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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珂冷哼一聲,其他人沒說話。
賈氏有些食不知味。
裴瀟瀟他們離開,肉丸也歸她管著,每天依舊能掙幾百文。
可裴瀟瀟腦子靈活,以后說不定還會弄出什么掙錢的活計兒。
她不在家里住著,肯定不會率先考慮到她這個大嫂。
即便她能繼續交錢,也是交到娘手中,跟她有什么關系呢?
換言之,她未來可能會掙更多錢的可能,被扼殺了!
流云縣,明園巷五號院。
大熱天,白日在城里晃蕩了大半日,裴瀟瀟感覺自己要被汗酸味給腌入味兒了。
一回到家,她就洗澡洗頭。
她在房間擦頭發,不多時,沐浴完的宋瑜也回到房間。
帶著一身清爽的皂莢清香。
美男子,披著頭發也一樣的帥。
裴瀟瀟起了玩心,捋了他一縷頭發,跟自己的攪在一起,編辮子。
宋瑜停住擦頭發的動作,握住裴瀟瀟編發的手,柔聲提議:
“剪下來吧。”
裴瀟瀟盯著他:“???”
他眸中閃過一抹微光:“結發。”
他們成親的時候,相看兩厭,都沒有走這個流程。
裴瀟瀟恍然,嘴角上揚:“好啊……不過等頭發干了先吧。”
宋瑜含笑點頭:“好。”
她放開交織在一起的頭發。
半干的栗色發絲和濕潤的墨發緩緩剝離,各自被攏到它們主人的毛巾中,各自一點點干透。
“你明天是要回村做治療吧?”
“嗯,怎么了?”
“我跟你一起回。”
宋瑜詫異:“你回去做什么?不怕碰到杜柔蕙?”
“嗯,我明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裴瀟瀟暗吸口氣,看向他:“家里每掙一筆外快,就要上交一半的規矩,我不想遵守了。”
宋瑜擦頭發的動作慢下來。
停住。
暖黃的燭光下,他微凝的眉頭,沉思的目光,嚴肅的神情……
裴瀟瀟盡收眼底。
她擦頭發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呆呆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們的房間雖不算小,但被生硬隔出個書房便顯得空間不足。
桌椅,畫架塞滿各處,空間更顯局促。
桌面上的碳筆,毛筆,小刻刀隨意放著,有些凌亂。
悶熱的暑夜,蛩鳴聲此起彼伏的撩撥人的神經,無端令人煩躁。
裴瀟瀟緩緩坐直身子,下顎線一點點繃緊。
自心底升起要破掉規矩的念頭后,她便有猜想,宋瑜可能會不痛快。
可想象,跟親眼看到……
感受到底不同。
她以為,以自己的心智,會很淡定接受宋瑜的任何態度。
如今……心口卻是發堵。
是,她是他愛的人。
可那些人,是他的親人。
尤其是宋母,他一直都很尊敬,愛戴。
現在的男主,算是在老娘和老婆之間為難了。
她今日這般說,并非要跟那些無聊之人一樣,故意測試婆媳兩人在男人心中的份量。
她說出來,就是表明自己態度的,無論宋瑜同不同意,規矩,她一定要破!
反正她不會讓自己不痛快。
她就是這么自私,總會先考慮自己的感受。
如果宋瑜感覺他愛的這個人有瑕疵,不喜歡,那也沒有關系。
她也能接受。
一段婚姻,結束與否,就是要看這段婚姻是否還能滋養彼此。
如果某一天,她和宋瑜走到最壞的一步,再也無法給彼此提供情緒價值……
那就分開好了。
她這么想,并沒有對昨日“要對兩人未來有期盼”這個承諾食言。
她只是對在一起,可能走向的不同結局做好各種準備。
一個男人罷了!
何必如此在意?
當然是要自己開心為先!
裴瀟瀟捏著毛巾的手不自覺用力,指尖透出了白。
狼狽,卻堅定。
“嗶啵——”
燈芯爆出個火花。
宋瑜回過神。
身旁的人兒盯著他出神,唇線緊抿。
發絲拂在臉上,也不管。
透亮的褐眸隱隱透出一股冷意、倔強。
她心情不好。
宋瑜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情緒。
他將她的發絲別到耳后,柔聲問道:“在想什么?”
裴瀟瀟眼神聚焦,凝了他片刻,垂下眸:“我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你撒謊。”
她別開臉,躲開他微涼的指尖,重新擦起頭發來:“明天什么時候回村?”
裴瀟瀟低頭斂目,掩住了漂亮的褐眸,也掩住了翻涌的情緒。
柔和的暖黃燭光打在她嫩白的小臉上,竟襯出了些許……
蒼白。
在跟他鬧情緒?
他惹到她了?
宋瑜思緒急轉,想起她之前提的事情。
他還沒表態。
宋瑜勾了勾唇,撫上她毛茸茸的發頂,溫聲道:
“瀟瀟,別胡思亂想……明日我自己回去即可……規矩的事情,我來說。”
裴瀟瀟驀地抬頭,雙目圓睜:“你來說?”
宋瑜笑了。
他輕輕頷首:“嗯,你和娘到底隔著一層,有些事情,我來出面會比較方便。”
裴瀟瀟呆愣愣看著眼前的男人。
剛才還覺得他面容棱角冷硬。
這會子卻覺得……
他五官柔和,目光繾綣,唇角的笑都透著燭光的暖。
就在剛才,她甚至已經想到未來沒有宋瑜后,她和裴母單獨生活,要怎樣才能更自在瀟灑些。
可眼前人給出的答案……
無條件站在她這邊。
甚至還為她的處境考慮,自己去觸老宋家那群人的霉頭。
現實與腦補內容的巨大反差,讓她一時間有些怔愣。
心口淌過陣陣莫名的情愫。
暖融融,酥酥麻麻。
裴瀟瀟一把摟住他脖子,臉埋在他頸窩處,悶聲問道:“你不會覺得我很自私,很小氣,很冷血嗎?”
宋瑜將人攏入自己懷中,輕聲道:
“當初我和娘提出上交一半的規矩,是為了破掉娘獨攬全部收入,鼓勵家里其他人尋求更多的生財之道,提高家里的整體收入水平。”
“如今溫飽已經不是家里急需解決的問題,相反,如果還讓你一直這樣獨挑大梁,反而會激發家中其他人的惰性。”
“朝廷的法令還有時效性呢,何況是家里的規矩……你想改,我們就改。”
他的聲音緩而慢,如和煦的暖風輕輕撫慰心田。
裴瀟瀟眼眶微微發熱,卻還是問道:“你剛才就是在想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