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了秦嶺。
四周的溫度驟然回暖。
秦嶺以南與秦嶺以北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秦嶺之北的世界，如今就是一片雪白，遍地白雪堆積。然而在秦嶺以南的漢中地區，雖然今年冬季也下了幾場雪，可總體而言，卻并未受到太多雪災影響。
嬴政掀開馬車的窗簾，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他們是今天上午抵達秦平大道入口，如今馬車已經進入漢中境內，外面的天色竟還沒有暗沉下來。
“在此路通行竟如此快速？”
嬴政看著天色，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亮光。
之前在咸陽的時候，嬴政雖然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知曉了秦平大道的便捷，但真正親身體驗卻還是第一次。
不過以前的秦嶺蜀道，嬴政卻曾走過數次。
那時候他的目的地大多數巴蜀。
毫無疑問。
曾經的蜀道根本無法和現在的這條秦平大道相比，以往穿過秦嶺與米倉山的蜀道，單人馬匹通行還勉強算是快捷。
然而一旦攜帶馬車貨物，那種行進速度就算用龜速形容也不為過，更別說大軍押運糧草，更是往往一兩個月，都未必能從巴蜀抵達咸陽。
可是現在從這條秦平大道穿越秦嶺，即便攜帶馬車貨物，也連一天時間都用不到。
效率何止提升十倍。
“連秦嶺這般崇山峻嶺都能如此快速，若是寡人將這種‘水泥大道’鋪滿整個秦國，那又該是何等盛況？”
一念至此，嬴政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名為野心的火焰。
交通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其實自從得到水泥之后，嬴政便已經著手在秦國境內修建‘水泥大道’，只不過目前修建的幾條路，都是直通前線戰場的‘運糧大道’。
而且那幾條路修建的效率也遠遠無法和秦平大道相比，如今大多都才只修建了一半，有的甚至連一半都沒有。
沒辦法。
這就是‘官府工程’的弊端之一。
像墨君督促修建的這條秦平大道，因為就在漢中境內，有墨君親自監督，所以一切流程與撥款可以全部從簡。
中途也基本沒有什么‘貪污索賄，層層克扣’之類的事情發生，因為敢搞這些小動作的人，全都已經被墨君砍了，連審都不用審。
可是官府撥款建造的工程，只能說懂的都懂。
出了秦平大道后，嬴政的馬車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發現前方的道路出現了一個分叉口。
往前直行，是一條與秦平大道別無兩樣的寬闊水泥大道，一路朝著前方綿延，不見盡頭。
雖然直行這條水泥大道嬴政沒有走過，但想起墨君曾經和他訴說過的修路計劃，嬴政大致也猜到這條路八成就是正在修建的，通往巴蜀之地的秦平大道后半段。
然而另外一條分叉路通往何處，嬴政就有些不太明了了。
不過看到與自己同行的那名中年商人拐入這條分叉小路，嬴政也就讓駕車的趙高一起跟了過去。
分叉小路穿梭在田野之間，同樣也是水泥鋪就，只是相比秦平大道道路稍微窄了一點，但整條路依舊平坦無比。
行走在這樣一條路上，也是讓嬴政難得放松下來。
古代‘舟車勞頓’這個詞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馬車這種東西沒有避震器，再加上這個時期的道路，大多為泥土修造，一旦經歷雨水沖刷，整條路都會變得坑坑洼洼。
乘坐馬車行走在這樣的道路上，別說什么舒適性，那壓根就是一種折磨。
相比之下。
如今這種水泥路帶給人的感覺，那可就太舒適安穩了。
正當嬴政因為這種舒適性都已經泛起幾分困意，忍不住昏昏欲睡之時，忽然間，趙高駕駛的馬車徐徐停了下來。
感受到馬車停止前進，嬴政也是清醒幾分，正當他準備開口詢問怎么回事的時候，只聽見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
“趙先生，天色已晚，我們今日在此歇息一夜再走吧！”
‘趙先生’便是嬴政此行出門的化名，聽到車外那名中年商人傳來的聲音，嬴政拉開車簾，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昏暗下來。
“也好，那便依黃掌柜所言，暫且休息一夜吧！”
黃掌柜就是中年商人，本名‘黃煥’，是一個在咸陽附近經營獸皮生意的商賈。
嬴政與蓋聶走下馬車，打量了一下四周。
隨后兩人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訝異。
“好熱鬧啊！”
此時已近夜幕，尋常村鎮別說是這寒冬臘月，即便是炎炎夏日，大多數人家在這個時候，基本都是門戶緊閉，吃了晚飯，上床睡覺了。
然而眼前這座小鎮雖然天色已暗，可街道之上依舊不斷有行人來來往往，穿著整齊，臉上掛著笑容。
道路兩側還有不少攤販尚未歇業。
至于那些路旁的店鋪、客棧、酒樓之類，更是燈火通明。其內飯菜飄香，叫嚷聲不斷，顯得格外熱鬧。
這樣一副場景。
一度讓嬴政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重新回到了咸陽城最熱鬧的DC區。
如果這里真是咸陽也就罷了。
畢竟再怎么說，咸陽城作為整個秦國的都城，繁華一點也很正常。
可是這里不是咸陽，只是一個坐落在漢中郡偏僻荒野中的小鎮啊！
什么時候他們秦國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鎮，也能有如此繁華的景象了？
一旁的中年商人黃煥顯然已經習慣了嬴政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只是輕輕一笑，解釋道：“這里是‘鐵石鎮’，以前叫做‘鐵石村’，只是漢中郡的一個貧窮小村落。”
“貧窮？”
這話一說完，別說嬴政，就連蓋聶與趙高也忍不住朝他投來一個懷疑的眼神。
這座小鎮貧窮？
開什么玩笑。
他們幾個自咸陽一路走來，就沒見過比這座小鎮更加富裕的城鎮了。
甚至就算在咸陽城內，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能比得上這里。因為現在即便是咸陽城內，也有許多人家在冬季買不起好衣服，只能穿著單薄的麻衣，縮在家中，燒火取暖。
可在這里，嬴政三人隨便一眼看過去，基本上家家戶戶都穿著一兩件獸皮。
最次的衣裳。
也都是以細麻布精心縫制，里面包裹著大量蘆葦或者碎布，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而且這座小鎮上的房屋，連一座茅草屋都看不見，基本全都是修建的整整齊齊的紅磚青瓦房，最差最差的房屋，也都是以青石土漿堆砌，完全可以遮擋任何寒風霜雪。
這樣的一座小鎮，你跟我說貧窮？
“黃掌柜，你莫非是在說笑嗎？這座小鎮寡······我怎么看也不像是“貧窮”的樣子啊！”
“呵呵黃掌柜并未說笑。幾位貴客有所不知，這座鐵石鎮在圣平君來到漢中之前，可是非常貧窮的。”
嬴政話音落下，還沒等到黃掌柜開口，就見一名穿著厚實毛皮，拄著拐杖的老者緩緩從遠處走了過來。
“黃掌柜，數日未見，生意可還好？”
“哈哈哈······鐵鎮長，真是有段時間沒見了。托圣平君的福，我這段時間也算是小賺了一點。”
黃煥與走來的老者笑著寒暄了幾句，隨后朝著嬴政介紹道。
“趙先生，這位便是這座鐵石鎮的‘鎮長’，當地人以前稱呼他為‘鐵子叔’。你要是對這座鐵石鎮感興趣的話，問他準沒錯。”
這位迎面走來的老者正是當初曾與墨君有過一面之緣的老農“鐵子叔”。
嬴政聽到黃煥介紹，稍微拱了拱手道。
“原來是鐵鎮長，失敬。”
“這位貴客客氣了，老朽只是承蒙鄉親們看得起，所以才暫時任了個鎮長的位置，當不得什么尊敬。”鐵鎮長客氣的回了一禮。
“剛才我聽鐵鎮長說，這座小鎮在圣平君來到漢中之前，還很貧窮，這是真的嗎？”
“當然。”
“非是趙某不信任鐵鎮長，只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圣平君任漢中郡主似乎并未有很長時間。這么短的時間里，他就已經給漢中帶來了這么大的變化嗎？”
鐵鎮長嗤笑道：“這人和人之間是完全不一樣的，要是當初換個人成為漢中郡主，漢中郡說不定幾十年都未必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嬴政詫異道：“哦？聽鐵鎮長的語氣，伱好像很尊敬圣平君啊！”
鐵鎮長搖了搖頭，道：“不僅是我，你現在可以隨便到漢中郡任何一個地方打聽打聽，哪一戶人家敢不尊敬圣平君。”
說到這里，鐵鎮長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扭頭朝著嬴政提醒了一句：“對了，你在老頭子我面前說這話也就算了，但可千萬別在其他人面前說圣平君的壞話，否則小心挨打。”
聽到這話，嬴政頓時忍不住樂了：“挨打？誰會打我？”
鐵鎮長深深看了一眼嬴政，道：“很多人。光是我們鎮上的話，現在就已經有一半以上的人家，供奉了圣平君的牌位，你可以自己算一算。”
“這么多？”
聽到鐵鎮長的話，嬴政都忍不住懵了一下。
漢中郡有不少人家供奉了墨君牌位這件事，嬴政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卻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
“這里面有不少都是今年冬天新加的。畢竟要不是圣平君仁慈，在今年這場大寒剛剛到來的時候，就給整個漢中的貧苦人家放了貸款，蓋了新房子。今年這場寒冬，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呢？”
嬴政忍不住皺了皺眉道：“放貸款蓋房子？難道說現在鐵石鎮上的新房子，都是這么來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