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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五十七、潯陽江頭夜送客


更新時間:2025年04月14日  作者:陽小戎  分類: 玄幻 | 原生幻想 | 輕小說 | 陽小戎 | 不是吧君子也防 
夜涼如水,江心月白。

雙峰尖北岸,江畔一處渡口,依舊燈火燦爛,鬧聲不絕,人來人往。

不少舟船停泊江畔,除了貨船、客船外,也有酒樓歌肆的畫舫輕舟。

雙峰尖渡口位于城外的緣故,不像城里的潯陽渡那般,伴隨宵禁,夜里封閉。

雙峰尖渡口日夜都允許船只啟停,久而久之,哪怕潯陽石窟已經停修,來往旅客與商家們,依舊圍繞渡口,發展出了一處夜市。

來往的旅客,若是遇到潯陽城關門,都會在雙峰尖渡口停留,歇腳吃飯。

酒樓商鋪倒是開了一大片,夜里生意最好。

這番變化,也是燕六郎等江州大堂官員起初未曾想到的,紛紛下意識的佩服起了某位年輕刺史的深遠前瞻。

子時,歐陽戎、胡夫一行人抵達雙峰尖渡口。

坐下車騎,橫穿夜市。

在日夜不息的碼頭門口,胡夫勒馬,回首抱拳:

“歐陽刺史請留步。”

歐陽戎一襲青色儒衫,坐于馬上,正四望左右的喧嘩夜市。

潯陽大戰后,他也來的少,來也是白天,雖有料到,但也未曾想到雙峰尖渡口發展的這般快,已有模有樣。

歐陽戎輕輕搖頭:

“無妨,再送諸位一程。”

胡夫等人也沒阻攔,他們的視線或多或少的落在懷抱碎花小包袱、亦步亦趨跟在歐陽戎后面的銀發小娘身上。

絡腮胡宦官收回目光,笑指左右夜市:

“歐陽刺史,沒想到這渡口這么熱鬧,還是夜里,燈紅酒綠不輸潯陽坊江畔的酒樓一條街了,這也是刺史大人的規劃嗎?”

“確實……”

東張西望的元懷民,剛要點頭附和,就感受到了身旁易千秋投來的目光,瞬間閉嘴。

胡夫嘖嘖稱奇道:

“真是個夜里消遣的好去處啊,咱家本以為除了揚州這等繁華大城外,兩京之外的地方州縣,夜里大都無聊無趣,倒是孤陋寡聞了。”

歐陽戎未語。

他偏過頭,望了一眼遠處江中央。

一尊佛首正沉在江水間,僅僅露出頭頂一小撮肉鬢。

遙遙望去,上面似有沙鷗夜棲。

易千秋、妙真、元懷民等人聞言,也和歐陽戎一樣,視線不自覺的落在江中心沉落的佛首上面。

他們眼神都有些復雜。

有悵然,有落寞,也有感慨。

這處雙峰尖渡口本是為了修建潯陽石窟和東林大佛而服務的,為它而生。

現今大佛崩碎,佛首沉江,石窟擱置。

作為陪襯的渡口,反而被民間百姓們聚攏起來,做起了商貿生意,綻放出別樣的生機。

北岸渡口燈火璀璨,反倒襯的對面南岸的龐大石窟寂寥空蕩起來。

對于胡夫的話。

歐陽戎默而不語。

眾人不答。

胡夫察覺冷場,大致也意識到了什么,捂嘴咳嗽了兩聲。

俄頃,他打破沉默:

“官船在前面,隨時能走,諸位飯否,葉小娘子呢?等上了船,腳離了陸,會在江上漂泊幾旬,可就沒有這么安穩吃飯的機會咯。”

胡夫朝葉薇睞玩笑說道。

除了第一時間搖頭、習慣性蹭飯的元懷民外,眾人皆點頭。

元懷民見狀,也迅速改為點頭,大咧咧道:

“吃了吃了,胡中使客氣了。”

胡夫倒是無所謂:

“行,咱家也不餓。”

他轉頭吩咐隨行宮人:

“來人,去把行李物什搬上船,干糧清水什么的多備些,還有咱家買的幾箱新鮮荔枝……”

船只準備之際,燕六郎返回。

他剛剛消失了會兒,此刻返回,大伙看見其身后跟隨著一位紫金帔帛美婦人。

胡夫認識,是個姓裴的商婦人,好像是在歐陽良翰手下做事。

“公子,久等了,妾身剛忙完,下午又來了一伙外地僧侶……”

裴十三娘先朝歐陽戎屈膝行禮,一臉歉意。

歐陽戎擺擺手:

“無礙。”

裴十三娘轉身,臉色恢復恬淡,朝后方隨從們抬了抬下巴:

“來人,搬上船。”

胡夫等人偏頭看去,發現美婦人身后跟隨一伙壯丁,或背或搬幾只大箱子。

胡夫奇問:

“歐陽刺史,這是何物?”

裴十三娘先邁一步,款款行禮,嫣笑:

“一點潯陽特產,大多是些風味吃食,還有些特色紙墨……中使與諸位大人路途辛苦,可聊以慰籍。

“薄禮一份,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胡夫看向歐陽戎。

歐陽戎瞧了眼裴十三娘。

倒也放心她不會弄一些不懂事的“特產”,應該真的只是特產。

他輕輕頷首:

“公公收下吧,一點心意。”

“好。”

胡夫沒再遲疑,清脆的拍了下手。

身旁宮人迅速上前,把特產箱子一一搬上船去,都沒檢查。

胡夫對這位年輕刺史還是很信任的。

宮人來回搬箱之際,歐陽戎望了眼江水月白的景色,他朝葉薇睞詢問道:

“酒呢?”

“在的。”

葉薇睞軟糯應了聲,在裴十三娘幫助下,低頭打開食盒,從中捧出一盤酒水,端到了歐陽戎與胡夫等人面前。

裴十三娘上前,給歐陽戎和其他人都盛了一杯酒。

這一幕,令胡夫等人微微側目。

只見儒衫青年清瘦孤立,身旁一大一小兩位佳人,一個是風韻猶存,一個是小巧玲瓏,都為他乖巧捧酒,禮貌待客。

書生配佳人,紅袖添酒香,一向養眼。

胡夫、元懷民見之都有些艷羨。

歐陽戎端起酒杯,示意胡夫、易千秋、妙真等人。

他臉色鄭重道: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下官有事纏身,無法遠送,還望勿怪。”

胡夫笑語:

“豈會,歐陽刺史能夜送咱家,咱家已是受寵若驚,哪敢再多耽誤歐陽刺史功夫,歐陽刺史日理萬機,為民謀福祉,咱家可是知道輕重的。”

歐陽戎有些默然無言,只是一味的仰頭飲酒。

胡夫也仰頭飲盡,放下酒杯,抹了把嘴。

他目露回憶,問道:

“歐陽刺史可記得,咱們這是第幾次送別了?”

歐陽戎點頭:“三次。”

胡夫哈哈大笑:

“哈哈沒錯,說來,咱家與歐陽刺史真是有緣,初見時,您還是江州長史,初來潯陽,當時也是親自送咱家到渡口。

“第二次見,督造大佛,您死不接詔,不幸被貶,成了江州司馬……可那時候,咱家卻不見您有多難過,反而笑口常開,反過來安慰起咱家,當時真是令咱家稱奇。

“然后就是現在,算是第三回見,第三次送別,您已穩坐刺史之位,可這一次送別,倒是不見你有多開心,有些沉默寡言了。”

歐陽戎卻輕笑了下說:

“公公記性真好,可送別一事,歷來都沒什么開心的說法,上一回其實也一樣,只是沒有顯露罷了。”

“不不不,不只如此,咱家理解的,人吶,有時候越往上走,反而越是不開心,因為向上走,總要減輕負重,丟失一些什么,還很難找回了。”

胡夫說到此處,似是傷感,仰頭豪飲了一杯。

酒壯人膽,不再顧及,他放聲道:

“啰里吧嗦一大堆,咱家其實是想說,還是更喜歡當初渡口送別咱家的那位豁達樂觀的江州司馬歐陽良翰。”

易千秋、妙真都轉頭看向面色平靜的歐陽戎。

胡夫擺擺手道:

“歐陽刺史,關于您的事,其實洛陽朝野和宮內不乏有一些嫉妒之人傳出風言風語。

“說您這次沒跟著潯陽王回京,是沽名釣譽,在刻意養望,光是名揚天下的正人君子之名還不夠,還想學古之名士,養足了清名,謀求最后一舉入政事堂。

“甚至這次咱家帶你奏折回去,這喧噪之音可能會重出,但是咱家卻是知道,您是真的不愿入京,甚至連這一方大員之位,都棄之如敝屣,他們那些狗屁俗人,哪知君子之心。”

儒衫青年盯著豪氣萬千的胡夫,沉默了會兒,緩緩反問一句:

“那公公前幾日還勸下官,不要遞那份原奏章。”

“這不一樣。”

胡夫摸了摸從未生長過的絡腮胡下巴,有些狡猾的笑說:

“喜歡歸喜歡,但人總歸是要腳踏實地的,歐陽刺史是真國士,注定是要往上走的。但咱家也看得出來,歐陽刺史走的不開心。

“這代理的刺史職位,遠沒有江州司馬的原職,更討您喜歡。這一次見面,歐陽刺史的不開心估計就是與它有關了。

“所以,那封新改的奏折,咱家到現在臨別,也不會問您要不要再改,算是怕您又反悔了,咱家不好回去和王爺、干爹她們交差。

“這奏折,已經算是一份最折中的方案,代理刺史的位置繼續領著,也不妨礙歐陽刺史當一個閑散的江州司馬,去養病散心一下。”

歐陽戎沉默了下,忽道:

“恩師、小師妹他們托公公來,看人真準。”

胡夫大大咧咧揮手,笑說:

“歐陽刺史能聽進去就好,沒想到咱家一個粗鄙之人的話,歐陽刺史這樣的大才子也能聽進去,甚是榮幸。”

歐陽戎瞇著眸,飲了口酒:

“胡公公也非俗人。”

胡夫笑而不語。

他并沒有說,其實這些勸誡歐陽戎的話,不只是謝令姜、謝旬教的,還有某位小公主殿下。

絡腮胡宦官腦海閃過一幅畫面,是那一日接旨出京前,被干爹順伯帶去的那座花園內,簾帳后方梅花狀小公主的輪廓剪影。

安靜片刻,歐陽戎轉過頭,叮囑葉薇睞:

“好好跟著胡公公他們,路上不許調皮玩鬧。”

葉薇睞低眉順眼:“嗯。”

胡夫擺擺手:

“歐陽刺史放心,一定平安送到謝小娘子那邊,咱們是送旨的隊伍,都是順路的事。”

人群后方安靜站立許久的妙真突然開口:

“我也會看著,若是歐陽刺史信得過我的話。”

歐陽戎輕輕頷首。

胡夫鄭重舉杯一次:

“歐陽刺史,希望下次咱家還能來,再來一次,不是送別,是您跟著咱家一起走。”

歐陽戎笑了笑:“那就祝公公,所盼如愿。”

一旁的易千秋似是也有些傷感,瞪了眼偷偷喝酒的元懷民。

后者趕忙放下酒杯,重新盛了一杯,朝她示意敬酒。

“歐陽刺史,胡中使稍等,我有些話與堂兄說。”

易千秋禮貌說完,一把拽過元懷民,拉到一旁,去說悄悄話。

胡夫等人面面相覷。

歐陽戎倒是習以為常,轉過頭,伸手去幫葉薇睞提包袱。

小丫頭搖頭,緊抱包袱,目不轉睛的盯著歐陽戎臉龐,似是要將他此刻樣子認真記下來。

她伸手攥住歐陽戎青色儒衫的衣擺,心疼說:

“阿青制的這件,檀郎都穿舊了,她寄來的新衣,奴兒放在了床上,檀郎莫忘,換上新衣。”

“好。”

少頃,元懷民一臉愁容的返回,似是舍不得易千秋。

遠處,江水浸著大佛和明月。

眼見時候不早,眾人又舉杯邀飲。

有宮人來通知,船已經準備就緒。

胡夫嘆息:

“該走了。”

他言語之際,有一道悠揚樂聲緩緩傳來,仔細一聽,是琵琶聲。

琵琶悠揚,偏向哀調,繚繞渡口。

胡夫等人發現,年輕刺史忽然轉頭,目不轉睛的望向琵琶聲傳來西側江畔。

似是被這不知名琵琶聲吸引。

胡夫一行人剛開始沒聽出這琵琶聲有何特別,但傾聽片刻后,本就是離愁別緒,被悠揚的琵琶聲渲染,氛圍愈發悵然若失了。

他們也停住了腳步。

與歐陽戎一樣的,還有元懷民,他愣愣轉頭,下意識開口:

“俞老先生?”

元懷民問旁邊歐陽戎:“良翰,是不是俞老先生的琵琶,你印象應該比我深。”

歐陽戎沒回答他,一動不動。

元懷民不解,又細審了下琵琶聲。

鏗鏗鏘鏘頗有點俞老先生的風味。

歐陽戎眉頭皺起。

從始至終未曾答話。

他印象當然比元懷民深,老樂師雖然彈琴頗多,但卻心喜琵琶,當初歐陽戎和容真時常陪他去潯陽樓,與歌姬舞女們探討琵琶。

而且,歐陽戎聽出來的東西比元懷民更多。

不僅僅是這琵琶指法像老樂師,連這首琵琶曲,都是老樂師的。

還是歐陽戎無比熟悉的一首。

七絕詩曲子的琵琶版!還是蓮舟曲的那一段。

眾人左右找尋,最后,目光落在了江畔一艘停靠的畫舫,兩盞紅燈籠掛在檐上,畫舫內隱隱有人影晃蕩。

聲響似是從中傳來。

歐陽戎偏頭,眼神凝視畫舫。

渡口內外,琵琶聲飄蕩,時而凄厲時而昂揚。

本來要分別的眾人,被歐陽戎帶動,都停留原地,安靜無言起來。

似是在等著曲散再走。

元懷民突然轉身,走向不遠處的畫舫。

易千秋見狀,伸手拉住他袖子:

“你去作何?”

元懷民抽出袖子,努嘴示意了下畫舫:

“這曲調,是俞老先生的琵琶指法,我沒記錯。良翰,你不是一直在找俞老先生嗎,他可能就在上面,我幫你問問去。”

歐陽戎聞言,從十三娘手中接過一杯酒,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大步走去。

眾人見狀,對視幾眼,默契跟隨。

江水浸月,主客忘歸,一齊尋琵琶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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