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丹雪握著刀柄的手指節發白，她知道若是胡大娘在。面前的婦人絕不敢如此，對方這分明是見人下菜碟。
在這里的這些日子，她算切切實實見識到了各種人生百態，
就諸如剛剛說話的老太太，其兒女不孝，經歷算得上悲慘，可這樣的人往常卻最喜歡欺軟怕硬，
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當自己直面經歷時，內心深處卻忍不住退卻恐慌。
可想到花花消瘦的小臉，以及胡大娘天不亮就起來干活。一文錢于她們而言可以買一個大饅頭，甚至可以是一天的伙食。
若她懦弱退卻了，那花花母女可能今晚就得要餓肚子。而花花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想到此，她的眸光倏而堅定下來，抬起頭定定的直視著婦人，依舊重復著剛才的話：“十五文一斤，不能再少了。”
那婦人對上她一雙黑漆漆的眼，接下來不管她如何說，顧丹雪都只當沒聽見，就這么靜靜的看著對方。
婦人遺憾的咂了咂嘴：“行吧！十五文就十五文，真是沒見過你這么做生意的……”
婦人邊領著油紙包邊嘀咕。顧丹雪呆呆的捧著新到手的三十枚銅板。
第一想法竟然是，今晚他們不用再喝稀粥了。
拐角處，正有幾個人默默看著這一切。
沈明嬌收回視線，有些欣慰的感慨：“雖然護衛一直有稟報丹雪的情況，可親眼所見，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她轉頭問溫衡：“不知溫大夫覺得丹雪如今狀態如何？”
溫衡笑了笑道：“王妃這法子算是歪打正著。”
說話間，他已經向著顧丹雪所在的攤子走了過去。
沈明嬌稍作猶豫后，也跟了上去。
顧丹雪看見沈明嬌，眼睛不由自主一亮，緊繃的身子不自覺松懈下來。
顧忌場合不對。她只是對著沈明嬌輕輕叫了聲“夫人”，之后一時竟不知要說什么。
沈明嬌拉住她的手，心疼的只打量：“你瘦了好多。”
顧丹雪低頭笑了笑，輕聲說：“我很好。”
“你過得舒心就好。咱們不說這個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溫衡，是我新認的師傅。”
畢竟若直接說溫衡是做什么的，就怕丹雪心里會不自在。
顧丹雪不明所以，卻還是禮貌地福了福身：“溫先生好。”
溫衡笑得如沐春風：“小娘子不必多禮。”
他仔細端詳著案板上切成細條的黃瓜絲。不由自主感嘆道：“小娘子的刀功真好！比之一些大酒樓的正經廚師也不差什么。”
因著他本身長得就和氣，再加上自身的氣質，讓他面對人時，天生自帶親和力。
顧丹雪難得被人這么直白的夸贊，還是一個和她父親差不多年紀的長輩。
她頓時有些受寵若驚：“…也還好，”
溫衡繼續溫和的看著她，“這些菜都是小娘子做的？”
顧丹雪搖了搖頭，“不是。”
說罷卻又道：“我只會做這道涼拌干絲。”
許是難得被夸，她和這位溫先生說話時竟難得放松，兩人聊了好一陣子——主要是溫衡引導話題。
見說的差不多了，溫衡買了些涼菜，看了眼沈明嬌，說了聲“我先走了”，便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沈明嬌問她：“你要不要回去？顧候爺挺掛念你的。至于你二嬸一家，經過此事后。想來你父親也不會再饒過他們。”
顧丹雪垂下眼睫，半晌后道：“我不想回去，起碼現在不想。”
隨即又加了句：“我在這兒挺好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
沈明嬌見她這樣，也就沒再勸。
“行，你覺得自在就好。”
臨走時，她拍了拍顧丹雪的手背，笑著說：“等你哪天想通了，就來肅王府找我玩，到時候我們約上靈靈，一起出門逛街去。”
顧丹雪眼眶有些發酸，她重重的點了點頭：“一定，”
回到王府，她迫不及待問溫衡：“怎么樣？”
溫衡喝了口茶：“雖然表面看起來恢復的不錯，可內里卻依舊有很多問題。”
沈明嬌緊張地坐直了身：“怎么說？”
“從王妃的講述來看，促使她自殺的原因有很多，而最大的原因是，她找不到活著的意義，同時嚴重缺乏安全感。這聽起來像是一句廢話，
就這么說吧，正常像她這個年紀的閨閣女子，想的無非是以后要嫁什么樣的郎君。可她因為自身原因以及身邊人刻意的設計，讓她心中下意識覺得，沒有男人會真心愿意娶她，她永遠嫁不出去。
時下女子，嫁人是唯一也是必須經歷的事情，其次就是她的家人……”
聽他滔滔不絕講了一大堆，沈明嬌有些頭疼：“您就直接告訴我要怎么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