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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用護心丸護住心脈,宋瑜將被藥物徹底催發的毒都封鎖在了膝蓋及以下。
毒素也隨著他的腿,徹底成了死物。
如今無論做什么,都不會再危及性命。
裴瀟瀟主動又熱情,手不安分,宋瑜察覺到她的意圖。
先是歡喜。
緊接著臉色煞白。
他別開臉,躲開她的親昵,又強硬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后,聲音艱澀痛苦:
“不要……不要……”
可憐我。
他哆嗦著唇,終究沒說出這幾個字。
懷中人的肌膚瓷白潤澤,恍若上好的羊脂白玉,令人心馳神往。
若是在以前,他怕是早就將人壓在身下了。
可……
他的膝蓋及以下,毫無知覺。
他連翻身都困難……
下午的一跤,提醒他生活難以自理,失去了一個正常人的尊嚴。
如今,裴瀟瀟的行為,提醒著他……失去了一個男人的尊嚴。
這令人更加難堪。
宋瑜臉色慘白,閉著眼睛,掩去眸底的無力與絕望。
而這還不是令他最崩潰的。
最讓他崩潰的是……
之前他如何靠近,她的態度都是拒絕。
知道他失落難過,也毫不妥協。
如今他剛成了殘廢,她立馬轉變態度。
他知道她是好意。
可……真的很打擊人。
趙娘子之流,不過是無關的人,他收到他們憐憫的目光,雖然也會覺得不舒服,卻很快會過去。
就像一片葉子打在石頭上,當時會不適,卻不會留下什么傷痕。
宋母,裴母,宋霆兄妹等親近些的人,流露出的難過,憂心,會在他的心上,留下意思漣漪。
可他的愛人……
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她的關心愛護。
他感覺到更多的……是憐憫。
深深的憐憫。
提醒著他,他的悲慘弱小無助……
可憐到……需要他的女人用自以為的犧牲方式,強行改變自己的意愿,來迎合他,照顧他。
窒息!
他攏好她的衣衫,將人推回到床里側,聲音艱澀:
“早些休息吧。”
宋瑜腿雖然動不了,手勁卻依舊大。
裴瀟瀟不受控制的仰面躺在了床上。
她腦袋嗡了一下。
忽然感覺場面何其熟悉。
那日……她也是這樣將他推開的。
裴瀟瀟視線微轉,發現宋瑜果然在給自己身上裹被子。
裴瀟瀟:“……”
風水輪流轉啊。
其實她有些想笑的。
可是她又真的笑不出來。
宋瑜閉著眼,神情有些古怪。
他艱難的一點點從坐姿挪成側躺的姿勢,背對她。
裴瀟瀟咬了咬下唇,掀起他的被子,從后抱住他,將臉埋在他寬闊的背上,悶聲問道:
“為什么?”
宋瑜沒有應聲,只是盯著墻縫處的泥灰發呆。
就在裴瀟瀟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開口了。
“瀟瀟,暗香閣那個趙誠,不是什么好東西,他不僅喜歡在花樓流連,還背著他的妻子,跟暗香閣的掌柜,家里的丫鬟有染……并非什么良人。”
裴瀟瀟:“???”
她莫名其妙:“我們現在討論的話題,跟趙誠有什么關系?”
宋瑜繼續道:“宋子陽的長相呢,其實也就那樣,比他好看的人多的是,他這人眼高手低,汲汲營營,是個十足的小人,也并非良人。”
裴瀟瀟:“……”
“你無緣無故說這兩人作甚?”
裴瀟瀟眉頭直皺。
等等。
良人……
宋瑜在給她挑男人?
她臉色鐵青,猛地坐起來,掰過宋瑜的身子,死死盯著他:“你什么意思?”
宋瑜微笑:“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裴瀟瀟:“!!!”
她大怒,一巴掌甩他臉上:“混蛋!”
宋瑜臉被扇向了一邊。
臉迅速腫起來,可見裴瀟瀟下手多重。
他沒有生氣,只是拉過她大概已經發麻的手,給她揉捏,繼續笑:
“瀟瀟,你繼續和我在一起,會遭受到我家人的懷疑,會接收到村人,路人的憐憫目光,會讓你的母親為你操心難過。”
“你曾說過,你想四處游玩,現在的我,以后的我,都陪不了你。”
“平日生活,你會因為我的缺陷,大多數時候只能委屈自己遷就我。”
“繼續和我在一起,你背負,承受的壞處比好處更多,重新找個能陪你做任何事情的,是一個更明智的選擇。”
裴瀟瀟盯著眼前在笑的男人,胸口劇烈起伏。
好一會子,她壓著火氣道:“你最近情緒不穩定,我當你胡言亂語。”
說著,她掀開他的被子,重新蓋上自己的被子。
背對他。
宋瑜緩緩斂去笑容。
裴瀟瀟此時情緒激動,不愿離開,只是暫時還沒有體會到現實的殘酷。
累贅、負擔,是會不斷消磨他們之間的感情的。
他不想他們最后變成一對怨偶,撕破臉再分開。
或者說,他不想看到他心愛的姑娘,在某一天對他流露出厭惡、嫌棄的神情。
那會讓他瘋掉。
現在,他們對彼此的印象都是最好的。
這個時候分開,可能會遺憾,但不會絕望。
他盯著她顫抖的纖細背影,很想伸手將人摟入懷中。
但他沒動。
他道:“瀟瀟,我是為你好。”
裴瀟瀟呵呵:“說對我好,卻在做傷害我的事……偽君子!”
宋瑜沉默。
好一會子,他又道:“對,我是偽君子,沒有你以為的那么好,所以……”
離開。
聞言,裴瀟瀟氣不打一處來,又彈坐起來,惡狠狠瞪著宋瑜:
“混蛋,懦夫!”
“你在怕什么?你不敢面對,你不相信我!混蛋混蛋!”
好不容易主線崩掉,劇情大神疑似放棄治療。
她以為兩人能歡歡喜喜在一起。
這個蠢貨,居然因為變成殘廢,就要跟她和離。
自以為這樣對她好!
蠢貨!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以為你做的就是對我好的嗎??自大狂!懦夫,混蛋!蠢貨!惡魔!”
她口不擇言,歇斯底里。
宋瑜看著有些心疼,但沒有順她的意去哄她,只是一眼不錯的盯著她。
許久,他緩緩道:“聽話。”
裴瀟瀟:“……”
“神經病!”
宋瑜微笑:“對,我以后的情緒,可能都會跟今天一樣不穩定,說神經兮兮的話。”
“今天是第一次,或許是最后一次,也可能會有很多次,我也不清楚,也控制不了,你繼續和我在一起,就會承受這樣的一個我,生活會一團糟。”
他繼續分析著,微笑的盯著神色崩潰的裴瀟瀟。
似乎是在等她點頭,似乎又在等她搖頭。
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