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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津閣客房內,卓清潭披著外裳,斜斜倚靠在軟枕上,就著謝予辭的手淺淺喝著他手中的湯藥。
待她終于喝盡了碗中湯藥,才蹙著眉清了清嗓子,低聲問:“這是什么?怎么這般難喝?”
謝予辭放下空空如也的藥碗,好笑的回過身看向她。
“是益氣補血的湯藥。既然是藥,哪里又有好喝的?”
卓清潭聞言長長嘆了口氣。
“我先前一直覺得做凡人極好,現在看來,有一點卻是頂頂不好的——那便是身為凡人,食五谷雜糧,難免會生病,生病便是要吃湯藥的。”
謝予辭不知為何,聽到這句卻微微收斂了笑意。
他沉默一瞬,忽然輕聲道:“那么,你日后便不要再生病。待千秋盛會結束,我便帶你尋一處安靜之所。你也好早日靜心修煉、得道成仙。
自此,也便可脫離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取蘊這凡間八苦。”
卓清潭卻靜靜看了他一瞬,忽而“撲哧”一聲輕輕笑了。
“做凡人也沒什么不好,我只是隨口一說發發牢騷罷了,你怎么還當真了?”
謝予辭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說過的話,我一貫當真。”
卓清潭聞言一怔。
旋即,她含笑看著他,眉目間清泠而溫煦:“予辭,既然答應過你,我定會好好修行的。”
卓清潭忽然輕輕的聳了聳肩。
——像她這般端莊持重之人,其實這種動作,她平日里極少會做。
只見她笑意晏晏的看著謝予辭,眼中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好似一汪澄澈的泉水。
“我現在忽然有點理解羽濃她們了。”
謝予辭微微蹙眉,不解其意。
“什么?”
卓清潭笑著道:“我說,我現在忽然有點理解羽濃她們的心境了——原來被人督促催促著認真修行、專心修煉,居然是這種感覺啊。”
生而圣神的太陰幽熒自然無須有人催促督促修行,今生哪怕卓清潭做了凡人,亦是自律至極。
化身為端虛宮宮主楌桪的圣神帝尊太陽燭照,從不擔心她的功課和修為,更加不會督促她了。
這般看來,“大膽妄為”日日蹙著眉梢叮囑她要好好潛心修行的,兩輩子也就謝予辭一人罷了。
謝予辭輕輕挑眉看她,語氣涼涼的揶揄她道:
“如此說來,昔年日日囑咐我修行重在修心、萬萬不可懈怠的帝君您‘老人家’,居然也會有這么一天。”
卓清潭聞言莞爾笑了,她亦玩笑道:“若是早知會有今日,想來昔年督導你功課時,‘本君’必然會放你整整一東海的水。”
謝予辭的視線認真看著旁人時,一雙眉眼顧盼生輝,燦若星辰。
他靜靜看了卓清潭好一會,忽而輕輕的笑道:“‘帝君’現在方才后悔,是是不是已經晚了一些?”
卓清潭含笑抬起右手,輕輕按壓自己脹痛跳動的額角。
她的唇畔則勾勒出一絲溫暖的笑意,闔目輕笑著點頭道:“我也看出來了,‘鈞別仙君’果真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何止十年?謝某可是足足等了近萬年。”
謝予辭佯作煩悶為難狀,星眸微轉,道:“不過,‘帝君’若非虎落平陽,鈞別想報此仇,怕是也難了。”
他看到卓清潭一直在輕柔額際,于是走到床榻邊,掀起衣擺坐在床沿外側,蹙眉看向她。
“頭還是很痛?”
卓清潭微微張開眼瞼,掀起長長的睫羽透過眼簾的波光含笑看他。
“只是些微不適,并沒什么大礙。”
謝予辭不放心的再次伸出二指,注入一縷微弱的神力,然后靜置于卓清潭的額間,細細感應她的元神。
這已經是他今日第三次用自己的神力,施法探測她的身體狀況了。
只是片刻后,他卻還是一無所獲,只能蹙著眉心收回那縷釋放的神力。
然后沉聲問:“你當真只是氣血不足、頭暈之癥?再無其他癥狀嗎?”
卓清潭笑著點了點頭。
“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補充一句道:“興許是近日靈力有些使用過度。畢竟先前幾個月,我的靈脈都被帝尊施法封印,靈力停滯不前、淤堵流通了許久。
也可能是靈力驟然在靈脈中重新運轉起來,因此有些閉塞,對氣血脈絡有些微的影響吧。”
謝予辭聽聞后嗤笑了一聲,神色不屑的道:“提起這事我就有氣,太陽燭照可真的是”
他本想說一句“可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但是卻正好對上了卓清潭輕挑眉梢帶笑看著他的目光。
想到卓清潭過去便十分尊重這位九重天的帝尊,近來她又深覺因為自己昔年之故,才連累太陽燭照元神遭遇大創,不得不閉關近萬年,所以心中始終有愧。
于是,謝予辭便當是賣給卓清潭一個面子,并沒有將后面那句話原原本本說出來。
不過他確實不太看得上太陽燭照。
當然,圣神帝尊想來也格外看不上他就是了。
在“相看兩厭”這件事上,謝予辭和太陽燭照這一對天地間一陰一陽的“宿敵”,倒是數萬年如一日的意見統一。
卓清潭何其蕙質蘭心,怎么可能不知道謝予辭心理在想什么?
她輕輕嘆了口氣。
“你啊,每每和帝尊碰面,都要鬧得如同烏眼雞一般,也不知你們哪里來的那么大的宿怨。”
謝予辭當即皺起了。
“這話你可要問問太陽燭照了,他這人也是十分莫名其妙。打從他第一次見到我,便橫眉冷對,好似謝某屠戮了他父母親族一般,簡直是不知所謂。”
卓清潭無奈的看了他一眼。
“我與帝尊皆是混沌初開兩儀神力所化,何來的父母親族?你啊,總是口無遮攔,帝尊才屢屢看你不慣。”
謝予辭冷哼了一聲,輕輕抬起下巴,十分倨傲的道:
“誰用他看得慣了?謝某還看不上他呢。要我說,他妄為生負神格的上神,在我看來也沒什么大本事。”
卓清潭還沒有什么,他卻又忽而蹙眉道:“.喂,你這般看著我作甚?該不會是又要拉偏架吧?你這人,怎么可以如此‘幫親不幫理’呢?”
卓清潭聞言不禁失笑。
她搖了搖頭,嘆氣道:“我還什么都沒說何時幫親不幫理了?再者說,若是當真論起親疏遠近來,那我也是與你更——”
說到此處,卓清潭的話頭驀然怔住。
那句話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便險些被她沖口而出。
謝予辭先是一怔,旋即霍然收起臉上嬉笑的神色,目光灼灼,如電般停駐在她瑩白如玉的臉上。
他像是怕驚擾到卓清潭一般,語氣極溫柔極小心的輕輕問:
“.若是當真論起親疏遠近,你也是與我更.什么?”
一室寂靜,也不知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卓清潭忽而偏頭笑了。
她輕輕抬起那雙水墨寫意山水畫般的眉目,看向近在咫尺之人。
然后,她格外認真的補全了先前那句話:
“若是當真論起親疏遠近來,那我也是與你.更親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