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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蓉聞言當即可憐巴巴的嗚咽了一聲。
她“撲通”一聲重重趴倒在窗邊矮榻上,委屈的握緊拳頭一下一下輕輕錘著矮榻的床板,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不能說話看起來竟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靈蓉這副模樣瞧起來既有些可憐,又有些引人發笑。
卓清潭無奈的嘆了口氣,到底是心軟了,她忽然淡淡道:“謝予辭。”
謝予辭偏過頭來看向她。
只見她極輕的對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這樣、解開對靈蓉的禁制為好。
他沉默一瞬,片刻后還是眼風輕抬,視線掃向靈蓉。
下一刻,靈蓉嘴上的封印禁言之術登時隨之消失。
靈蓉“啊”的一聲,直直從矮榻上坐起身來,當即看著卓清潭喜笑顏開的道:
“卓清潭,謝了謝了!還是你人美心善好說話!不像我阿婆還有謝予辭這廝,簡直喪心病——”
謝予辭忽然輕輕瞥了她一眼,她登時收聲,不敢再說。
不過,她也只安靜了一瞬,旋即再次欲言又止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晚青見狀無奈的輕嘆一聲:“又怎么了嘛?”
靈蓉舉起一只手,神情分外嚴肅,表示有話要說。..
謝予辭挑了挑眉,紆尊降貴般分給她一分眼神:“說。”
靈蓉正色道:“吶,咱就是說,我們來都來了,若不去洛神湖暢游泛舟一番,你們覺得,這合理嗎?”
眾人面面相覷。
——這顯然是不合理。
雖然靈蓉一貫不太著調,但她洛神湖泛舟的想法卻得到了晚青和安羅浮的一致響應。
卓清潭含笑看著他們,沒有表態,便是不拒絕。
謝予辭對于這種小事,自然也沒什么所謂,隨便他們的。
最終,一行五人決定午膳后,下午好好泛舟湖上,欣賞一番洛神湖的唯美景致。
不過,由于洛神湖上租賃的游湖小舟都十分纖小,最多只能容納四人。
因此,他們這一行五人,倒是有些尷尬了。
如此看來,他們只能分開游玩,分別乘坐兩支小舟。
按照安羅浮之前的計劃和設想,自然是他和卓清潭共游一條小舟,謝予辭帶著他的兩只“靈獸”共游另外一條,這樣互不干擾,又能盡興。
但是無奈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靈蓉是個從來不按套路出牌的不穩定因素。
她最近正對安羅浮十分感興趣呢,如何會放過他?
當即拽著他與晚青一道上了其中一條小舟,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便嬌笑著施法,小舟“嗖”的一下子,便離岸劃出了很遠。
安羅浮十分不滿的抱怨聲,亦隨著遠去的小船漸漸飄遠:
“——靈蓉姑娘!我要同我師姐一道,你這是做什么?還請自重!”
靈蓉的嬌笑聲遠遠傳來。
“小郎君,姐姐帶你去耍!——喂?!你可坐穩了,再亂動小心掉進湖里!”
很快,他們乘坐的小舟便已遠離岸邊,行到湖中,被層層朦朧的水霧掩蓋不見。
謝予辭挑了挑眉,忽而轉身,淡笑著歪頭看向卓清潭。
“啊......這么看來,便只能委屈‘卓仙長’與謝某一道游湖了。”
片刻后,謝予辭與卓清潭乘坐著一葉扁舟,緩緩離開岸邊,同樣飄向了湖中。
由于洛神湖的湖水溫度溫熱,湖面上亦是溫度怡人,因此卓清潭在岸邊便已脫掉了那襲披在肩上的帶著赤狐圍領的云白色大氅。
大氅被她放置于小舟上的船艙里,她只穿著里面的一襲幽藍色長裙,便來到了船頭,輕輕跪坐于船頭專門為女客準備的蒲團上。
這條小舟租金不菲,自然物有所值。
小舟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船頭還擺著一張小小的茶臺,可供客人飲茶小憩。
不過,整個船舟的長度,亦不過與兩名成年男子的身長相加差不多,所以一條小舟上最多也就只能容納下四個人而已。
因為小舟面積不大,因此船頭與船尾相距很近。
卓清潭只要一回頭,便可看到迎風立于船尾的謝予辭。
因他們可以用術法控制小舟行進,因此他們拒絕了船家的陪同,亦不曾帶上船槳。
小舟在謝予辭的術法的控制下,正緩緩的行駛于湖面云海中。
而他此時卻自己獨自站在船尾,靜靜看著船尾懸掛的茱萸微微出神。
那茱萸懸掛的十分講究,還在茱萸草木下方懸掛了一條船娘特意編制的掛穗。
掛穗亦是用洛神湖湖岸邊盛產的“蘿蒲”樹上的枝葉編織而成。
由于洛神湖沿岸氣候濕熱,景茂特異,湖畔生長的“蘿蒲”枝葉柔韌纖長,不易折斷,又防水防潮,因此十分適合用來編織成各式各樣手工制品。
這是長春城當地獨有的草木,所以長春城的百姓,亦喜歡用它來編織重陽節祈福的掛穗,用來在重陽時分將祈福掛穗掛于腰間、房檐下、或是重陽舟上。
這些瑣碎的細節,自然只有來過長春城的人才知道。
而謝予辭......亦知此木。
當年他還叫“鈞別”的時候,曾奉往圣帝君之命,離開仙山岱輿下凡歷練,游歷于凡間數年。
而在那其間,他便曾經來過這宿州府的長春城,亦是來過這處美輪美奐的洛神湖。
只是那時,他身邊還有另外一人。
那人雖然容貌十分寡淡尋常,貌不驚人,但卻有一顆最最清透干凈的心。
她待他極好,從無絲毫欺騙,默默相伴他數年。直至他回到岱輿的前夕,卻悄然離去,蹤跡難尋。
那是少年鈞別短暫的一生中,猶如流星過境一般短暫又朦朧的愛戀。
那時的他拿回“窮奇珠”恢復記憶之后,被太陰幽熒的數百年的蒙騙沖昏了頭腦,萬般前事顧不得理順清晰,便已一腔孤勇獨自去了仙山岱輿。
至于而后,那番變故實在來的太快——上神隕落,仙山沉寂,他神力與身體被分封于凡間四大秘境,沉睡九千余年。
自他從晚青處取回“窮奇珠”恢復記憶后,根本沒有時間去想起虞闌。
而破開鈞天崖秘境封印至今,他處心積慮接近卓清潭,期間亦是諸多變故。
以至于時至今時今日,若非看到小舟上這條當年虞闌也曾編過的蘿蒲掛穗,他都未能想起過她。
他忽然恍然失神,然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和唾棄中。
是啊......
虞闌。
他的心中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漸漸淡化了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