學校，教學樓外，走廊。
一群大學生將汪大海兩人圍在中央。
當汪大海說出那句話時，束興北就知道要遭。
果然，一群男生面色不善。
更有人已經開始挽起袖子，準備教訓這個冒犯他們老師的家伙。
同樣的，小牛擋在一旁，一副牛氣沖天的架勢。
別以為人多他就怕了。
他是誰？
他是偉大的工人階級，他是建設革命的中堅力量。
他的身后，四千千萬萬的工人，會怕這幾個毛頭小子？
真打起來，還指不定誰吃虧呢。
不過，他爹說了，不能打女人。
那這些女學生，咋辦？
小牛心里有點慌張。
此刻，束興北卻是皺起眉頭，剛才汪大海的話有些聽不清，可此刻身后眾人群潮洶涌，讓他無法靜心思考。
“同學們，冷靜下。”
束興北對著身后的學生呼喊，這時候還有其他老師過來幫忙，維持秩序。
而自始至終，汪大海臉色都不曾變過。
“束老師，我們不讓你走。”
“束老師，我們保護你。”
“對，誰敢欺負束老師，就揍他。”
人群中響起一片呼吼聲，維持秩序的幾個男老師知道事情起因后，看向汪大海的目光也變得不善起來。
“閉嘴！”
猛然間，汪大海怒吼一聲。
身上的殺氣更是毫無保留的釋放出來。
想當年，這也是戰場上殺鬼子，響當當的漢子。
下一瞬間，整個走廊里就像一陣冷風刮過似的，瞬間沒了聲音。
最前方叫的最兇的幾個，更是不自主的往后倒退兩步，臉上驚駭。
這一刻，汪大海的臉上沒了笑容，只有充滿殺氣的威嚴。
“汪同志，有什么事，沖我來。”
只是下一刻，束老師直接擋在學生面前，神色同樣堅定。
汪大海一愣，隨即苦笑著搖搖頭。
“束老師，您真的就不想去四九城看看？”
“您可能不清楚，但我覺得，您這次要是不去，您會后悔一輩子的。”
束老師聽了依舊堅定的搖頭，“抱歉了，您的好意，還有您背后之人的好意，我心領了。”
“但我真的不想回去。”
“在這里，我一樣可以教書育人，一樣可以完成自己的夢想。”
束興北說完，汪大海仍舊不死心，實在是沒法向楊小濤交代啊。
“束老師，您有您的考慮，但我也有我的任務。”
“我需要完成任務，抱歉了。”
汪大海堅持著，束興北也有些無奈。
這感覺，就跟秀才遇到兵似的，怎么講道理都不行啊。
思索再三，最后還是咬牙說道，“這樣，汪大海同志，咱們各自后退一步如何？”
“如何后退一步？”
“您跟我去辦公室，打個電話，我親自向對方說明情況。”
“如果對方同意，你也不用繼續任務了，如何？”
汪大海沉思片刻，也覺得這辦法不錯。
雖然可以將人綁回去，但這樣做肯定不是楊小濤需要的。
既然楊小濤讓他找這個人，就是想要用他。
萬一因為自己的失誤，搞成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那可就壞事了。
“行！”
汪大海答應下來。
束興北看著周圍的老師學生，繼續留在這里只會耽誤教學，于是咬牙答應下來。
同時，跟身邊的一名老師交代一番，將課程進行調換，然后這才往學校通訊處走去。
汪大海兩人在后面跟著，只是還沒走到辦公室，就看到兩個老頭帶著一群保衛科的人走過來。
來到近前，直接將束興北護在身后。
汪大海一看這架勢，眼睛就瞇成一條縫，手掌摩挲著，心里盤算著要怎樣解決這些家伙。
小牛更是做好準備，目光在身后的保衛科上來回掃視。
“校長，主任，不要緊。”
束興北擔心事情變得糟糕，趕緊開口勸住身邊的兩人，同時解釋道，“我們去打個電話，很快就能解決的。”
校長是個戴眼鏡的老人，看上去有些老態，但眼神很是銳利。
直接跟王大海對視而不落下風。
“老束，有什么事，盡管說。”
“魯大就是你的堅強后盾。”
“誰也別想在這里，撒野。”
聞言，汪大海冷笑著，魯大？
呵呵，人有他們機械廠多嗎？
笑話。
“院長，放心吧，我能解決。”
束興北笑著寬慰，隨后往辦公室走去。
身后兩人跟上，然后是汪大海兩人，再后面是一群跟過來的學生。
校長辦公室。
幾人走進來，門口卻被人圍著。
汪大海鎮定的走到電話前，開始撥打電話。
“我是泉城第一機械廠的廠長汪大海。”
“請轉四九城九部，首長辦公室。”
汪大海撥通電話，對著接線員說道。
旁邊，校長跟主任眉頭皺起。
九機部？
這可是個龐然大物啊。
雖然這九機部建立沒一年，但其前身紅星機械廠本身實力就不俗，更重要的是，這紅星機械廠在多個領域都展現出強大的創新能力，對革命建設做出巨大貢獻。
而兩人內心深處更加忌憚的還是紅星機械廠對待學生的態度。
他們可是聽說四九城的大學生的凄慘。
那些風華正茂的學生，就因為紅星機械廠，結果，去西北的去西北，下車間的下車間，甚至還有人送到了鄉下.
這九部，雖不是龍潭虎穴，但對他們這些大學來說，不是什么好去處。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多了一份堅定。
束興北這樣的好老師，哪怕真的得罪了九部的當權者，他們也要保下來。
而此時，束興北的眉頭越皺越深，因為他得罪的人，可不是九部的啊。
就在此時，電話突然接通。
九部，楊小濤給汪大海打電話沒人接后，就在辦公室里看書打發時間。
再有倆小時就下班了，下班前再打一遍，還是沒消息的話，就等明天吧。
可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楊小濤放下書，拿起電話。
“喂。”
“老汪大哥，剛才還跟你打了兩遍電話呢，沒人接啊。”
“啥？你在魯大？咋了這是？”
“嗯！好，您讓束老師接電話。”
汪大海簡單說了下當前情況，楊小濤就明白，這位束興北老師應該是不想回到四九城吧。
或許有其他原因，但在他這里，一切都不是事。
電話經過短暫的沉默，隨后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喂，你好。”
“你好，是束興北，束老師嗎？”
“是的，我是束興北。”
“你好，束老師，我是九部的楊小濤。”
“同時，我也是葉奇孫老師的徒孫，是他老人家讓我來聯系您的。”
楊小濤做了簡單的介紹，可電話那頭的束興北卻是一臉詫異。
“您是，楊小濤同志？紅星機械廠的楊小濤同志？”
“就是那個做出計算器的九部，楊小濤？”
楊小濤正想著如何繼續開口，對面卻是驚訝出聲，好像很不可思議似的。
“對，如果您沒說錯的話，那個紅星機械廠里，就我一個楊小濤。”
得到確認，束興北卻是露出笑容。
同時，辦公室里的兩個老人，聽到束興北的話都張大嘴巴，很是不可思議。
簡單震驚過后，束興北沉下心來，仔細聽著楊小濤找他的目的。
倒是一旁的的汪大海突然想到什么，用力的拍了拍腦袋瓜子，嘴里說著只有小牛能聽懂的話，“老子早知道就搬出來了，失策失策啊。”
楊小濤介紹完自己后，便開始講述情況，“束老師，這次找到您，是因為葉老向我推薦您，說您在無線電領域非常出色，在國內也是首屈一指。”
“我們九部這次想要研究衛星電話，因為人才匱乏，這才找到您”
楊小濤還想繼續解釋，卻被束興北打斷，“稍等一下，您要研究什么？衛星電話？”
“對，衛星電話。”
“不可能，現在咱們連無線通訊都沒解決，衛星通訊更是不可能。”
束興北當即開口拒絕，因為在他看來，這通訊是要一步步發展的。
從有線到無線，這是事物發展的規律。
“束老師，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楊小濤卻給出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您知道半導體，晶體硅嗎？”
“知道！”
“您知道集成電路嗎？”
“我知道。”
“您知道計算器就是集成電路做出來的嗎？”
“這個我也知道。”
“那您知道，我們已經研究出來了太陽能電池嗎？”
“我，我不知道。”
束興北的心突然被什么捏住似的，感覺跳動的有些吃力。
“束老師，我們現在正在半導體的研究道路上摸索前進。”
“我們現在的計算機研究項目，有十多個課題在攻克中。”
“還有，您說的無線通訊，我們也在研究集成電路下信息的轉化傳播與存儲。”
“束老師，在這方面，您比我懂得多，您可以仔細思考下。”
楊小濤的聲音還在繼續，但束興北老師已經沒了原先的淡定。
因為他清楚，楊小濤說的這些已經具備了移動通訊的各個要素。
只要取得進步，哪怕只是一點點的進步，對國家無線通訊方面，都是巨大的提升。
而且，這些話更是勾起了他內心隱藏已久的秘密。
當初在四九城，他就曾經主持過雷達的研發工作。
只是經歷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之后，漸漸熄滅了那團火。
來到魯大，也有他的一點私心。
可現在.
雖然不是熟悉的雷達項目，但也是跟電磁波有關。
而且，這是一條新的研究道路，一條看得見前景的道路。
這讓他原本想好的拒絕的話，憋在嗓子眼里，說不出來。
“束老師，我知道您有些自己的顧慮，但我希望您能來一趟，親眼看看。”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們九部真的歡迎您的加入。”
楊小濤趁熱打鐵，束興北猶豫不決。
這時候，楊小濤再次開口，“正好葉奇孫老師也非常想念您，您可以來看看。”
聞言，束興北笑著說道，“我跟葉老確實好久未見。”
“也罷，既如此，我就去拜訪一下。”
“好，那我讓人給您安排好。”
楊小濤笑著答應，束興北這才將電話遞給汪大海。
“老汪大哥，這次要麻煩您了。”
“說啥呢，這有啥麻煩不麻煩的，你放心，人保證全頭全尾的給你送去。”
“好，就這樣，來了不醉不歸。”
“好。”
笑著掛斷電話，汪大海看向束興北，“束老師，你看，我就說吧，您要是不去的話，肯定會后悔的。”
聞言束興北笑笑，心里卻是想著楊小濤說的，衛星電話的事情。
“束老師，這樣明天一早，我來這里接您。”
“您有啥問題沒有？”
束興北老師搖頭，“可以，明天一早我在校門口等您。”
“好，就這樣說定了。”
說完，汪大海對著校長主任笑笑，這便帶著小牛往外走。
兩人很快下了樓梯，小牛在后面好奇問道，“廠長，這就行了？”
“這人會不會假裝同意，然后等咱們走了就跑啊。”
汪大海腳步一聽，回頭伸手又是敲打起來，“用你這腦子好好想想，他能跑哪去？”
“再看他神態，那是能跑的人嗎？”
“估計現在一顆心，恨不得飛去四九城吧。”
小牛聽了半信半疑，突然間醒悟過來，“哇，我知道了，是因為小楊首長，對不對，他肯定是聽了小楊首長的話，這才答應的。”
“肯定是了。”
“哎呀，廠長，咱們應該早點將小楊首長搬出來的，也不用費這么多口舌了，還浪費時間，還被人圍，還.”
“哎呦”
下一秒，小牛就感覺耳朵被人給揪住，然后傳來汪大海不懷好意的聲音，“小兔崽子，說誰呢？”
“啊？說誰費口舌，說誰浪費時間.”
“廠長，廠長，我錯了，我錯了”
兩人一個拎著另一個的耳朵，快步往學校門口車上走去。
校園里，不少人看到這一幕都好奇的笑出聲來。
而此時，校長辦公室里，校長跟主任面帶憂色，“老束，你真的想好了？”
束興北端著水杯，目光看向窗外，“文鵬，沒關系的。”
“我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壞，還能壞到哪去？”
說到這里，束興北看了眼手上的老繭，這是去鄉下干活留下的。
多虧了眼前的兩位摯友幫忙，才將他從‘餓其體膚’的邊緣拉回來。
“老束，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人我們聽的頭頭是道，但具體如何誰也不敢確定，你要三思啊。”
主任在一旁勸著，束興北再次搖頭，“鵬程，多謝了。”
“盛名之下無虛士，再說了，老葉也在，我想他總不至于騙我吧。”
說到這，兩人都閉上了嘴。
葉老的名聲他們自然是信服的。
“何況，我沒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唯一不想失去的，就是一直堅持到現在的，夢想。”
辦公室中，一陣沉默。
“這樣吧，我陪你去。”
良久，主任徐鵬程再次開口，眼中帶著堅定。
“也好，讓鵬程陪你去，有什么問題可以商量著來。”
束興北見兩人如此說，也沒有拒絕，“好，那明天，咱們就一起去四九城。”
徐鵬程笑著點頭，“放心，這次就是龍潭虎穴，我也陪你闖一闖。”
“哈哈，我就怕到時候你也被留在那里，不想走了。”
束興北揶揄的笑著，可徐鵬程卻是擺手，“不可能，我這紅外線的研究正是關鍵時候呢，等回來你可得幫我好好看看。”
“行啊，沒問題。”
兩人說笑著，沖散先前的擔憂，對未來多了一份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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