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將馬沃,世守遼東!”
五軍營內,李全禮和這一批來參加大比的武將開完了會,現在是每個武將和自己的佐將一同與麾下新兵見面的時候。
時間,已經是夜里。
火把的光搖晃在站于營房間空地上的四百余兵卒臉上,馬沃看著他們。
將不識兵,兵不識將。三個月后,他就要靠這些人幫助自己躋身下一輪。
皇帝其實給他們人人都出了個難題,馬沃知道。
練兵,慢慢來,總能練得比現在好。但只有三個月的時間,還要與其他人同場競技,這三個月的時間實在太考驗將領的個人魅力、能力。
馬沃開門見山,告訴了他們自己的名字。
接下來呢?哪幾板斧?同吃同睡,同操同練?
馬沃想了想,只說道:“陛下天恩,賜本將馬字旗。三月后,你們如果不入前十,在五軍營里便是弱旅,本將也是弱將!三月后御前大比,這三月里,本將與你們同吃同住。”
輔佐他的原把總不由得看了看他:你就這樣說,有用嗎?
另一處營區里,如今卻是好酒好肉。
“看見沒有?這是前年韃子犯邊時,老子砍了十多個韃子,被人偷襲留下的疤!日他娘!老子后來還砍死三個!”
營區里,是端著酒碗與大家一一碰杯,在那里嚷嚷的一員壯漢。
他拿一只手比劃著前胸的刀疤,豪邁之意頓顯。
士兵看著那猙獰的疤痕,也不由得都沉醉于他所講述的西北戰事。
“有兄弟折了!”那壯漢嘆氣,“但是!老子先讓韃子三命還一命,后來又跟上官干了一架!撫恤銀子,一錢都不能少老子的兵!伱們現在還不夠格當老子的兵!老子再怎么說也是正千戶,在陜西,老子守著一座城,數萬百姓!”
輔佐他的原把總也看著那刀疤:怎么?在京營暫時只是個把總,委屈你了?
又一處營區里,安安靜靜。
沒有飲宴,也沒有訓話。
他們的新“把總”正躺在床上,眼睛依舊看著窗戶外面他看得見的那面旗幟。
三個月時間,陌生的搭檔,陌生的兵卒,陌生的考核項目。
雖說很多以為只是靜靜比試武藝的同僚想岔了,但這題目其實非常之難。
在想清楚以前,亂動可能無功。
兵是新的,自己也是新的。
他想著李全禮所說的分列檢閱和十里行軍、弓槍炮三項,忽然坐起身來。
走出自己的營房,他到了旁邊不遠處敲響了門:“龐兄弟,睡著了嗎?”
能被選為新兵營把總的,至少都是水平不差的吧?
想位列前十,只怕第一個該搞好關系的,正是這輔佐自己的原把總。
從這一夜開始,進京大比的武將都要發揮自己的個人魅力、交際能力和練兵實力。
沒幾個人此刻就去想什么數月后的實戰演習——前十才有資格,而這一關,已經近乎十中取一。
但也有人確實在研究實戰演習了。
李全禮把話說得很明白了,這實戰演習,當真包括戰前謀劃、部隊行軍、短兵相接三項。
演習科目是:馳援宣府。
宣府,是京城西北的門戶。
宣府若破,敵軍直驅京城。
演習科目居然是馳援宣府。
心里琢磨著這些的這個將領,連夜看起了邊鎮輿圖。
和麾下將官們開完了會的李全禮,與仇鸞共聚五軍營主將營帳。
李全禮幾乎是仇鸞的父輩,但現在,兩人已經被皇帝劃為對手。
仇鸞很低調地敬酒:“李都督,莫讓侄兒輸得難看啊。”
李全禮只笑道:“陛下可沒有說,新兵營一定要贏。京營募兵,操練之嚴,天下諸軍皆難以匹敵。咸寧侯手握老兵老將,占盡地利,還請給這些地方入京大比的悍將們一點顏色瞧瞧,讓他們知道大明的天高地厚。”
今天是皇帝親自來訓話授旗,晚上允許飲宴鼓舞士氣。
兩人飲著酒,心里的算盤卻不一樣。
仇鸞是與郭勛一起才進入朱厚熜視線的,李全禮是因當初東南殺官剿匪有力而進入皇帝視線的,兩人的境遇不同。
現在,李全禮的官位更高,但仇鸞的爵位更高,還更年輕。
李全禮看著稚嫩的仇鸞,心里卻只有一個念頭:要是輸給了他,到底是麾下“把總”和兵卒的實力有差距,還是兩人的將才有差距?
輸不得!
朱厚熜去了一趟五軍營,見面、授旗,留下的是滿營較量心思。
他回宮之后,沒跟自己較勁,還是先洗了個很舒服的澡,換上了清涼的衣裳,來到了放置著冰塊的屋里。
這宮廷用冰,也并不容易。
內宮監、禮部、錦衣衛、戶部、工部聯合負責著皇宮及祭祀所需用冰的事務,如今,朝廷“鑿冰二十區”,僅京城冰窖藏兵就要用到錦衣衛旗校二百七十余名,目標只有一個:讓宮里的夏天能更涼快。
朱厚熜在五軍營校場打完了雞血,回宮之后關注的卻是另一件事。
“那鏈條,造辦得如何了?”
“陛下,已經在等您御覽點評了。”
黃錦說著話,只把他領到了原先司禮監經廠的那個院子。
張侖也到了這里。
皇帝繼那印刷機后,又繪制了一個圖紙,這個新的項目已經備受重視。
但朱厚熜這次,還真只是為了個人享受,同時想看看能不能啟發他們。
那邊,又已經出現了一組機器。
“你上去,讓陛下瞧瞧!”
朱厚熜的眼睛只盯在連接于那自行車齒輪與“人力風扇”齒輪之間的那條鏈子。
已經是這個味道了。只要有明確思路,按現在的技術水平,許多東西還是能做得像模像樣的。
經過印刷機的折騰,齒輪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在齒輪之間,不需要齒輪彼此咬合著驅動,而用這種帶卡槽的鏈條來驅動,這只是小小的一個改變。
但現在隨著一個小太監跨上了那“自行車座”,用腳踩在曲桿上面驅動了齒輪,帶動著那邊的風扇開始轉動起來,朱厚熜感受著撲面而來的風仍舊感到欣喜。
在人力風扇的愜意中,朱厚熜只看著張侖:“英國公,看明白沒有?”
張侖:???
朱厚熜也無奈,但還是耐心說道:“莫非英國公以為朕只是為了享受?如今此物可行,英國公莫非沒想到這東西能用在更多物事上?”
張侖:???1
“……馬車!”朱厚熜服了,“馬匹牲畜貴又少!這齒輪鏈條既能使這扇葉轉動,難道不能使車輪轉動?以人力踩動,若能出現一種新的車輛,載貨載人,豈非無窮妙用?”
在如今的條件下,朱厚熜是不去想什么內燃機啊火車什么的,但是自行車、三輪車,難道也不能想一想嗎?
張侖細細琢磨了一下,豁然開朗,而后一臉贊嘆:“陛下高見!”
朱厚熜也就看在他祖宗張輔的豐功偉績上,忍了這個憨憨。
“讓通驛局和皇明記去琢磨一下。”朱厚熜先享受著他的風扇,“再造一些,給各宮送去。”
這就當是他的宮廷采買先讓匠人們更加熟悉技術了,問題一定還有很多,比如這齒輪鏈條的耐用性。
但更重要的,是打開思路。
而更重要的是:從材料的角度來講,鐵制品的優勢太多了。鐵農具,鐵齒輪,鐵鏈條,鐵……
鐵啊!
華夏早已進入鐵器時代,但鐵的利用規模,卻一直到了朱厚熜上一世生前的記憶里仍舊是一個重要指標。
大規模煉鐵,似乎又與化學有脫不開的聯系。
因此張侖等人只見皇帝愜意地站在那“風扇”的下風口一會之后,又滿面愁容地站了起來說道:“去欽安殿!”
八目之中,有四目曰老,曰病,曰罷,曰不謹。
因為年紀大或者身體不舒服就告個假,這在南京官員里實在太普遍了。
現在京察當前,還動不動請假嗎?
“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某官在出門前望天長嘆。
他妻子不好多說,卻問道:“不行就拜訪一下朋友,早日調離南京這是非之地啊。”
“……婦人之見!”該官瞥了他一眼,繼續長嘆,“京察之時,豈會調任?擢升貶黜,盡等京察之后!這一耽擱,就是數月啊!”
他覺得是數月,并不知道楊廷和認為半年甚至更久也行。
但是京察之時,人事凍結,這一點是確定的。
嘉靖五年的下半年,兩京官員感受著來自官位或將不保的壓力。
從四品及以上,有更大的空間。雖說以自陳疏定功過,但自陳疏里總不能對自己一通胡吹,難道朝廷布置這一切,沒有其他印證的材料?
想來想去,聰明人知道唯有在這幾個月里好好把事情推辦下去才是正道。
上官在催,禮部和科道言官在建言咨訪,正五品及以下每日里戰戰兢兢。
當前的事情得做好,以前的麻煩得解決。
對南京的京官而言,眼前這京察對他們最大的警告自然莫過于一點:不要插手南直隸各府縣的衙署改革。
南直隸和南京這個層級不改,并不是說府縣也不改。
因此隨著今年清丈田土、衙署改制兩件大事,南京對于南直隸甚至湖廣、江西、浙江三省的“自主權力”受著越來越大的“挑釁”。
“謝公,南京乃國本所在!如今大動干戈,百官人心惶惶。您德高望重,難道不能勸諫陛下一二嗎?”
浙江紹興府余姚縣一處大宅之中,老態龍鐘的人像是沒聽見這句話。
“謝公?”
“嗯?”
“謝公,愚侄說,如今京察,南京科道言官捕風捉影,大肆攻訐。南京百官人心惶惶,此非國朝之幸啊!”
“……賢侄今年從兵部車駕司員外郎升任南京兵部郎中,這還是第一回到老夫府上啊。”
“……是愚侄公務繁忙,有失禮數。”
“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那老人哈哈笑了笑,“賢侄今日造訪,寒舍蓬蓽生輝。老夫老眼昏花、耳不聰目不明,賢侄適才說什么?你這世伯我啊,如今也侃不動嘍!希賢如今身子骨可好?”
“……勞謝公掛念,家父身子骨,是大不如前了。”
這年已七十八的,正是正德初年名震朝野的謝遷。
而這個年輕人,卻是當年與謝遷、李東陽齊名的劉健之子劉東。
進士出身的他當初做了兵部車駕司員外郎。劉健致仕后,他一直在兵部蹉跎。到如今,就連兵部車駕司也都劃轉了不少權柄與資產到那通驛局,劉東也被“升”了官,放到南京做兵部某司郎中。
但郎中是正五品,在京察“堂審”之列。
現在,他這南京兵部郎中,卻不知怎么的跑到了浙江,來到了謝遷家里。
七十八的謝遷裝聾作啞,劉東沉默了。
父親雖仍在,但不見得能熬過這兩年。
如今雖有“奪情”政策,但劉東已經蹉跎這么多年,已經不再對仕途有更高指望。
憑著父親余蔭,若能在這南京積攢一些人脈朋友,未嘗不能等待子嗣輩再有出息。
但是京察,打亂了他的一切。
如今,他冒險到了浙江來拜訪謝遷,收獲的卻只是這樣的態度。
“家兄早逝,父親傷了心脈。愚侄慚愧,至今也只升任正五品閑職。”劉東下定決心,說話直白了很多,“謝公,陛下銳意進取,誠不世明君。然江南稅賦重地,南京國朝之本。此時大動干戈,非國之幸事。愚侄人微言輕,謝公何不秉公直言,向陛下剖陳利害,萬勿輕動兩京祖制?”
謝遷仿佛太老了,在仆人的攙扶和侍奉下喝了一口茶,然后只問:“什么?”
劉東見到謝遷這模樣,心里很郁悶,卻不能發作。
但目的,始終還是要表達的。
結果謝遷仍舊說道:“兩京祖制?好啊!應天設總督,好啊!”
話不投機,劉東無功而返。
等他離開了,謝遷卻精神了不少,哪里是還需要人攙扶和喂茶的老家伙?
他弟弟謝迪,弘治十二年的進士,如今是江西的右參議,在楊廷和的弟弟楊廷儀麾下用事!
他長子謝正,如今是北京禮部員外郎!
他次子謝丕,鄉試解元,弘治十八年探花郎,如今是翰林院編修!
他三子謝豆,蔭職在北京大理寺。
他四子謝亙過繼給弟弟之后,如今也是五軍都督府都事署經歷。
他的五子、六子、都在山東當官,歸那“張殺頭”管!
劉健的兒子這是哪根腦筋搭錯了,想要攛掇自己跳出去對陛下的方略說三道四?
在這京察時節擅離職守來到浙江,瘋了吧?不知道多少科道言官正盯著他們、生怕自己的京察建言沒內容?
當然要見!見了之后不見什么動靜,既無虧老友情誼,也不會讓陛下心里對他謝家有什么想法。
七十八的謝遷當年以“能侃”聞名,這背后體現的,是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一面。
等劉東走后,他卻只吩咐道:“明年老夫八十虛壽,先往嚴督臺那里去一請帖吧。”
杭州那邊私下里傳得沸沸揚揚的浙江市舶司重設一事至今未定,那個八面玲瓏的嚴嵩,看到自己的帖子只怕也會多想一二。
這個楊廷和的門生啊,還是不知道江南的水有多深!
就算他出身江西又怎么樣?升得太快了!
謝遷有他為自己子嗣輩打算盤的計較,劉東只能無功而返。
這口京察熱鍋上的南京諸官,除了不想在特殊時期留下“老、病、罷、不謹”這等可笑的理由,如今卻顯得頗為平靜。
沒人拿什么南京乃國本說事。
南京是什么國本?萬一北京無了,南京是退路。
誰要咒如今陛下天資卓越英斷之下,北京會無?
京察一下,怎么就影響南京國本了?
可是,夏言放出來的都察院言官、其他南京六科言官們不是鬧的。既然無法幸免于“堂審”之列,自然是先立功才堪稱正理。
郭勛來到南京已經挺久,現在他的府上,客人也不少。
“郭兄,我等安居南京,并無不法。但如今這南京言官如同脫韁野馬,兄弟們實在有點不放心啊!陛下設皇明記,設諸企業,我們可沒二話啊!”
郭勛旁邊,是世居南京的魏國公徐鵬舉。
說話的并不是徐鵬舉,答話的是他:“諸位世伯世叔,你們這樣,倒顯得把柄不少啊。”
“……哪有的事!”
郭勛笑得很開心。
河運局、海運局設立,南直隸諸衛先被分了一道。
振武營募兵,剩余的人也不知道何去何從——其他諸省在省一級開始募兵改制,南直隸可沒有。
但如今一個京察,南京勛臣著急什么?
沒別的原因,因為南京有好多低品文官,其實也是他們家的女婿、侄女婿、孫女婿……
現在,郭勛只說道:“安居便安居!京營的事,振武營的事,你們少操點心不就行了?陛下早說了,想行商有路子,想建功立業也行!你們,我都是知道的。怕什么京察啊!難道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讓你們再請喝酒塞人進兩京新營!
到底怕什么?是怕自己的女兒侄女孫女過不好,還是怕陛下另有查辦南京勛戚的心思?
熱鍋上的螞蟻們在胡亂行動,熱血中的將士們在京郊大營里開始操練新兵。
進入八月,南京戶部右侍郎終究是一封奏疏到了北京。
彈劾南京吏部尚書賈詠和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夏言,以京察之名,縱容吏部官員及科道言官大肆攻訐要挾南京諸官,以致南京諸部部務停滯。
沒說什么南京國本之重。
是南京戶部右侍郎,不是南京戶部尚書。
而北京這邊只給了一道意見:著總督應天楊廷和查明實情,再報北京。
楊廷和沒有直接管轄南京六部諸衙的權力,但他現在有了圣命,協調會要開。
“京察又不是新鮮事,科道言官咨訪也并無逾規,為何諸部部務停滯?”楊廷和看向了南京兵部尚書,“我聽聞,兵部郎中劉東因病告假近半月,余姚于喬公來信中卻提到了劉東拜訪。謝公此信何意,諸位當知曉。南京諸部部務停滯,究竟有無其事?到底因何而起?”
謝遷給楊廷和寫信是什么意思?告訴楊廷和:我不摻和這件事,順便告訴你,南京有官不老實。
落井下石或者放暗箭?不存在的,他一個致仕老人,前朝閣老,信里的用詞絕對是考究的,宛如只是敘舊閑聊一般。
但是楊廷和在這個場合直接拿謝遷的話來做佐證,謝遷知道以后除了片刻之間縈繞于心頭的國罵,大概也只能感嘆:楊廷和你小子,不是當年那個楊廷和了。
現在,這協調會上的南京諸部衙首官卻不好作答。
身為養老院院長的他們,此生仕途大多不再做更多指望。
有的是他們下面的人自作主張,這個他們也做不了主——你自己都沒太多實權,管著底下人干什么?
有的,是自己有別樣心思——陛下到底有沒有裁撤南京陪都諸部衙設置的心思?如果裁撤了,自己去哪?
楊廷和嘆了一口氣:“只是例行京察,何必生出諸多事端?我眼看就要致仕了,還盼諸位讓我寬松兩年。”
場間一陣無言腹誹:哪個朝廷重臣致仕前是做首任應天總督的?
你來南京,就沒安好心!
信息總是不對稱的,楊廷和終于掌握到了來南京后的主動權,看著這南京諸部衙首官的眼睛,緩緩說道:“京察,其要始終在于拔擢忠賢。陛下勵精圖治,縱有京察之擾,南京百官如何便無心部務了?”
小魚小蝦做什么,影響并不大,南京也并沒有太多真正影響國計民生的權力。
南京京察的主要目標,始終是擁有“自陳”權的從四品以上朱袍高官,尤其是這南京諸部衙二三品大員。
“拔擢忠賢”四字一出,忠在前,賢在后。
這里沒有誰是傻子。
果然是清除異己!
但是,并非哪個朝臣在清除異己,是皇帝在清除異己!
南京如今已經沒有在阻撓新法了啊!還有誰是異己?
夏言這個“當事人”也在場間,他學習著楊廷和的話術和策略。
什么是忠?
哪怕你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你乖乖聽話,就是忠!
現在底下有人因為京察就耽誤“部務”,誰有臉告狀到京城去,怪京察?
楊廷和先拋出了劉東這個“玩忽職守”、告病跑去浙江拜訪謝遷的證據,而后提出了靈魂拷問。
京察什么新鮮事?南京科道言官表現得很離譜嗎?
夏言慨然陳言:“下官再三叮囑都察院諸御史,咨訪一事,萬勿侵擾公務。下官不知,這攻訐、要挾從何而來!”
南京戶部是有南京諸部當中少有之實權的,此刻那右侍郎強硬回答:“清丈田土、貼補鐵農具等,多少實事要辦?如今我戶部官吏人人被科道言官幾乎每一個都問個遍,誰還有心實事?”
夏言呵呵笑了笑:“南京科道言官總數多少,數都數得過來。訪單是禮部考功司造印的,科道言官據單咨訪,便是每個科道言官都問個遍,總共要花多少時間也算得出來。一天十二個時辰,當值幾個時辰?一個月總共當值多少個時辰?原來少了這么些時間,南京諸部就辦不了實事了?這個說辭,要不要我呈奏陛下?”
楊廷和不禁看了看他:南京的官,能量不小啊。張孚敬開了頭,夏言這小子也這么勇敢?
賈詠苦笑一聲:“諸位,京察期間確實人心難定。只是京察一事,也是實務。該有的環節,一樣都不能少。如今這事竟鬧到了陛下面前,我等不能為君解憂,于心何忍?還是都回去安撫屬官,安心用事吧。”
楊廷和攤開手:“非有怨懟,只是久未京察,南京些許新進偶有怨言。戶部事重,恐受京察耽擱。如此上奏,諸位以為如何?”
南京戶部右侍郎心里一沉:那就是我枉做小丑了唄?
他看向了自己的老大:你不是說群情鼎沸,各部云集景從者眾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