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朱瞻壑二十多年的努力并沒有白費,直到現在,瓦剌人聽到朱瞻壑的名字還得抖三抖。
不僅如此,就連也先在收到消息之后也得親自出來,客客氣氣的將朱凌等人給接到瓦剌的大帳中。
什么?對朱凌不利?你問問也先他敢嗎?
在這個世界上,對于瓦剌這些大明的敵人來說,最如雷貫耳的就是朱瞻壑的名字,而在朱瞻壑之下的,就是朱瞻壑麾下的三員大將錢勇、簡笑和祝三鳳,然后就是貼身護衛了朱瞻壑三十多年的朱凌朱平二人。
你敢對朱凌不利,那就等于是在明晃晃地狂扇朱瞻壑大耳刮子,你看他會不會給你屎都打出來?
什么?為了一個護衛不值當的?你去問問朱瞻壑他是這么想的不?
誰不知道朱瞻壑是從來都不講理的,而且還是最不講理的那個,從當年隨太宗皇帝北征到火燒中南半島、屠滅倭國以及西征中亞和歐洲,他哪次講道理了?
這么說吧,但凡他講點兒道理,倭國、中南半島諸國、帖木兒帝國和歐洲就不至于落到如今這個方圓百里不見活人的局面。
也先只是想要恢復北元榮光,想完成他爺爺馬哈木那沒有完成的愿望,并不是想要找死。
而且,事實上也先的心理素質已經夠強大的了,如果他的心理素質不夠好的話,怕是現在就和朝鮮的李褆一個樣了。
哦對了,既然說到了就順帶提一嘴,為了彌補之前的過失,朝鮮國王李褆將自己的嫡長子,也就是朝鮮的王世子李送到大明了。
要知道,朝鮮國王和王世子的冊封是要經過大明首肯的,如果大明不允許的話……
這也就是朱瞻壑現在沒空處理朝鮮,就暫且有了這么個處理方法,等朱瞻壑騰出空來,到時候朝鮮還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樣子呢。
瓦剌中軍大帳內。
也先看著面前的朱凌,只感覺是老虎抓刺猬,無從下手。
思來想去,最終也只能客客氣氣地開口。
“不知道朱護衛此行……所為何事啊?”
“所為何事?”朱凌斜眼瞟了也先一眼,完全不給也先半分面子。
“我家世子殿下都出來了,也已經發兵了,你說所為何事?”
“也先,我奉勸你一句,將我大明的皇帝交出來,然后自縛雙手等待世子殿下發落,這才是你最明智的選擇。”
“若是等我家世子殿下來了,事情就不是這么好解決的了。”
也先知道朱瞻壑從來都不講道理,但沒想到作為朱瞻壑護衛的朱凌也是這樣的蠻不講理。
同時,也先還有些懊惱。
本來在他的計劃中,這次南下就是為了給大明施壓,讓大明的防線往南收縮一下,將北方草原空出來,這樣瓦剌就算是得到了很大很大的戰果了。
至于以后……
也先早就猜到朱瞻壑可能會趁著這個機會北上奪取皇位,他也早就做好了打算,到時候就把朱祁鎮給獻上去,然后夾起尾巴裝孫子。
大明嘛,以仁服天下的風格早已經深入人心,也先自認為,我抓住了正統皇帝,幫助你奪取皇位,然后再以從屬國的身份自居,對你予取予求,你總不能拉下臉來滅了我吧?
再然后就熬著便是了,正所謂富不過三代,你大明總不能代代君主都如同朱瞻壑這樣吧?
熬走朱瞻壑不行,那就再熬走朱祁銘,等大明出現一個不那么強硬,甚至是昏庸的君主,他們瓦剌的機會不就來了?
但是也先沒想到,朱瞻壑的動作會這么快,快到了他還沒能進入河套,逼走大寧和開平兩衛的大明守軍,朱瞻壑就派朱凌過來了。
這要怎么收場?
把朱祁鎮交出去?這倒不是問題,畢竟他從一開始就是打算將朱祁鎮交出去的,但是他想要得到的東西還沒得到啊!
現在就這么結束了,那他們瓦剌就等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最后還是得退回斡難河以北,這不是白費力氣嗎?
沒有足夠的草場,他們瓦剌怎么忍辱負重休養生息?
“也先,你要明白一件事。”見也先遲遲不開口,朱凌站了起來,緩緩抽出了腰際的馬刀。
“我來,是為了通知你,不是來和你商量的。”
隨著朱凌的話音落下,隨他一同來到這里的十余名世子護衛也同時抽出了腰際的馬刀,也先的護衛見狀趕忙沖到了也先的面前,做出了防御的姿態。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朱凌等人卻并未將刀口對準他們,反而是……
只見朱凌挽了個漂亮的刀花,然后……將馬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同樣的,那十余名世子護衛的動作也是和朱凌如出一轍。
也先的眼神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知道,事情無法善了了。
也先毫不懷疑,如果他不交出朱祁鎮,朱凌手中的馬刀就會立刻動起來,到時候朱凌和十幾名世子護衛就會殞命于此。
朱瞻壑的貼身護衛和世子護衛全死在這里,到時候他也先就算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而且,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殺了朱凌這種等級的貼身護衛,就等于是給朱瞻壑了兩個大耳刮子,等于是你在蔑視人家。
到時候……也先覺得,他的下場,甚至是瓦剌的下場……不會比倭國好到哪里去。
“朱護衛莫急……”思及至此,也先也沒有辦法,只能選擇妥協。
“來人!將大明皇帝陛下請上來!”
看著也先如此識相,朱凌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也放下了手中的馬刀。
只不過……朱凌并未將馬刀收入鞘中。
可能是都明白眼下朱祁鎮會直接關系到他們,甚至是整個瓦剌的安危,也先的護衛動作很快,不到十個呼吸的時間就將朱祁鎮給帶了過來。
而且,還不是朱祁鎮自己,隨侍朱祁鎮左右的太監王振和喜寧也被帶了過來。
被不是很客氣地帶到了這里,朱祁鎮下意識地抬起頭,當看到朱凌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臉龐時,朱祁鎮的心中閃過了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
但是,這一絲慶幸很快就變成了屈辱。
因為他知道,他失敗了。
這次御駕親征,他不僅沒有做出成績,徹底斷掉朱瞻壑奪取皇位的正途,反倒是給了朱瞻壑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
而他,不僅要被敵人給營救回去,還將會是大明第一個被俘虜的皇帝。
不用想也知道,等待著他的未來是多么的灰暗無光。
“王振……是吧?”朱凌并沒有如常人一樣先給朱祁鎮見禮,甚至都沒有正眼看朱祁鎮,直接就看向了王振。
“鼓動皇帝御駕親征,隨意下令改變大軍行進速度,致使后勤跟不上,直接導致大軍被伏擊時無力反抗,就連陛下也被俘虜。”
“該殺!”
朱凌話音剛落,他身后的一名世子護衛立刻揚起馬刀,手起刀落。
王振連吭一聲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人頭落地。
也先及其護衛哆嗦了一下,倒不是害怕,而是沒反應過來,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喜寧……是吧?”殺了王振,朱凌又將目光看向了喜寧。
“不……不……和我沒關系,都是王振!都是王振下的命令!”見朱凌將目光轉向自己,喜寧瞬間大驚失色,甚至跌坐在地,磕磕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作為隨侍陛下的內侍,在遭遇敵軍埋伏,樊忠將軍孤身為陛下攔住敵軍,你等卻不能將陛下安全帶出去,還與陛下一起被俘。”
“該殺!”
隨著朱凌越說越多,喜寧臉上的恐懼之色越來越盛,當朱凌最后一句話說完時,喜寧更是被嚇得在地上打滾,連滾帶爬地想要找尋一條生路。
但作為一個太監,他又怎么能比得上千挑萬選出來,且經過特殊訓練,又經過戰場上生死搏殺的世子護衛呢?
看著自己的兩個貼身太監都被殺死,朱祁鎮的臉上毫無波動,不是他不生氣、不憤怒,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生氣和憤怒了。
如今的他,不僅僅是一個戰敗被俘虜的皇帝,也是一個失敗者,是一個雙重意義上的失敗者。
然而,讓朱祁鎮想不到的是,朱凌在殺了喜寧之后,將目光轉向了他。
“陛下……”
“你想干什么?”朱祁鎮瞬間警覺了起來,他感覺事情有些不對。
“朱護衛!”
也先也發現事情不太對了,趕忙開口,想要制止朱凌。
然而,朱凌身后的世子護衛動作迅速,立刻就沖了出來,將也先給隔開。
看著面前將刀鋒朝向自己的世子護衛,又看了看處變不驚,仍舊看著朱祁鎮的朱凌,也先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太對,但他又沒有什么辦法。
現在,朱祁鎮、朱凌和這些世子護衛,他一個都不能動,要是動了任何一個,等待他的結果都是同一個。
另一邊,朱凌并沒有因為也先的話而停下,仍然是直直地看著朱祁鎮,自顧自地說著。
“自太祖高皇帝布衣建國,建立了我大明一朝開始,太宗皇帝御駕親征,屠滅韃靼,洪熙皇帝勵精圖治,穩定后方,先帝宣德皇帝也御駕親征,將瓦剌趕至斡難河以北……”
“自我大明一朝建立至今,從無軟弱的皇帝,更沒有被俘的皇帝。”
“陛下,臣不能讓您回去,若是您回去了,丟的不只是您自己的臉,是整個朱氏皇族的臉,更是整個大明,所有漢人的臉。”
說著,朱凌緩緩抬起手中的馬刀,凜冽的刀光讓朱祁鎮覺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下意識地后退兩步,在自己母親的安排下度過了十幾年,朱祁鎮第一次開始自己思考,他的第一反應告訴他,現在能救他的就只有那個將他俘虜的也先。
因為如今在場的人中,只有也先,不僅不會讓他死,還會拼上性命護他周全。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一個自幼在深宮大院里長大的人,速度怎么可能比一個以護衛作為自己職業的人更快呢?
也先眼見情況不對,趕忙讓自己的護衛幫忙,他知道如果真的讓朱凌殺了朱祁鎮,那不僅他完了,瓦剌也完了。
然而,還沒等也先的護衛突破世子護衛的阻擋,朱祁鎮的身體就因為慣性而無力地向前了兩步,繼而無力地砸在地上。
看著地上的朱祁鎮捂著脖子,一副進氣多出氣少的樣子,也先就知道事情大條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辦呢?把朱凌和這些世子護衛抓起來,給大明一個交代?
別鬧了,朱瞻壑到來的速度肯定要比朝廷的人更快!到時候怕是還不等他給大明一個交代,朱瞻壑就先讓他交代了。
可是,事情再一次出乎了也先的預料,因為事情到這里還沒有結束。
此行的最終目的達成,朱凌緩緩地將手中的馬刀橫于胸前,轉身朝著南方跪了下去,很是嚴肅地磕了三個頭。
世子護衛也不再和也先護衛劍拔弩張地對峙,完全無視了對方的彎刀,隨著朱凌跪了下來。
“漢王殿下……朱凌……不負所托……”
“世子殿下,朱凌只能護衛您到這里了……此生能做您的護衛,親眼見證了您建立起如此偉業,是朱凌的榮幸。”
說完,朱凌與十幾名世子護衛同時握緊了手中馬刀,動作整齊劃一,齊齊割破了自己的喉嚨。
當啷……
隨著一片馬刀落地的聲音響起,也先怔怔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地尸體,表情呆滯。
他知道,事情大條了。
朱凌打從一開始就是奔著死來的,他從未想過要活著回去,朱凌這個人,從頭到尾就是一步棋,是一個陰謀,而且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陽謀!
朱凌,他動不得,動了就等于是在打朱瞻壑的臉,以朱瞻壑的性格,到時候肯定是會不遺余力地追殺他到死,瓦剌也會步倭國的后塵,邁入滅亡的倒計時。
朱祁鎮,他必須要給朱凌,因為如果不給,朱凌一樣會自盡于此,結果也是一樣的。
而他,在壓力的迫使下選擇了最蠢的一個選項:將朱祁鎮交給朱凌。
結果,朱祁鎮死了,朱凌也死了……
殺害大明皇帝,又殺了朱瞻壑的貼身護衛,三個選項,他選擇了一個損失最大化的。
想到這里,也先不由得仰天長嘆。
誰說吳王朱高煦是個沒有腦子的莽夫的?
從朱凌的最后一句話來看,這一切朱瞻壑是不知情的,是朱高煦吩咐他的,用朱凌的性命掃清朱瞻壑登臨皇位的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個障礙。
朱高煦啊朱高煦……
也先懊惱不已,三十年……不對,要比三十年更久,朱高煦給人留下的一直都是一個莽夫的形象,誰也不會想到在最后,朱高煦留了這么一手。
而不幸的是,他也先成了這一手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