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善惡自古以來就是個難辯之題，與賈琮信奉的人性本善不同，赦大老爺的經歷，令他對人性的看法更偏向于荀子的人性本惡。
他一直以來就是秉持著一個理念，這世上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者眾，扶危濟困者寡。
故而在赦大老爺聽說了女婿柳湘蓮所遇到的人和事后，第一反應就是有人要害他的女婿。
若是以前，赦大老爺這會估計已經召集人馬去捶人拆家了。
不過他現在基本上從朝堂中的事脫身出來，閑在家中不是帶娃就是炫娃，閑時間多的是。
好不容易有人送樂子來了，赦大老爺按住了急吼吼要回家去調查的柳湘蓮。
“女婿，這事交給我，你就當什么都不知道……”
看著岳丈老子搓手桀笑的樣子，柳湘蓮也不知該不該勸上一二。
到底是柳家的事，岳父大人摻和進來怕是不太好吧。
這不是平白給岳家惹麻煩？
他只好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妻子，卻見迎春回了他一個柔和的笑容，微微點頭。
“行了，就讓老大去查。你們兩個小年輕，面對那些老狐貍還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虧。老大，你到跟前來……”
老太太一錘定音，徹底按住了柳湘蓮自己動手的打算。
她將大兒子喊到跟前，小聲跟其說了幾句，讓赦大老爺的眼中瞬間露出了精光。
赦大老爺既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母親，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兒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老太太沖大兒子翻了個白眼：“伱有什么名聲？你需要什么名聲嗎？”
“嘿，您這話……一下就說到點子上了。”
母子二人的對話估計也就老太太的大丫鬟鴛鴦聽到了，不過鴛鴦這些年早就練出來了，不管有多驚訝，她都不會表現出來。
屋子里的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特別是賈琮，這會心里跟貓抓一樣，不斷的偷偷往老太太跟前挪。
“行了，你就這么去干。既然人家不想讓二丫頭他們夫妻安省，你又何必讓他們舒坦的等著看咱家的笑話。”
老太太自然瞅見了賈琮的動作，最后叮囑了大兒子一聲，就直接揭過了這個話題。
又是謎語人！
賈琮一下子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一門心思想要打聽老太太到底跟老爹說了什么，見老太太始終不愿提，就往赦大老爺那邊磨牙。
最終雖說沒有打聽到具體的，不過赦大老爺還是寵他這個小兒子，在他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他們不是要跟女婿聯姻拉關系嘛，跟誰聯不是聯，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湘云及笄，就代表著她與寶玉的婚事步入了最后的關鍵階段。
寶二爺作為老太太的心頭寶，整個寧榮賈家都將最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寶玉與湘云的婚事上了。
不過在五月初八寶玉大婚之前，榮國府還要辦一樁大事，那就是琮三爺要收順義郡王幼女孛兒只斤·寶璐為義女。
為了彰顯賈琮對此事的重視，他特意拿了赦大老爺的大印，往京城撒了不知多少請帖，直弄得整個京城的人都在議論御貓收義女的事。
有人好奇賈琮為何要跟順義郡王府這個降臣扯上關系，也有人已經開始往宮里遞密奏了，一個勁的往皇帝老爺那說賈琮有不臣之心。
你賈琮作為國朝重臣，跟一個韃子的降臣結親，是要干什么？
“呵這是拿朕當傻子呢！”
皇帝老爺將手中的密奏往桌上一扔，沖夏守忠努努嘴：“大伴去看看還有多少這樣的，把名字錄下來，折子燒了吧。”
賈琮收義女或許是隨性而為，但這件事會給國朝帶來巨大的好處。
孛兒只斤家族落寞了沒錯，可黃金家族在草原上的影響力是難以估量的。
這些給賈琮上眼藥的人只看到了賈琮要收義女，卻沒有想到一樁事。
賈琮的未婚妻是誰？那是朕的義女。賈琮的義女就是黛玉的義女，也就是說，那個孛兒只斤·寶璐就是他這個皇帝的干外孫女。
關系有點繞沒關系，黃金家族的女兒，將來是要喊他一聲外祖父。
這沒毛病吧？
借此讓孛兒只斤家族從降臣變成老劉家的親戚，還不用皇家操心，這買賣怎么看就覺得值。
最關鍵的，夷瀾這家伙在草原還有大量的信徒呢，一個個都是胳膊上能跑馬的征戰好手。
眼瞅著大夏要跟西北的羅剎國干上一場，能減少漢家兒郎的傷亡，讓賈琮收個義女怎么了？
“擬旨，敕封順義郡王長女孛兒只斤·寶興為嘉定郡主，幼女孛兒只斤·寶璐為吳江郡主，食邑均為三百戶，禮部依制賜下儀仗……”
一朝敕封，順義郡王府從原先的冷清變得門庭若市。
傻子都能看出來，皇帝這是給賈琮跟夷瀾撐腰。
原先那些還忌諱什么降臣不降臣的，這會想著草原上的財富，紛紛跑來獻殷勤。
可夷瀾早就從賈琮這里取到了真經，堅定的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了太子黨或者說是帝黨忠臣的隊伍中。
除了有限的幾家帝黨心腹，別人送的禮全部據收，哪怕為此得罪了不少人。
很快，被拒之門外的人就聽說了一個消息。
原來早在兩年前，忠順親王劉恪與榮國公賈赦就已經跟夷瀾有過交易，幾乎是聯手壟斷了草原的皮貨、人參、鹿茸等等珍稀寶物的生意。
除了工部必需的羊毛等物，整個安北都護府的這些高價值產物，差不多七八成都是這三人的聯合商隊在經營。
每年所獲之利潤，除卻送進宮的三分之一外，賈赦等三人，每人每年的收益都在五十萬兩白銀以上。
賈琮將一身珠光寶氣的干閨女寶璐交還給了藍啟朵，無語的跟自家老爹吐槽道：“爹，這事您還瞞著我……”
“不是你爹要瞞著你，當初本王跟你爹還有順義王商量時就定好了，沒到時間，此事給誰都不能說。”
劉恪接過了話頭，呵呵冷笑：“朝中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那會要是將這事傳開了，我們仨還不得背上個與民奪利的罪名？雖說本王跟你老子不在意，你讓順義王怎么辦？”
夷瀾也跟著無奈笑了笑，點頭應道：“那會我還是個誰都想來踩一腳的韃子降臣，若是再被人說是勾結宗室、勾結武勛圖謀不軌的罪名，陛下就算是相信我，朝野的輿論也會逼得陛下下狠手處置我。”
如今不一樣了，他夷瀾的閨女成了皇帝的干外孫女，孛兒只斤家族成了皇家的姻親，雖說關系繞了點，但這個關系任誰都挑不出理來。
姻親之家聯手做生意怎么了？朝中的文武公卿，除了海剛峰這種狠人，哪家沒跟姻親聯手做過生意？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那些銀子哪里來的嗎？今天就跟你說說……”
赦大老爺新得了個干孫女，又多喝了幾杯，這會談興正好。
榮國府的前廳此時都是自己人，赦大老爺也沒有什么隱藏的想法，與老十三對視一眼相互點了點頭后，開口說道：“除了北邊的生意，我與老十三還經營著西域那邊的玉石生意，西南那邊的翡翠生意也有我們一份。去年夏收后，遵照陛下的意思，我與老十三還組織了一支船隊，專門走倭國還有那個非洲的航線，經營奴隸貿易！”
賈琮只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玉石、翡翠的生意都好說，這玩意說完了就是個高利潤的奢侈品生意。
但奴隸貿易這種事，賈琮是真不知該如何評價。
“唉爹，這事……”
赦大老爺哪里不清楚自己兒子的性格，抬手就打斷了他的話：“咱們不做，西夷也會去做，而且他們比咱們更狠……”
“再說了，與其讓西夷禍禍那些昆侖奴，還不如讓他們給咱們天朝做事，至少咱們天朝不會不把人命當回事！”
一說起西夷的做法，老十三就一臉的鄙夷。
西夷果然是未開化的野蠻人，昆侖奴就是黑了些，多好的勞力啊，不管是開山鋪路還是種地采摘，只要培養一下，那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們組建的船隊，到地方后基本上不會使用武力，都是用一個個大瓷碗，一批批綢布來換取勞力。
仁慈的天朝，才不屑用刀把子跟人結仇呢。
至于說倭人……哦，那不是人，用刀把子跟倭人交易沒毛病吧！
老十三與赦大老爺的性格是高度的類似，兩人默契的點頭，相視一笑。
“爹，十三爺，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
賈琮無奈的苦笑，看來自己“婦人之仁”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了，讓自家老爹都誤會了自己的想法。
他給兩個解釋道：“我不是說反對奴隸貿易，我只是想提醒一下，莫要讓昆侖奴污了咱們天朝人的血脈！”
噗……
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的幾人在呆愣片刻后，無不哈哈大笑起來。
老十三樂不可支的捂著肚子，邊笑邊說：“賈琮小子，你是在逗本王？誰他娘的會跟昆侖奴……哈哈哈哈……”
賈琮攤手，這世上就沒有不可能的事！
“十三爺，您還真別不信，有的人口味就是這么奇特，別說昆侖奴，野猴子都有可能！”
赦大老爺直接一巴掌扇在了賈琮的腦瓜上，好氣又好笑。
“哪聽來的渾話？是不是你二哥？看老子不打死他！少琢磨那些有的沒的，這種腌臜事也是你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孩該琢磨的？”
外面招待賓客的璉二爺無辜躺槍，賈琮也沒解釋。
這事他也沒辦法給赦大老爺跟老十三解釋，若這二位知道前世真有人葷素不忌到了那種奇葩程度，估計他們兩位大夏最大的老紈绔都得喊一聲離譜。
賈琮嘀咕道：“反正該提醒的我也提醒了，您二位多留些心也好啊……”
“行，行……哈哈哈哈哈……行，本王就應了你。反正咱們也沒打算讓昆侖奴進關，就讓他們在海外封地干活就好。”
老十三只當這事是個樂子，又不違背他們當初議定的規矩，就隨口答應了。
應下了賈琮的請求后，老十三又將話題轉到了往西北的戰事準備上。
“對了，西征的事你安排的怎么樣了？”
老十三這一問，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夷瀾瞬間精神了起來。
賈琮看了一眼神情期盼的夷瀾，一五一十的說：“已經安排妥了，主將是英國公他老人家的長孫張克虜，副將有三，我家的蓉哥兒、牛伯伯家的牛莽，前鋒大將就是郡王了。”
“再加一個人，讓崇哥兒去一趟，他作監軍使，同時主管大軍糧草。”
老十三的話令賈琮當即驚訝莫名：“十三爺，圣人已經跟我說好了，讓世子跟著我處理發改委的公務。再說了，此戰是去西域往西的苦寒之地，又是秋冬作戰，世子哪里受得了這般苦？”
賈琮選擇的出征人選不是隨隨便便就選的，張克虜是比二哥賈璉更猛的猛將兄，人家一直在宣大一線帶兵，幾乎繼承了英國公張老爺子的兵法才華。
賈蓉也是打過倭寇，殺過南越猴子，在交趾苦熬過的人。牛莽光從名字就能看出來，這廝就是個莽將軍，大軍沖鋒他就是劍尖。
夷瀾就更不必說了，光是黃金家族的血脈影響，到時候在西域那邊的用處大著呢。
忠順王世子劉崇？一個出身宗室的書生，在京城幫忙寫寫算算不好嗎？
“你小子竟然看不上本王的兒子？”
聽到賈琮的話，老十三頓時怒目而視。
賈琮連忙想要解釋，卻見赦大老爺一把按住了要發飆的老十三。
他跟賈琮說：“三兒，讓劉崇去就是圣人的意思。此去西域，極有可能需要調動西域的各方勢力。張家那小子是個將才，但他不適合跟西域的那幫子人打交道。劉崇乃是圣人親孫，這個身份有時候可比將令軍令好使的多！”
就連一旁的夷瀾也附和道：“榮公說的是，草原也好，西域也罷，那些部落的首領很多時候并不認朝廷官府的命令，對軍令更是推脫者多。但天可汗的旨意，他們是不敢違逆的。天可汗的孫子代表著天可汗的威嚴，世子跟著過去，無論是征集糧草還是調動西域各部，效率要遠遠高過一紙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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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先更到這里，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