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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越目光炯炯,眼瞳中仿佛燃燒著火焰,那不是黃金瞳的威光,而是名為父親的光焰。
他血統覺醒之后就是人形巨龍,母親的死亡讓他從云端中跌落下來,喚醒了他的人性,兒女的出現將這份人性激活。
上杉越飽嘗龍類力量帶來的痛苦,甚至打算孤獨終老,讓皇血跟著自己一起斷絕,可在真正發現自己的兒女需要力量的時候,他絲毫不吝嗇于將自己的力量全部交給女兒。
對于繪梨衣的選擇,他沒有干涉的立場,可作為一個父親,他對繪梨衣的地位還是有所擔憂。
若是對上別人,繪梨衣過強的力量或許是阻礙,可蘇墨是龍王,若是繪梨衣想和他在一起,她的力量還是太弱了。
地位不對等的關系必然會維持的很辛苦,而且蘇墨這家伙喜歡的人類似乎另有他人,這種情況下,將這份力量傳遞給繪梨衣才是最佳的選擇。
按照最樸素的原則,他這個老父親直接拿出了神的權柄給自家女兒做最為豐厚的嫁妝,這種情況下,就算蘇墨是龍王,也無法輕視自己的女兒,不會讓她不開心。
面對龍王,上杉越能做的事情不多,這次便是最好的機會。
當然,這部分原因只占據動機的一半,另一半則是的確因為他心中那不祥的預感。
雖然幾十年沒有接觸混血種社會,可正因如此,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他才能看出這一系列龍王蘇醒背后必然招致的結局。
在那終末的審判來臨之前,他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獲得力量,至少最后能活下來。
“按照他們的說法,如果我不將力量給其他人,最后白王會在我體內復蘇,無論是為了繪梨衣還是為了阻止神的復活,你都應該幫助我!”
為了說服蘇墨,上杉越給出了難以拒絕的理由。
既然無論如何難逃一死,為什么不用殘存的生命替自己的女兒做一點事情呢?
說著,他轉轉頭,看到了自己不遠處的操作臺上,那里有已經準備好的輸血裝置。
“就用這個幫我們換血,這樣繪梨衣就能獲得白王的全部力量!”
上杉越立即激動地說道。
聞言,蘇墨瞟了一眼操作臺那邊,那邊的數學裝置是石英玻璃特制的。
石英玻璃制成的輸血裝置不會受到繭絲或者龍血的侵蝕,正好可以用來換血。
“你不覺得太巧合了么?”
蘇墨如此問道。
你想換血,邊上就正好有換血的裝置,這種誘餌,簡直明顯得和孤零零待在平臺上的上杉越一樣。
“可他們本來就是打算將我的血換掉,會準備這種裝置也不奇怪吧?”
上杉越反問一句,然后目光示意了一下輸血裝置附近被繭絲蛀蝕一空的人影。
“他們本來是打算讓白王在我體內復蘇,然后從我體內抽出白王的胎血,最后幫助自己登上神位,只是他們自己沒有料到白王的蘇醒會如此恐怖,所以在實行計劃之前就被繭絲團滅了而已,這很符合常理……不對,這太符合常理了!”
進行推理的時候他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對,這種說法也的確很絲滑,完全說得通,如果源稚生在這里必然不會多想。
可姜還是老的辣,太過合理有些時候也是一種反常,上杉越很快就發現了問題關鍵。
如果奧丁和猛鬼眾對龍王的力量如此熟悉,甚至知道能夠通過吞噬黃金圣漿來篡奪白王的權柄,那他們又怎么會被區區繭絲團滅?
意識到這一點后,上杉越緊縮眉頭。
“難道說,這是一個陰謀,他們的目的其實是繪梨衣?可這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他不明白,為什么奧丁他們想讓繪梨衣繼承白王的血,這難道不是在資敵么?
他并不覺得自己得到的情報是騙局,因為蘇墨就在面前,他也是龍王,黃金圣漿和白王復蘇的事情如果有問題他肯定會指出來。
可如果不是騙局,對方的目的就很迷惑了。
在上杉越疑惑的眼神下,蘇墨將思索的目光從輸血裝置,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奧丁抓你的目的是為了尋找替代品,如果你能夠成功地替代繪梨衣,那他沒必要這么麻煩,直接把你吞掉就可以了……”
他也同樣不覺得奧丁是什么好心人士,如今整體力量對比奧丁處于劣勢,若是能夠吞噬完整白王的權柄,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而他之所以故意誘導,將成神的計劃讓給繪梨衣,可能的原因只有一個。
“難道說——”
蘇墨上前一步,將上杉越繭上的洞撕開,讓他把上半身露了出來。
上杉越莫名其妙的看著蘇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可他很快就注意到蘇墨那驚訝的眼神,以及女兒繪梨衣略帶害怕的神色。
怎么回事,難道繪梨衣是在害怕自己身上的刺青?
上杉越連忙低頭,旋即眼睛瞪得溜圓。
“怎、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
這是他孵化開始后,第一次低頭看到自己的身體,也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胸口位置上一左一右的兩個異常隆起,像是在他胸口上長出了兩張臉,那都是他自己的面孔。
看這兩張臉的隆起程度,若是繼續發育下去,這兩張臉恐怕會成長為兩個腦袋。
怪不得繪梨衣會感到害怕,發現這玩意兒長到自己身上,就算是上杉越這樣無懼生死的人都徹底慌了。
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是正在孵化為白王么,為什么會成為這樣的怪物?
“果然,錯誤進化,你沒有成為容器的資格。”
看到上杉越這仿佛奇美拉一般的獵奇外貌,蘇墨感嘆一聲。
奧丁會將成神名額讓給繪梨衣,可能性只有一個,那就是上杉越的嘗試失敗了。
路鳴澤說的果然沒錯,白王力量補完的關鍵還是繪梨衣。
“什么意思,為什么我會是這幅樣子?”
上杉越惶急的問道,若不是蘇墨發現問題,他還以為自己正在朝著白王的方向進化。
“你孵化的方向不是白王,而是八岐大蛇。”
蘇墨言簡意賅的給出答復。
白王將力量賜予了人類,讓日本出現以天照、月讀、須佐之男為首的三大皇級混血種,在歷史中,祂也的確成功的蠱惑了伊邪那岐、須佐之男,吞噬了自己的子嗣,以至于天照和月讀需要使用滅世言靈才能將復活的祂消滅,高天原的陷落便是為此。
但是,在歷史中,無論是吞噬了伊邪那岐,還是須佐之男,白王都沒有真正完全的復活過,不然也不會被兩個皇級混血種搞定。
哪怕這次,接受了海洋與水之王的獻祭,祂也沒有以神的姿態回歸,而是以八岐大蛇的姿態回歸。
由此,蘇墨得出一個結論。
如果只是湊夠了基因和力量,白王頂多只能以八岐大蛇的形態復活,只有當祂得到鑰匙的時候,才能以神的姿態回歸。
顯然,繪梨衣就是這一枚鑰匙。
“雖然你同時擁有三個皇的血脈,但對于白王來說,你和以前的影皇可能差不多,只是一個極好的食物,若是你繼續孵化下去,恐怕會直接長出八個腦袋,成為八岐大蛇那樣的怪物吧!”
如同亞古獸進化成喪尸暴龍獸一樣,雖然嚴格來說也不算錯誤進化,可沒有鑰匙特性的他顯然不足以孵化為完整的白王。
“那該怎么辦?”
上杉越十分焦急道。
“這種力量,就算給了繪梨衣,也只會讓她也變成怪物吧?”
如果是神的力量,他希望繪梨衣能夠獲得,可如果是怪物的力量,那就另說了。
他可不想自己的漂亮女兒因為變強而變丑。
這么想著,思索兩秒后,他眼前一亮。
“對了蘇墨,不如把這力量給你吧!”
“……你什么意思?”
蘇墨臉色一黑。
他變丑了就無所謂?信不信夏彌小姐一巴掌拍死你?
“咳!我不是說變丑就不會拈花惹草,我的意思是再怎么說這都是白王的力量,對于你來說也不少吧?再說你本來也是龍類,還會在意外表么?”
上杉越訕笑一聲,連忙改口。
“不,如果無法激活白王真正的力量,那只能說是聊勝于無。”
蘇墨搖了搖頭。
這也是奧丁沒有吞噬進化失敗的上杉越的原因。
八岐大蛇發揮出來的戰力只有次代種程度,實際蘊含的力量有龍王程度,上限則是有神域程度。
對于已經處于神域級別的奧丁來說,吞噬八岐大蛇的力量并沒有意義,只有完整的白王的力量,才足以改變局勢。
而以蘇墨對他的了解,比起獲得白王本身的力量,他說不定更看重的是篡奪白王力量成功的可能性。
畢竟,這場篡奪神權的瀆神實驗,在有史以來也是第一次。
除了蘇墨和路鳴澤之外,沒人能百分百確定這場實驗會成功,就連奧丁本人也是如此。
“這樣啊……”
聽到這話,上杉越露出失望的眼神。
所以,自己的犧牲居然什么成果都換不來?
“也好,神的力量本來也不該出現。”
正在他想著,讓蘇墨帶走繪梨衣,不要讓她看到自己結局的時候,蘇墨這才緩緩開口。
“對了,剛才你有個問題我忘記回答,其實你的血輸給繪梨衣,不會讓繪梨衣成為八岐大蛇。相反,有繪梨衣血脈的補完,她不僅不會成為怪物,還能夠獲得完整的白王權柄。”
上杉越雖然沒有成為鑰匙的資格,作為食物的資質卻異常高,遠超源稚生和源稚女兄弟。
如今他的血雖然不是白王胎血,卻也算是八岐大蛇的胎血。
只要他的血和繪梨衣的血相融合,最后仍能夠和原著中一樣,獲得神的力量。
“除此之外,有你擋了一劫,她也不必擔心白王的復蘇。”
蘇墨看了看上杉越臂骨上蠕動的痕跡,如此說道。
作為圣骸的蛭子如今正寄宿在上杉越身上,就算白王要復蘇,也是從上杉越身上復蘇,不會牽扯到繪梨衣,這樣繪梨衣就能無副作用的擁有完整白王的權柄。
蘇墨這番話,對于一般人來說或許太過殘酷,完全將上杉越當成了可棄置用品。
可聽完之后,上杉越卻露出了喜悅的神色。
他早已是垂死之身,身體內部的臟器早已瀕臨極限,能用這殘破的軀體給孩子鋪平道路,對他來說是他最大的心愿。
“太好了!那現在就開始吧!”
上杉越驚喜到。
“哦?你不是說神的力量本不該出現么?”
蘇墨一遍動手,一邊有些好笑的調侃一句。
你的原則和覺悟呢?
“女兒就是我最大的原則!”
上杉越平靜說出老父親的心聲。
說完之后,看著正在動作的蘇墨,他又有些疑惑。
“怎么不用輸血裝置?”
“不需要!”
蘇墨搖搖頭。
“所謂的輸血,不過是對龍類吞噬本能的拙劣模仿,是專門為人類開發出來的換血辦法,對于龍類來說,用這個就夠了。”
伴隨著他的開口,雪白的繭絲從他指尖生成,而后蘇墨拉過繪梨衣的手,將繭絲過度給她。
如同夏彌小姐當初對他做過的事情一樣,現在的蘇墨也可以使用繭絲,輔助繪梨衣對上杉越的血進行吞噬。
察覺到自己的胎血的確在緩慢流逝,上杉越閉上眼睛,擺出一副決絕的表情。
看到他這幅慷慨赴死的樣子,蘇墨知道他肯定是誤解了什么。
胎血全部流失之后,他會和手臂上的蛭子一起死亡——如果沒有人干涉的話,的確會是這樣。
可如果有人干涉,有一個掌握了生命締造的人在面前的話,只要他現在還沒死,以后就不會死。
蘇墨可沒有遲到。
正準備告訴上杉越這件事的時候,繪梨衣拉了拉蘇墨的衣袖。
“蘇墨哥哥,為什么要吸他的血啊?”
紅發女孩的表情有些不安。
對于蘇墨的命令,她不會抵觸,所以一直乖乖聽話,任由蘇墨擺弄。
可就這么吸取這個拉面大叔的血,總感覺有些不太好的樣子。
這個拉面大叔又不是那些會對蘇墨出手的壞人。
聽到這話,蘇墨還沒來得及開口,上杉越就睜開眼睛,露出慈愛的笑容。
“別擔心,繪梨衣,我不會有事的。”
似乎是為了保護繪梨衣的心智,他這次不提自己是繪梨衣的父親了,不然若是等到她長大,肯定會因此不開心的。
若是能讓女兒免于愧疚,不要父親的虛名,就這么成為女兒心中的拉面大叔,似乎也不是什么壞事?
而聽到上杉越如此的回答,蘇墨扭過頭來,直接與繪梨衣對視。
“他的名字叫做上杉越,是你的父親。”
以異常認真的口吻,蘇墨第一次對繪梨衣介紹起上杉越的身份,并微笑著摸摸她的腦袋。
“所謂的父親,本就是賜予孩子血脈之人,所以不需要緊張,也不需要拒絕,安心接受即可……放心,沒有人會出事。”
“……哦!”
繪梨衣有些懵懂的點點頭。
雖然不太清楚具體是怎么回事,但她能聽懂蘇墨的保證。
蘇墨哥哥說沒事,那肯定就沒事。
不過,父親么……這個拉面大叔之前原來不是在說瞎話?
生命通過繭絲在父女之間傳遞,蘇墨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八岐大蛇的胎血在遇到繪梨衣的血液后,立即發生了本質上的升華。
等換血成功,繪梨衣便能掌握白王的權柄——也只有她有資格掌握白王的權柄。
所以。
“就這么乖乖的等到新神登基不好么?”
安排完兩人間的繭絲后,蘇墨突然如此開口,并緩緩轉過身來。
“還是說,奧丁覺得,就憑你也有資格成為我的對手?”
他仰頭看向紅井中央,把八岐大蛇的軀體吊起來的大型機械頂端,一個手持日本刀的男人站在上面,黃金瞳熾烈,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