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祖祠,經過六百年的不斷修建和完善,如今已是頗為有名的祖祠了。
祠堂也已經從小院逐漸變成了五進的高樓大宅,其中居住著好幾百口人。而祖宅里有著相隔兩代的人,從幼小的孩童到垂垂老矣的族老。
盧元序蹂了蹂昏沉的雙目,站起身來把燈燭剪了剪,屋子里火光更明亮了一些。
他是元字輩的人,年紀輕輕便因為才思過人而被認定為盧氏下一代族長的宗管,將來是要輔佐家主管理諾大的盧氏。
盧家自十三代祖上后,采用了一元復始輪轉的輩分記數。
“佳仁忠鳳祥,文華景晉昌,賢名元士盛,行善信安康,孝弟傳家遠,詩書禮義長,鴻圖邦國正,松陽永流芳。”
這便是盧家的輩分傳承順序,當從佳字輩傳承到芳字輩,便是代表著千余年的歲月。
如果千年以后,這些輩分用完,就會再從頭來過,畢竟一個字代表的便是三十年一代人,也不用擔心輩分錯亂的情況。
盧元序走出了書房,門外有他的奴仆候著,問道:“少爺,可要用晚膳?”
“我去宗伯那里吃吧,剛好有些事情去請教一二。”
“是,少爺。”
盧元序帶著奴仆走過一重重小院閣樓,路上不時有丫鬟、家丁、小廝路過,都給他側身讓道。
待走到了一處古賢苑的院子里,他整了整衣衫走了進去。
盧家文武并重,文,世代有高官在朝堂上能居九卿高位,甚至曾有過三位副相。
武,北面的鎮北大將軍世代傳承,都由他們盧家擔任,且附近幾州的武林人物都和盧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一流高手都有十數位之多,甚至還有傳說中的大宗師人物。
而一些退隱的高手都會居住在祖宅和祖祠里,在享受頤養天年的退休生活時還擔負著看守庫房重地和祖宗祠堂的職務。
尋常的看護自然有專人負責,他們這些老輩高手只是以防不測,有什么不開眼的江湖大盜來冒犯。
而盧元序要去的古賢苑里就是這樣兩位人物,都是江湖上曾經名氣極大的一流高手,如今已六十余歲了,辭去了家族中的職務到祖祠來養老了。
盧元序走進院子里,正巧碰到了兩位族老在露天院子中飲酒吃食。
一位名叫盧賢林,一位是盧賢房,都是盧元序的爺爺輩。
“二位族老好雅興,族孫給你們請安了。”他拱手彎腰一禮笑說。
“哈哈哈,元序你這小子今個怎么有空來我們這了?”盧賢房身材矮小,為人熱絡,幾人又是相識許久的族親了,自然頗為隨意。
“族老們可是取笑我了,我只是想著有幾個問題請教族老,恰好到了晚膳時辰。”
“哦?你小子想來蹭飯吃啊?”盧賢林笑道:“我們這可少有人,小悅子,去添幅碗筷,再去膳房多叫幾個菜來。”
“是,老爺!”一旁的小廝連聲應答下來。
盧元序笑道:“那族孫可就不客氣了。”他話落便坐了下來,一抬頭剛要開口說話就頓住了,手里拿起的筷子也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元序?”盧賢林詫異的問道。
盧元序面色驚了一下,張口想要說什么,卻止住了,揮手對四周伺候的仆人道:“伱們都下去吧,我有要事與族老相商!”
眾仆人都彎腰一禮,紛紛退去。
“怎么了?元序?”盧賢房不解道。
盧元序壓低了聲音,忍著驚愕道:“二位族老,我方才猛然間看到你們兩只眼睛上被一雙手捂住了。”
“什么?”兩個老人都神色一驚,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你說的可是真的?”
他緊張道:“絕無虛言!”
盧賢房猛然站起身來,道:“不好,這想來是某種妖法邪術,蒙蔽了我二人的感知。還好元序你天生慧眼,看到了這點,我們這才能反應過來,希望還沒有釀成大禍。”
盧賢林也后怕道:“我們趕緊去瞧瞧吧,若真是祖祠有失,我們以死謝罪都抵不了。”
盧元序驚道:“祖祠里有什么東西能讓二位族老這般驚慌?”
兩個老人對視了一眼,盧賢林開口道:“罷了,你也不是外人。將來接替宗管也會知道的。我們邊走邊說。”
三人連忙趁著夜色尚淺趕往了祖祠的牌位閣,路上盧元序也清楚了原來這祖祠下竟然埋藏著涉及族長傳承換代的大秘密,更和柳祖有關。
三人趕到了祖祠閣樓里,一排排整齊的牌位樹立著如同一座佛塔層層堆切,這里供奉的不下萬個牌位。
盧賢林走到了一處供桌子前,打開一個暗格,里面是一塊玉石,玉石上面已經浮現了絲絲裂痕。
“不好!竟然真的有人潛入祖祠下了!柳祖的示警手段都被我們忽視了。”盧賢林面色難看道:“這件事已經瞞不下去了,元序你速速飛鴿傳書回祖宅,讓家主親至。我們且先下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膽闖我盧家祖祠。
讓祖祠所有暗衛戒備,封閉四門,家主沒有帶人來之前誰都不能踏出祠堂半步!
另外,你去柳祖堂口速速焚香一支,向柳祖請。”
“好,族孫知道了,這就去辦。二位族老也要小心。”盧元序知道事態緊急,也忙不再多問,去尋人差遣了。
兩個祖老對視一眼,從腰間取下半塊密鑰,合在一起插入了一個暗門上,二人走入了塵封多年的大門里。
與此同時,地下,白宮主帶著四女一男走入了地道里,面色冷道:“這群盜墓賊,竟然敢背著我們先下手,呵,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盧旺不敢答話,只能被要挾著往前走,潮濕低矮的石洞又長又黑,四位護法分別在前后左右舉著火把照明,戒備著四周。
一行人走了小半個時辰,忽然腳下的積水消失,地洞開闊明亮起來了。
白宮主面上難得一笑,“終于到地方了。”
盧旺看著眼前空曠的石洞,心中震驚原來主家竟然真的藏著如此秘密,他這一脈的先祖,機緣巧合之下卻得知了這個秘密,時隔幾百年后給她的后人帶來了災難。
或許,幾百年前,那個站在門外從門縫里偷看一眼的小月,也曾因此不安了一生,也會后悔,可終究是過去了。
幾人走在石洞里,兩旁燃氣了幽深的火焰照明地洞,他們看到了那群盜墓賊,已經死了五六個人,身上插著一只只利箭。但其余人還是站在一面石門前無法寸進。
“白宮主,您來了!”
盜墓賊頭首沒有絲毫尷尬,笑著打了招呼。
“呵,你們不是先下手為強嗎?盜陽,怎么區區一面石門就攔住了你們?”
白宮主冷嘲道。
“白宮主,你這話說的,我們只是給您探個路而已。”
被叫做盜陽的頭目一副狗腿子的樣子解釋笑說著。
白宮主抬眼看了看這面石門,盜陽忙道:“白宮主,這石門真是古怪,兩邊各自有一個機關,但都是觸發利箭的機關,卻是找不到半點開門的機關。”
“蠢貨。”白宮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說明,這門沒有機關,所謂的機關都是專門坑你們的。你們去。”
說到最后,她看向了四位護法。
四女身形一閃,催動全身的內力直接抬住石門,想要把石門抬起來。
但是,只見石門上塵土飛揚,不見一絲動靜。
“這……”盜陽干笑了兩聲。
白宮主眼角冷了冷,“你們退下。”
她直接揮手隔空一掌,巨大石門瞬間被一掌拍碎。
漫天煙塵中,盜陽心中震驚,一流高手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白宮主帶著四女和盧旺當先走了進去。
面前是一條長長的石道,白宮主攔住了四女,盜陽見狀也攔下了身后的人,駐足觀望。
白宮主揮手,一條白色綢緞飛去,在空曠的的石洞中被分成了碎片。
眾人都是心中一寒,此刻才看見一條條纖細無比的銀絲橫立著。
四位護法上前,抽出短刃,連連斬斷了銀絲,清理出了一條道路。
只不過,春護法一不小心手指觸碰到了銀絲,瞬間肉眼可見的墨綠色在她手臂上蔓延擴散,她發出了凄慘的叫聲,滾倒在地上短短幾息就化成了一堆白骨。
眾人心中驚懼萬分,白宮主卻看都不看一眼,繼續前行。
三位護法面色蒼白,卻也只能繼續跟了上去。
走過這條通道,再一轉彎面前就是一條黑白分明的石塊路,這一次眾人誰都不敢上前了。
白宮主瞧了瞧直接身形一閃就出現在了對面,然后隔空把盧旺抓了過去,道:“你們就這里等著我出來吧。”
話音落下便帶著一臉不安的盧旺朝著更深處走了過去。
余下的人面面相覷,正要商量著怎么過去,卻見黑白陰陽路的對面出現兩人。
墻壁上,一只只黑蟻注視著一切。
盧賢林驚道:“真是有人闖進來了,爾等江湖鼠輩,膽敢闖我盧氏祠堂,真是膽大包天!”
盜陽驚了一下,忙喝道:“我們退!”
“退?既然來了,就留下吧!合!”
盧賢房一拍地上石塊,頓時大地開始搖晃,兩邊的墻壁竟然開始合攏,要把眾人都碾壓成肉末。
“不好,快,趕緊走!”
三位護法也顧不得她們的宮主了,跟著一起慌忙退走,只不過大部分人還是留在了這里被碾壓成一片血肉,逃出去的只有六七人之多。
盧賢林道:“再往前可不是我們能進去的了,怎么辦?”
“再往里面就是非族長不可入,可是眼下已經有外人進來了,非常時期顧不得那么多了。我們快走吧。”
而逃出地洞的七人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被一群強弩對準了。“舉起雙手,否則即刻便死!”
卻見洞口外已經被一群手持強弩的人圍住了,還有一群內力深厚的武林高手。
柳祖堂口前,焚香告罪的不僅僅是盧元序,還有許多盧家掌權人物,他們的禱告之聲都隨著香火裊裊傳遞到了虺山神域中香火神道化身的耳中。
同時,遠在去往晉京路上的白沚,也感知到了。
他遙望著遠方的夜色,輕笑道:“蛇兒終于上鉤了。”
對于同屬白蛇的妖類存在,白沚心底一直都在留意著,自從城隍神與他分說過有那么一條白蛇后,白沚就記在了心底。
如果只是普通的白蛇,為何要向赤水之神獻言殺了自己?為何留在人間不敢來到祁南山脈妖族的地界?
神道化身已經告知了他,食肉蟻眼中的這個白衣女子與他有六七分相似,不單是容貌,還有氣味。
白沚已經大概猜到了,這是某種精怪靈化之物,而本像模仿的就是他本尊,故而才想著奪取他的龍衣蛇蛻。
想殺自己的敵人,本來一直游離于外,如今終于來到了他的地盤,那還不是掉上鉤的魚兒,任由拿捏?
石洞深處,白宮主已經來到了假棺前,她掀開棺材一看,只有一具凡人尸骨。
這時,水潭里爬上來了無數的毒蛇。
白宮主絲毫未驚,單手遮面一揮,她的人首化作了蛇首,一只碩大蛇頭猛然浮現,張開蛇口吐出了一條蛇信,驚退了眾蛇。
群蛇紛紛爬回了水潭里,盧旺滿臉驚恐的道:“你究竟是誰?”
“呵呵~我是誰?我很快就是你們的柳祖了!”白宮主笑道:“他這條白蛇能做得柳仙萬人敬仰,我這條水墨白蛇,也能做得。我白素也是柳仙!”
她說到最后還是獰笑了一聲,抓著盧旺跳入了水潭里,在群蛇環繞中找到了真正的龍衣。
千年不腐的棺材仍舊如同幾百年前一般躺在山窟外,白素滿臉驚喜,卻對盧旺喝道:“你去,把棺材打開!”
“啊?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白素瞇了瞇眼,“你不去的話,外就讓你嘗嘗萬蛇穿心的滋味!”
盧旺身子一抖,伸出顫抖的雙手緩緩推開了塵封五百年的古棺,光線照射進入了棺材中,里面躺著一位俊美無比的少年,身體仿若真人一般千年不腐,仿佛只是沉睡了過去。
盧旺震憾的不敢輕舉妄動,呆呆的看著。
白素見安然無恙的打開了棺材,身形一閃便出現在棺材旁,往棺材里一看,驚嘆道:“不愧是他,果真生得一副好皮囊啊!”
驀然,沉睡的棺中人睜開眼睛,對上了白素的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