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頭正盛的解學士讓徐景昌弄的回家澆水施肥,面朝大海,穿暖花開了,內閣諸位學士無不心驚肉跳。
身為天子近臣,尚書侍郎都要尊著他們幾分。除非朱棣問罪,不然沒誰能把他們怎么樣。進入通政司,執掌大權,也是天子的意思。
可誰能想到,徐景昌的反擊如此凌厲,直接把解縉弄殘,還順帶挑起了文武群臣對內閣的不滿。
此時此刻,楊榮等人算是明白了,原來他們頭上雖然只有一顆太陽,但是還有一片名為徐景昌的烏云罩頂。
而且這幫翰林詞臣也意識到一件事,在這個大明朝堂,不是做到事情對,就可以無往不利。
還要跟各方協調,進行利益交換。
唯有大家伙都贊成,至少不掣肘,才有成功的希望。
不然就算募兵再好,可觸碰到了將門勛貴的根本,人家也會毫不猶豫反擊的。
經此一役,通政司算是老實了下來。
楊榮等人收斂鋒芒,處處以徐景昌為首,匯報請示,絲毫不敢怠慢。
“殿下,你覺得我教你的這招好玩不?”徐景昌翹著二郎腿,笑呵呵說道。
朱瞻基抱著蟈蟈籠子,黑豆豆的小眼睛,不時轉動,突然道:“表叔,你不是說拿回來通政司大權,你就去辦公,要把這一屋子的東西都給我嗎!你怎么還不走?”
徐景昌翻了翻眼皮,“我說過這話嗎?”
“你要騙人?我去找皇祖母去!”小家伙立刻瞪眼道:“皇爺爺夸你,我都沒說話,你一肚子壞水,才不是老實人,你,你是奸佞小人!”
徐景昌瞪了他一眼,“你還不如我的腿高呢!咱倆誰是小人,一目了然。”
說著,徐景昌站起身,走到了朱瞻基的身邊,一伸手,把小家伙提起來,“走,跟我出去,我教你心法的第二重。”
徐景昌揪著朱瞻基,做小燕飛之狀,樂呵呵上了馬車。
他們從徐府出來,先是前往兵部。
朱瞻基生在北平王府,雖然作為前朝故都,北平的格局遠勝一般城市,但是跟應天沒法比。
街道寬敞,建筑雄偉,馬車絡繹不絕,行人摩肩接踵。
朱瞻基扒著車窗,往外面看著,越看越覺得新奇有趣,漸漸的,手里的蟈蟈籠子都掉了出來,他還渾然不覺。
徐景昌哼了一聲,“你這小崽子,也是個喜新厭舊的貨兒。等你爹進京,讓他好好管教你。”
朱瞻基竟然不怕,得意道:“我爹說了,要讓我幫他討好皇爺爺,皇祖母,他才不敢管我……對了,表叔,你知道怎么討好皇爺爺不?”
徐景昌微微一笑,“你皇爺爺最想干大事,干大事就要花大錢,所以只要能弄到錢,你皇爺爺就高興了。”
“弄錢?怎么弄錢?”小家伙緊盯著徐景昌。
“很簡單,你跟著我仔細看著就是了。”
馬車停頓,徐景昌從上面跳下來,隨手抱起朱瞻基,也沒用名帖,直接就進了兵部大堂。
徐通政帶著皇孫造訪,誰敢怠慢?
尚書劉儁親自迎接,這位臉上還帶著一點愧疚。
坐下之后,劉儁就道:“徐通政,都是解縉多事,卻連累你免去了太子太保銜,實在是過意不去,你是知道我的,我素來仰慕徐家,也知道通政為人,就盼著能多親多近。”
徐景昌一笑,“無所謂的,誰也不會把我的官職當真。沒準過年做壽,陛下一個高興,就還給我了,即便不還,我還是武陽侯,不耽誤俸祿。”
劉儁微微一怔,隨后感慨苦笑。確實,眼前這個年輕人真是得天獨厚,無與倫比。
淮西勛貴以徐家為首,靖難勛貴,也不能忽視徐家。
武臣里面,徐家地位超然,文官之中,也有徐景昌一號。
你會發現,這就是個站在大明前列腺上的人物。
獨領風騷,與眾不同。
“徐通政心胸豁達,看得通透,我五體投地……對了,徐通政過來,是有事情?”
徐景昌笑道:“沒什么緊要的事情,就是皇孫進京了,住在我的府上,領著他四處轉轉,混個臉熟……順便閑聊幾句,看看接下來朝政要怎么處理。劉尚書,我有幾個簡單的問題,你隨便回答就是了。”
劉儁點頭,“行,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徐景昌笑道:“不用那么復雜,就是很簡單的對錯是否……我想請教的第一個問題,劉尚書是否認為青壯不能游手好閑?”
“這是自然。”劉儁點頭。
“那劉尚書覺得是不是該給年輕人找個穩妥的生計?”
“沒錯,游民始終是朝廷心腹大患。”
“劉尚書認為,經過靖難之役,四年下來,是不是軍制崩潰,軍戶逃亡?”
“嗯,的確如此。”劉儁繼續點頭。
“那劉尚書一定同意招募年輕流民從軍,兩難自解了?”
“我……”劉儁瞬間瞠目結舌。
徐景昌笑呵呵追問,“劉尚書同不同意?請回答。”
劉儁老臉一黑,忍不住苦笑道:“徐通政,我答應了前面幾個問題,最后一個就沒法不同意……但你也知道,這事情破壞祖制,吏部、戶部、五軍都督府,沒誰同意此事,你就不要為難我了。”
徐景昌也笑了,“劉尚書,其實這事沒那么復雜,只要不叫士兵就夠了。”
“不叫士兵?那叫什么?”劉儁好奇道。
“預備兵。”
劉儁怔住,苦笑道:“預備兵就不是兵?”
徐景昌笑道:“反正只要不入軍籍,就不算兵卒,對吧?”
劉儁眉頭緊皺,頷首道:“似乎有理,只是徐通政,你費這么大力氣,到底要干什么啊?”
徐景昌一笑,“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募集一批青壯,先把他們聚集在一起,這些人能做工做工,能從軍從軍,能派到下面的衙門充當差役,就去當差役。總而言之,要把人管起來。這樣一來,城里沒了閑漢,朝廷想要做事,也就有了可用的人才。陛下一道旨意下來,咱們迅速把事情辦好,這也是大功一件。”
劉儁認真思索,“徐通政,你的辦法確實不錯,這事只怕兵部自己辦不來啊!”
徐景昌笑道:“自然不光是兵部,我過來就是想討一個類似軍戶的編制,再要幾塊校場,能對青壯進行訓練,能給他們安排住宿,還請劉尚書網開一面,配合一下。”
劉儁笑了,爽快道:“成,只要不涉及軍戶祖制,我必定鼎力相助。”
徐景昌連忙道謝,隨后他從兵部出來,帶著朱瞻基,又去戶部。
“夏尚書是否認為太祖屯田養兵之法很好?”
“是!”
“那夏尚書覺得和屯田搭配的開中法是不是也很好?”
“自然,都是良法。”
“那夏尚書也一定同意,稍微支出一點,換來天下太平,是應該的。”
夏原吉眉頭一皺,“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徐景昌笑道:“我就是想請夏尚書拿出一點錢糧,我好招募青壯,對他們進行培訓,順便挑選一些工匠出來。”
夏原吉把眼珠子一瞪,“徐通政,你讓我出錢,幫你做事?我沒錢,我的錢都是國庫的,不給!”
徐景昌笑道:“夏尚書別忙啊,你花點錢,我把工匠弄到手,接下來下西洋的貨物,你就可以從我手里采購,我給你夏尚書一個優惠價……至少比市面上便宜兩成,下西洋的賺頭兒更多。”
夏原吉眉頭緊皺,“能便宜兩成?你的貨物呢?”
“還沒生產。”
“什么時候生產?”
“你把工匠給我就行。”
夏原吉氣得瘋狂翻白眼,“徐景昌,你這是空手套白狼,你當我什么都看不明白?”
徐景昌笑呵呵伸手,把朱瞻基抱過來,放在了夏原吉的面前。
“我弄的這個工匠訓練營,會掛在皇孫名下,夏尚書,你有本事弄個皇孫押在這里,我就什么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