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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喝完粥,在院中隨意舒展了一下身體,便差不多到與宋瑜約定治療的時間。
她背好藥箱,款款走出家門,踏上木橋,朝老宋家而去。
天有些陰沉,朵朵烏云壓在頭頂,讓空氣愈發的悶熱。
宋瑜他們要住到城里,杜柔蕙早有耳聞。
冥冥中,她感覺他們離開村子,或多或少與自己有關。
杜柔蕙猜測,是裴瀟瀟率先提出來的。
畢竟她倆相看兩厭。
宋瑜哥也真是糊涂,拋下自己一大家子親人,跟著住到了城里。
還自愿跟丈母娘住在一起。
這跟入贅有什么區別?
簡直離譜。
他們離村后,杜柔蕙的情緒一直不高。
便如這陰沉、悶熱的天一樣,極其不爽利。
不過,在跨入老宋家,看到宋瑜哥的一瞬間,她心中的郁氣消散大半。
再想離開又怎樣?
他的腿,終究離不開她。
這是她與他的牽連,羈絆。
更讓她開心的是。
宋雯那死小孩,不在身邊打擾,他們能獨處了!
東廂房中。
“宋瑜哥,天色有些黑,我點下油燈,你稍等一下。”
“好。”
杜柔蕙端著油燈,放在床邊的小幾上,從藥箱中拿出銀針:“天氣不太好,可能要下雨……你待會要自個兒趕車回去嗎?”
宋瑜回答簡短:“嗯。”
“這種天氣,對你的腿還是有所影響的。待會我給你多走一套針法,緩解一下。”
“有勞。”
“瀟瀟姐心真大啊,這種天氣也放心讓你一個人來回跑。”
杜柔蕙語聲帶著埋怨,透著心疼。
她在故意挑撥離間。
提醒他,裴瀟瀟不懂事,明知道宋瑜腿腳不好,還執意要拉著人住到城里去。
一個不會關心丈夫的女人,怎配當他的妻子?
宋瑜看著杜柔蕙笑。
笑意不達眼底。
他道:“她是心大,還是心小,我都喜歡。”
杜柔蕙神情一僵。
但心理素質不是蓋的,僅是片刻又重新掛上微笑:“瀟瀟姐是個有福氣的。”
宋瑜也笑:“不對,娶到她,才是我的福氣。”
她有些笑不下去了,緩緩低頭,擺好銀針。
再抬頭,又是笑盈盈的模樣:“早先回春堂邀我去坐診,原我是不想接受的,我不想受束縛……可我著實不愿看你這樣來回奔波,我決定接……”
“別,杜大夫。”宋瑜連忙打斷,拒絕被扣鍋,“我可以來回跑,樂在其中,千萬別因為我而做出任何決定。”
杜柔蕙緩緩揚起一抹笑,深情款款凝著他:
“我心甘情愿。”
宋瑜面無表情:“這是你自己的決定,與我無關。”
她微笑不語,開始扎針。
無論他接不接受,她話已帶到位……
她就是為他而改變的!
宋瑜哥即便表面倔強的不承她的情,心里也一定記著。
他是重諾,負責任的一個男人,她知道。
便如他承她的輪椅人情一樣。
即便后期有所抵觸,還是盡職盡責的教她。
宋瑜垂著眸,默默承受腿腳帶來的痛苦。
他心中有股郁氣。
瀟瀟曾說過,他們住到城里,杜柔蕙可能會跟著一起去。
當時他還笑她想太多。
杜柔蕙這個小姑娘,可能是比較喜歡他這種氣質類型的。
可真正有來往,是在練箭以后,接觸時公事公辦,其余時間基本沒交流。
哪里來的那么深的感情?
即便她再膽大,也不可能追到城里去。
沒想到……
宋瑜是真不明白,自己怎么會被杜柔蕙惦記上的。
他閉眼。
眼不見為凈。
治療很快結束,杜柔蕙沒有過多糾纏,微笑著與他告辭。
看著她消失在房門口的背影,宋瑜眉頭緊緊皺起。
杜柔蕙去回春堂坐診,很有可能在城里住下。
流云縣不大不小,時常走動的就那幾條街道。
若有心,碰上不是什么難事。
屆時瀟瀟可能又會膈應。
上京嗎?
京城不乏有能替他治療的大夫。
可如果回到那里,卷入紛爭。
日后可能會中毒,受傷害的,就不一定只是他這雙腿了。
他的家人,他的瀟瀟,也可能受到牽連。
宋瑜心中升起陣陣煩躁。
無論是去是留,都讓人為難。
宋瑜往后一倒,扯過薄被,閉上雙眼。
天空中,烏云越聚越多。
幾欲壓頂。
賈氏領著小韓氏,鐵柱嫂子趕出近百斤的肉丸,在宋瑞的幫助下,全部抬上大牛叔的車。
鐵柱媳婦告辭。
妯娌倆走回院中。
“累死了……”小韓氏邊捶腰邊往堂屋走,“娘,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宋母眼皮一掀,土豆燉五花,跟炒薯葉。
小韓氏眉開眼笑:“這個好,這個好。”
說著往廚房走去。
宋瑜打開東廂房門:“午飯大家一起吃吧,我有事情說。”
眾人目光齊聚他身上。
小韓氏和宋瑞一臉驚訝。驚訝。
賈氏心有不安。
宋母蹙了蹙眉。
宋珂也從房中走出來,臉色不太好。
眾人落座到堂屋圓桌旁,宋瑜也不繞彎,直接道:“以后瀟瀟掙的錢,就都不上交給家里了。”
這句話,無異于核彈,將老宋家炸的人仰馬翻。
宋珂呵了聲,噙著抹冷笑盯著宋母:
“娘,我說什么來著?住到城里先撤人,現在開始撤錢了。”
宋母臉色陰沉。
之前她還信誓旦旦跟家里人保證三房兩口子的人品。
今天老三就當眾打她的臉。
宋瑞一臉不贊同:“三弟,你們住到城里去,如今還搞起特殊,是真的想讓這個家散掉嗎?”
小韓氏也炸毛:“憑什么啊?她是比我們精貴還是咋的就能例外?”
賈氏猶豫一下,也開口:“三弟,人生起起落落,兄弟間要相互幫扶才能走的順遂些的。”
或指責或不忿或勸導的話,如炮彈般紛紛兜頭朝宋瑜砸來。
倒是宋琪,反應最平靜。
吭哧吭哧的吃著自己的飯,仿似這一切與她無關。
哥嫂幾個的反應,宋瑜早有預料。
他端著碗悠悠吃著,默默聽著。
心中慶幸。
沒有讓瀟瀟自己親自回來說這事,果然是正確的。
即便,她不懼哥嫂們的指摘,他也想讓她輕省些。
宋瑜老神在在,宋珂最看不慣。
他惱道:“三弟,娘還在呢,你有義務贍養她!”
宋瑜調整了個坐姿,好整以暇:“我有說不管娘嗎?”
裴瀟瀟不交,他交嗎?
宋珂冷笑:
“你刻那個小玩意兒才賺多少?三弟妹那才是大頭吧?取大舍小……你可真是夠自私的。”
“自私?”宋瑜咀嚼這兩個字,掃了眼宋珂,“至少我沒有當蛀蟲,拿著家里人的血汗錢四處亂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