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進宮之后,很快就傳出了消息,朱棣決定設置東緝事廠,簡稱東廠,職責是密訪謀逆妖言、大奸大惡……
目標所指,十分明確。
歷史上的東廠是在永樂十八年才正式成立,彼時紀綱謀逆,已經被處死。朱棣覺得宮外的錦衣衛也不靠譜了。
所以選擇身邊的宦官,統領東廠,監察天下。
而這一次卻是因為傳說中的尼山鴻儒會,勢力龐大,遍布天下,幾乎所有讀書人,都被左右掌控著。
必須挑選跟他們毫無關系的人,才能放心。
果不其然,朱棣選擇的東廠提督太監叫亦失哈,是個女真人。
他早年間是個俘虜,由于年輕,就送進了宮里當太監,后來跟鄭和一起,分到了燕王府。
亦失哈隨著朱棣征戰,鞍前馬后,靖難之役,也是屢立戰功。
深得朱棣信任。
此人是個宦官,和讀書人天然敵對。
他又是海西女真出身,無論如何,也跟尼山鴻儒會扯不上關系。
假如連他也能收買,這個鴻儒會也別隱藏地下,干脆跳出來,殺進應天,奪了鳥位算了。
亦失哈擔任廠督之后,第一個就來拜會徐景昌。
雖然身為首任廠督,他的權柄可沒法和后來的那些人相提并論……而且就算劉瑾、魏忠賢那種廠督,遇上了徐景昌,估計也要歇菜。
不過徐景昌倒是沒有絲毫托大,相反,他十分客氣。
“陛下設立東廠,用意深遠,也是對你們這些身邊人的信任。保護天子,稽查不法,你們肩上的擔子很重很重啊!”
亦失哈慌忙躬身道:“多謝定國公體諒。奴婢是個沒根兒的人,這條命都在皇爺的手里。為了保護皇爺,寧愿拼了這條命。請定國公放心,奴婢必定忠心耿耿,不敢有任何私心雜念。”
徐景昌笑道:“公公的忠心,沒人會懷疑,咱們都是給陛下辦事,有什么事情,只管說,我必定全力相助。”
聽這話,亦失哈高興了……他這個廠督,此刻除了二十幾個小太監,既沒有人,也沒有錢。
不管干什么事情,第一步都是要錢要人,東廠也不能例外。
徐景昌一聽,很大方,直接從錦衣撥出了一個千戶,交給東廠……隨后徐景昌給亦失哈出了個主意。
錦衣衛的名冊開銷,讓他交給了兵部和戶部……這倒不是說當時徐景昌就看到了這一步,而是他不想干臟活,錦衣衛的權柄雖然重,但作為特務頭子,始終不符合他的期望。
如今亦失哈組建東廠,徐景昌肯定樂見其成。
他要求將東廠預算,掛在內廷名下,然后以宿衛皇室的名義,走戶部的賬,剩下的一部分,從內帑開支。
也就是說,東廠從錦衣衛借調一個千戶,這個千戶是從兵部領俸祿。然后以宿衛皇宮的名義,從國庫支取一部分。
再從內帑拿出一些特別預算。
如此一來,東廠就有自己的小金庫,可以發展眼線,從容辦事。
亦失哈在徐景昌這里,滿載而歸,大喜過望。
現在的他,人也有了,錢也有了,要是不干點大事情,簡直對不起陛下洪恩,定國公的栽培!
這幫畜生,也真是大膽包天,今天敢刺殺定國公,明天還不定干什么呢?
東廠,還有原本的錦衣衛,也都行動起來。
別忘了,徐景昌也是錦衣衛大都督,自家大老板受到了威脅,下面人不干出點動靜,也實在是愧對信任。
就在廠衛一起努力之下,很快鎖定了一群人。
他們是進京趕考的讀書人,永樂二年是大比之年,朱棣又宣布要開恩科,很有可能,一年之內,兩次考試。
雙倍機遇,試問誰能拒絕?
因此各省舉子,紛紛進京。
這里面就有人生活困窘,路費艱難,因此偷摸寫稿子賺錢……尼山鴻儒會的故事,就是這幫人出了大力氣,用心補全的。
其中幾個高手,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實現了二創超越原著的偉大成就。
他們已經將兩千年的歷史,都囊括到了尼山鴻儒會的體系中。
一句話,沒有尼山鴻儒會的歷史,就是不完整的歷史。
當然了,有人愿意為了恰爛錢什么都寫,也有人憤憤不平。
比如從浦江來的舉子鄭秀。
不久前,他在激烈程度僅次于江西的浙江鄉試當中,考中了第五名,成績相當了得。
這還不打緊兒,鄭秀長得很秀氣。
他身量雖然不高,但是面白如玉,五官精致,穿上了裙子,都能當女裝大佬。
要知道長相在科舉當中,尤其是殿試,很占便宜的。
就比如排名第三的探花,就要求有一副過人的長相,不能說帥的驚天動地,初具人形的肯定不成。
科舉是朝廷的掄才大典,選出來的人才也是國家體面,長得不好看,說句不好聽的,都影響國家形象。
像徐景昌那種,高高瘦瘦的,就很占便宜。
當然了,以他現在的名聲,別說殿試了,就連秀才都考不上。
除了徐景昌這個類型,鄭秀這種就屬于第二檔次,也是有相當優勢的。
學問好,長得好!
這還不打緊兒,熟悉鄭秀的人還知道,人家根基深厚。
在鄭家的祠堂,有一副太祖皇帝御賜的“江南第一家”牌匾。
鄭氏規范,因為非常符合儒家教化的要求,得到了廣泛推崇,許多人家,都藏了一份,按照上面教導子弟,也想和鄭氏一樣,子孫后代,不斷蟾宮折桂,金榜題名。
有了這些又是,大家伙都說鄭秀是今年的大熱門,不是狀元,也是探花郎。
因此有不少人都聚集在一起,他們詩詞唱和,交流八股,砥礪學問,好不快活。
但隨著尼山鴻儒會的說法廣為流傳,又是南孔進京,這些讀書人就沒法安靜做學問了。
鄭秀的一個同鄉,就忍不住抱怨,“我今天剛剛經過長興侯的府邸,發現那邊正在趕制一批漢白玉的神像,正是開國功臣的,其中中山王徐達排名第一,那個神像,栩栩如生,好不威風。”
鄭秀緊皺眉頭,卻還是說道:“中山王確實開國名將,人品功勞,無可挑剔,給他建廟塑像,也是理所當然。”
同鄉卻是一聲長嘆,呵呵笑道:“鄭兄怕是不知道,那邊不光有塑像,還有人在跟過路的宣揚,說是武人收復北平,驅逐胡虜,是所有人的大恩人。尤其可惡,他們說是武夫保衛了文人高高在上的地位,不然還要繼續當大元朝的狗奴才。”
一聽這話,好幾個讀書人就黑了臉。
他們年紀都不大,剛剛中舉,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哪里聽得這種話,因此無不怒火填胸。
鄭秀同樣憤怒,但他還能控制得住。
“說就說吧,我們是來應試的。先考中進士,入朝為官,然后才能諫言君父,匡扶社稷。”
大家伙耐心聽著,雖然心里頭不服氣,但也覺得有道理。
“誰讓咱們沒權呢!忍著吧!等咱們考上了進士,當了官,就好了。”
可也有人不愛聽,出言諷刺道:“當了官,有了榮華富貴,就更舍不得仗義執言,到時候還不是奸佞說什么就是什么。”
這話激怒了這些年輕讀書人。
什么意思?
瞧不起誰啊?
“我們說到做到,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要是有人不信,可以立字據!”
“立就立,誰怕誰!只要考上了進士,就要替夫子圣人說話,不能讓粗鄙武夫和圣人相提并論!咱們孔孟門徒,不能給祖師爺丟人。”
這些年輕的讀書人,義憤填膺,紛紛簽字畫押,氣氛熱烈。
鄭秀被裹挾著,也不好不簽。
算上他,一共二十幾個讀書人,寫了名字。
等鄭秀往居住的客棧走去,冷風一吹,腦子就涼快了。
壞了!
這不是要出大事嗎!
伯父跟自己反復叮囑過,現在嚴查結黨營私,尤其是讀書人,必須要小心謹慎,千萬別讓抓到把柄。
結果自己就傻乎乎的,留下了名字,這不是要壞事嗎?
他想也不想,趕快去會館,想要討回來簽名。
可就在他去而復返之際,會館里面已經已經沸反盈天。
讓大家伙破防的原因只是一張簡單的圖畫!
這是一張孔子像,眉目慈祥,和文廟的一般不二。
只是身上穿的卻是蒙古袍子,而且更缺德的是,發型也是蒙古的那種,把頭頂剃了,前面留一小片,兩邊編成了辮子。
而且在下面還寫了兩句:微管仲,披發左衽矣!
第二句:微徐達,讀書人亦如是!
破防了,徹底破了大防。
這幫人也太可惡了,居然敢糟蹋孔夫子,沒有王法了!
“大家伙都知道天地君親師吧!”
一個年輕學子跳上了桌子,大聲怒吼,“天覆之,地載之,君上父母師長恩任養育教導呵護之……夫子乃是至圣先師,萬世師表,豈能允許他們如此糟蹋!還有骨氣的,跟我走,去找他們算賬!”
這時候還有人尚存理智,勸說道:“不要沖動,還沒查清楚,這是誰干的,不能莽撞!”
那個跳得最高的,呵呵冷笑道:“還能是誰干的?必是那些替徐達吹噓的人。他們毀孔圣,我們就砸了徐達的神像!都摸摸褲襠,還有卵子的就跟我走!”
氣氛起來了,人群鼓噪著往外沖,剛剛趕來的鄭秀就被這些人夾雜著,直沖長興侯府而去。
他此時腦子還殘存一絲理智,不會連累大伯吧?
這些人不知道,就在他們出動的時候,錦衣衛已經得到了消息,并且送去給了東廠。
亦失哈那也是跟著朱棣鞍前馬后,戰場沖殺,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好啊!果然有讀書人結黨營私,天子腳下,他們竟然如此狂妄。難怪揚言要刺殺定國公呢!看起來是真有個鴻儒會!”
亦失哈抽出佩刀,沖著手下人怒吼道:“走,跟咱家捉拿逆黨!”
他率領著二百錦衣衛,氣勢洶洶殺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