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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西伯利亞凍土,常年被風雪覆蓋的某個荒原邊緣。
尼伯龍根之中,男人神色嚴肅地走進避風港中央的建筑,在他周圍有十幾個守衛手持裝填著賢者之石的狙擊槍正瞄準著他,但他并未在意,他知道這只是他們正在進行日常安保工作,任何靠近這里的人都會被這種即使對龍類都致命的武器包圍,以防止有人入侵,哪怕是委員會的人也是如此。
“憑證?”
建筑門口的守衛神情嚴肅地問道。
“這里!”
男人遞過一張蓋有委員會印章的紙。
守衛接過,仔細查驗了一番,確認相貌對應上后,仍按流程問到。
“姓名?”
“路麟城,公民編號XXX。”
“證明人?”
“妻子喬薇尼,公民編號XXX。”
“來最終圣所的目的?”
“保密!”
“好,放行!”
守衛點點頭,將憑證放入身后火爐中銷毀,以防止被重復利用。
路麟城也一同盯著這張憑證化為灰燼,之后才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接著踏步走了進去。
最終圣所,是這個避風港最為神秘的地方,想要進入這里必須要得到委員會的許可,否則哪怕是他這個秘書長都沒有資格進來。
外面駐守的守衛或許看了很久的門,但他們同樣沒資格知道里面的秘密。
若是以往,路麟城也很少有機會來到這里,可隨著這幾個月外界的局勢變化,委員會給他批的條子越來越多,這段時間他進入最終圣所的次數比之前幾年加起來還要多。
進入門內之后,路麟城熟練地在電梯中找到了防護服,并直接穿上。
電梯轟隆隆的下降,很快便抵達地下數十米的深度,而且依舊沒有停下來。
路麟城突然感受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慌,仿佛地震前感應到氣息慌亂逃跑的老鼠,又或者沙灘上親眼看到海嘯襲來的人群。
路麟城不由得深吸一口,努力平復自身。
他明白這種恐慌并不是錯覺,而是生物本能的應激反應,在他腳下盤踞著龐大的元素亂流,一旦爆發,那將是比核彈更可怕的災難。
不過他并沒有退縮,他這次的任務,就是去面見那個比核彈更可怕的怪物。
不一會兒,電梯終于到達,門打開,眼前的空間無比寬廣,不知名的深紅色光芒隱約照亮一切,腳下踩著的是巨大的煉金矩陣,矩陣中流淌著幽藍色的水銀。
這是和卡塞爾學院的地下冰窖十分相似的構造,正是這個矩陣結合某種東西,將這里化為了尼伯龍根。
乳白色的水銀蒸汽從各種噴口噴涌而出,對于龍類來說這種液體是劇毒,也是構建煉金循環的必要材料,同時還是他必須穿防護服的理由。
路麟城走到煉金矩陣的中央,這里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水銀池,只有一道金屬橋通往圓心。
“啟動升降機!”
伴隨著男人的命令,四道斷裂的青銅柱從水銀池中緩緩升起,每個青銅柱都刻滿了太古的龍文,這顯然是昔日龍族文明的遺產。
每根青銅柱上面都懸掛著一根赤金色的鎖鏈,四根鎖鏈連在中央,在銅柱徹底升起后,一個蒼白的人形被吊了起來。
這個蒼白的人形看起來只是個孩子,水銀流走后,能夠看清他稚氣的臉,但他胸口上插著一柄扭曲的暗金色長槍,像是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彌賽亞。
“龍王,澤!”
路麟城面色凝重地喊出對方的名字。
分明對方是一個已經被岡格尼爾封印的囚徒,他卻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像是在面對什么恐怖的魔鬼。
“為什么學院本部會被龍王襲擊?日本發生的事情和你有沒有關系?你和昂熱不是說好了明年開始計劃,現在的變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連串的問題被他一字一頓的詢問出來,這些都是委員會讓他前來確認的消息,他自己也很想知道具體情況。
他的聲音在空蕩的空間中廣播出去,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一如既往地死一樣的寂靜下,他耐心等待了半個小時,而后終于失望了。
和之前一樣,龍王澤的表情凝固得如同雕像,并未回答他的問題,甚至讓人懷疑他是否還活著。
盡管他是S級,也不敢違背條例近距離觀察,只能遺憾離開。
而正當路麟城轉身,準備向委員會報告自己一無所獲的時候,一個略顯稚氣的聲音,突兀的在這片寂靜的空間中響起。
“你們末日派不是一直都期待著世界末日么,怎么這么關心外面的事情?”
路麟城身形頓時僵硬,看向路鳴澤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
這只龍王居然真的開口說話,真的回答他了?
仿佛是為了證明這不是幻覺,那孩子的臉上微微勾起一絲戲謔的笑意。
“外面越亂,對伱們來說難道不越是好事么?”
路麟城終于確認了對方開口的事實,猶豫了一瞬后,立即按響了手中的警報裝置,讓全體成員提高警戒,也讓委員會的人能夠著重防衛這里。
做完這一切之后,他才冷靜下來,回答起路鳴澤的問題。
“我們末日派只是想為人類保留火種,不是在期待著人類的末日。”
“呵這可難說!”
路鳴澤嘲諷的笑了一聲。
“對于有些人來說,證明自己是對的,可比自己的性命乃至整個世界都重要。”
“或許有這樣的人,但目前為止,我們只是守望著外界而已。”
路麟城搖了搖頭,而后眉目犀利的看向這個被吊著的孩子。
“比起這個,我更在意的是另一點,分明我之前也向你詢問過同樣的問題,為什么只有這次你愿意主動開口?”
聽到這一問題,從屏幕監視器背后觀察著這邊對話的委員會成員們也紛紛點頭,比起問題本身,他們現在的確是更在意路鳴澤為什么要回答問題這一點。
按照情報,現在的路明非依舊過著平靜的舔狗生活,并沒有什么變化。
按照道理,路鳴澤也不該會有太大變化才對。
白王事件是在三天前才爆發,同樣的問題三天前路麟城已經詢問過一遍,為什么這次路鳴澤態度不一樣了?
眾人的目光緊緊盯著路鳴澤,以他們對路鳴澤的了解,就算對方拒絕回答也不奇怪。
然而這次,路鳴澤卻表現得異常的慷慨。
“這個嘛,告訴你們也無妨!”
一句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后,他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語調也從狐貍一般的狡猾,變為了純粹的欣喜。
“有朋友特意遠道而來看望我,我當然應該醒過來迎接他咯!”
聽到這一回答,路麟城耳機的頻道很快就亂成了一鍋粥。
“什么?朋友?!”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有朋友,路明非的朋友也到不了這里!”
“沒錯!這里可是尼伯龍根,而且還是最高級的尼伯龍根,沒有印記的人不可能進入這里!”
委員們語氣驚駭,慌亂一陣后才回復鎮定。
沒錯,他們所在的尼伯龍根只有有印記的人才能進入,而外界有印記的人只有路明非一個,其他無論什么印記,哪怕是奧丁的印記或者耶夢加得的印記,也都不足以打開這里的大門。
這個門禁,正是他們覺得自己能活過末日,能夠在未來的龍族時代依舊延續下去的最大依仗,他們相信,即使是龍王也無法強行突破這個門禁。
冷靜下來后,他們紛紛對路麟城發出指示。
“謊言,必然是謊言!”
“危言聳聽!醫療組,檢查他的生理指標,看他是不是想要趁機逃脫!”
“路麟城,繼續詢問!有目的的謊言也有分析價值!”
各種各樣的指令傳向四面八方,唯一不變的是所有人都認定這是一份謊言。
聽到委員們鎮靜的語氣中深藏的不安,路麟城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他也認同委員們的判斷,覺得不可能有人能入侵這個尼伯龍根,但看眾人的表現,他卻莫名想起路鳴澤方才的話——“對于有些人來說,證明自己是對的,可比自己的性命乃至整個世界都重要。”
而且,當他看到路鳴澤眉宇間的表情的時候,心頭也忍不住猛地一跳。
相比起他暴怒的至尊形態,還有狡猾冷傲的狐貍形態,現在的他臉上的表情略顯稚氣,更加像是一個小孩子,正在喜悅的期盼著朋友的到來。
那是過度單純、以至于和對方龍王身份并不相稱的表情,很容易就會被判斷為演技。
然而,路麟城親身經歷過萊茵爆炸的場景,親自見到過路鳴澤為了保護那個小女孩而不得不硬吃一發萊茵,以至于被他們捕捉的畫面。
所以,在他心中,路鳴澤其實也有孩子的一面,他只是過于孤單,所以才不想放棄任何同伴。
狡猾的魔鬼和孤單的孩子是眼前這個龍王的一體兩面,正如同刻骨的暴戾和血之哀也是龍血的一體兩面。
而一直以來,除了在保護小女孩的那一瞬間展現過被路麟城僅僅一人目擊過的孤單小孩狀態之外,面對他們,路鳴澤一直是處于狡猾的魔鬼狀態,無論是和昂熱的交易還是面對他們捕捉的暴怒,都沒有一刻暴露出過之前那樣的脆弱姿態。
可如今,一直以來都能保持強硬姿態,哪怕面對死亡威脅也沒有絲毫畏懼的他,居然罕見的露出了孩子一般的期盼。
如果這份期盼不是演技,那豈不是說,路鳴澤口中的完全是實話?
而如果,路鳴澤這所謂的朋友真的存在,并且真的能過來的話……
“放下升降機!封凍龍王澤!全體戒嚴!來自秘書長的命令!全體戒嚴!”
路麟城深吸一口氣,突然發瘋一般的大吼。
這個避風港的最高權力機構是委員會,但負責執行任務的是他這個秘書長,緊急時刻他能調動除了最終圣所之外的所有武裝。
不僅是其他正在輪班或者休息的警衛人員,就連正在討論問題的委員們都被他突然起來的大吼給嚇到了。
“怎么回事?麟城你該不會信了吧?”
“突然發布這種命令,你發現了什么?”
“龍王澤的態度的確有些不對勁,就先聽路麟城的,反正戰備也不消耗太多資源。”
“有道理!”
委員們相互討論了一陣,并沒有責怪路麟城的自作主張,面對這種至尊,謹慎一點沒有壞處,他們讓路麟城擔任秘書長本來也是看中他的謹慎。
在路麟城的大聲命令下,整個避風港都開始行動起來,耀眼的信號彈伴隨著尖銳的聲音鳴射而出,所有輪班、休息人員都抄上了重型槍械緊急戒備。
而在地底深處的最終圣所中,機械結構的升降臺也“咔噠咔噠”發出響聲,四道青銅柱緩緩下降,準備將路鳴澤沉入水銀池中,附近的噴孔也不斷向里面噴出液氮,來降低水銀的溫度,打算將路鳴澤的生理機能完全封凍起來。
哪怕是龍王,在這種低溫下也會自動陷入冬眠。
然而,面對這種即將封凍的危機,路鳴澤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絲毫慌亂,反而戲謔中透露出無比的悠閑自得。
“現在行動,已經晚了哦!我的朋友速度可是很快的!”
他揚揚眉毛,看起來像是小孩子初次裝逼的意氣風發。
而伴隨著話音落地,天地間突然爆發出雷霆的轟響。
下一秒,整個大地開始震顫。
警報聲都還沒來得及響起,只見一個纖細的人影突然從蒼穹下落,人影看上去脆弱得如同飄絮,落下的聲勢卻恍如雷霆。
能夠抗住八級地震級別的地上建筑,也就是最終圣所的地面堡壘,如同清脆的餅干一般,被這道纖細的人影順著切開來,沿途的一切都被輕易地摧毀殆盡。
輕松將地面堡壘分開一道巨大的峽谷一般的裂縫后,人影去勢不減的轟到了地面,居然一拳便將地面化為了深淵。
大地如同豆腐一般被輕易粉碎,又如同夾子一般呈V字型裂開,直擊地底深達百米。
位于地底深處的路鳴澤和路麟城只是一晃神,就看到了從天空上投射下來的陽光。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是一瞬間就將大地化為深淵,這是誰的部將?
有一個委員想到了什么,他捂住胸口,顫抖地念誦道。
“巖石的浪濤昭示著他蘇醒前的伸展,他完全伸展的那一日,山陵化為深淵……他是大地的主宰,大地與山之王!”
龍王的名字震驚到了所有人,整個頻道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們都想到了這種可能,但不敢說出來,仿佛一說出來,噩夢就會成真。
而在最終圣所的地底深處。
“嗚哇!這里環境好差啊!”
纖細的人影一躍而下,輕盈的落到了一旁的地面,如同天使或者妖精一般的美貌簡直不似凡間之物,不過她捏著鼻子嫌棄的表情讓她多了一些少女的靈動,看上去真實了一些。
無形的領域瞬間張開,元素置換發動,將對龍類劇毒、對她來說只是難聞的數千噸水銀全數轉換為了鮮紅的葡萄酒。
隨后,她瞥了一眼吊在鎖鏈上的路鳴澤。
“不過,和你倒是正好相配!”
要不是考慮到蘇墨會來,她才不會幫路鳴澤凈化這里的場地呢!
路鳴澤:“……”
“這個……是你的朋友?”
看著少女令人震撼的出場方式,路麟城無暇顧忌她的美貌,聲音干澀的向路鳴澤求證。
在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里的龍王,本來不應該有第二種可能,可他隱約覺得對方等待的朋友不是這位。
會做出這種判斷,不是因為情報中的大地與山之王是男性,而是因為他親眼看到聽到少女的聲音后,眼前的龍王澤臉上的意氣風發突然消失,換成了一副囧字一般的苦瓜臉。
而果然,本來悠然自得意氣風發的路鳴澤,看到來到這里的居然是夏彌小姐后,臉色頓時一變,嫌棄中隱隱帶著一些慌亂。
“怎么是你?蘇墨呢!”
該死,這頭屑母龍該不會是想趁著蘇墨沒注意弄死自己,吞噬自己殘存的權柄吧?
面對獨身一人的夏彌,路鳴澤心中的緊張程度,居然比面對一整個末日派都要來得強。
雖然末日派是敵人,夏彌是隊友沒錯,可如果沒有蘇墨的挾制,以這頭母龍的信譽,說不定真做的出對盟友下手的事情來啊!
而現在的他,也的確不是三神域夏彌的對手。
該死!龍游淺灘遭蝦戲。
蘇墨呢?來救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