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老爺眉頭高高揚起，目光追隨。
吱呀——
大門開了一邊，梁丹丹沒骨頭似的倚在門邊，沖門口高大的男人拋了個媚眼：
“宋家相公也想加入我們嗎？”
裴瀟瀟上前一步擋在前邊，對上她，笑容虛偽：
“現下是子夜，你們可否壓低些聲音？”
“不行哦……我們要伺候好客人,請裴娘子諒解。”
“所以你們是鐵了心不讓人睡覺咯？”
梁丹丹笑容挑釁：“怎么了，我連在家里說話的自由都沒有嗎？”
“當然有，可你也考慮一下周邊人家的作息時間好吧？”
“我嗓門天生就這樣，壓根克制不了，聲音非要傳到你家去，我能有什么辦法？”
梁丹丹一臉無奈,表情賤兮兮。
裴瀟瀟完全斂去笑容。
梁丹丹仿似是受到了什么鼓勵般，更加來勁，張口唱起歌兒來。
聲音婉轉如黃鶯。
可惜唱的是哀歌。
聲聲控訴著她們做個生意也要被黑了心肝的人逼死，控訴命運不公……
妹妹梁青青也跑出來，接上姐姐的唱腔，開始了二重奏。
你一句我一句，無縫連接，情真意切，哀戚婉轉，催人淚下，嚎的天上星星忍不住瑟瑟發抖。
這分貝。
之前飲酒作樂只是影響到這條巷子。
如今……附近的幾條巷子怕都是聽到了。
裴瀟瀟和宋瑜腦門青筋直跳。
顛倒是非，肆無忌憚，臭不要臉！
裴瀟瀟磨牙。
宋瑜拳頭硬了。
指骨捏的劈啪作響。
他一般不輕易打女人。
但不是沒打過。
姐妹花注意到聲響，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隨即仿佛是做過千八百次一樣，忽然就抱頭痛哭起來。
“阿姐，我們的命好苦，與其整日被人欺負,我們不如早些死了算了。”
“我向來受不得氣，即便是死，我也要讓世人知道我們是被誰逼死的,就直接吊死在裴娘子家門口好了。嚶嚶嚶……”
張老爺歪坐在椅上，側頭看向門口唱作俱佳的姐妹花，眼中的興味欲濃。
有趣的體驗。
“吱呀——”
她們院內的東廂房出來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人，臉戴銀質面具，抱著一柄長劍。
杵在那兒仿似一棵堅實的柱子。
宋瑜皺了皺眉，將裴瀟瀟拉到自己身后，冷冷看著那面具男。
雙方對峙，視線交匯處仿似金戈交鳴。
姐妹花更加得意，故意嚎得更大聲。
“吱呀吱呀——”
旁邊幾戶人家紛紛冒頭。
“不要臉的賤貨，帶的整條巷子不得安生，咋不被雷劈死呢？”
“自己沒有孩子，就不讓別家孩子好，真是惡毒娼婦！”
“得了，趕緊回去睡覺吧，你越鬧她們，她們就越得意！今晚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后邊說的這人，竟然連裴瀟瀟夫婦都一起責怪。
裴瀟瀟環視巷子一周。
個個面容憔悴,面有厭惡不耐憤懣。
再看哭訴的兩人嘴角勾起的笑,以及杵在那兒如煞神般的面具男。
裴瀟瀟腦仁兒疼。
她能料到梁氏姐妹會很難搞。
親自跟宋瑜過來敲門，秉承的是先禮后兵,一探虛實的宗旨。
可著實沒想到會如此難搞。
胡攪蠻纏，指鹿為馬，厚顏無恥，毫無做人底線……
裴瀟瀟穿書這么久，算是棋逢對手了！
后邊出來的面具男，看著像練家子，氣勢不凡。
怪不得姐妹花能橫著走。
她家宋師傅武功雖好，可腿腳毒素，注定他不能過度使用內力。
正面剛上，萬一犯病，那就得不償失了。
最好的方法是趕緊搬離。
可房子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找到的。
匆匆忙忙找，萬一又遇到另外的奇葩，也不好。
無論如何，還是的整治一下這對姐妹花。
想了想，她拉住宋瑜，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姐妹倆哭聲一頓。
妹妹梁青青笑盈盈道：“裴娘子，我就說你合我眼緣，有慧根……知道世上人活著不容易，懂得給他人方便。”
得了便宜還賣乖！
裴瀟瀟磨了磨牙。
又沖她露出一個笑，陰惻惻：“對，我們都是懂得與人方便的。”
居然沒有生氣。
梁青青愣了愣，又勾起嘴角：“呵呵！”
夫妻倆只是晃了一圈，就被面具男嚇跑。
鄰居們既松了口氣，又神色失望。
松口氣是裴瀟瀟他們離開，梁家姐妹不會發瘋哭鬧，動靜會小很多。
這么多年來，他們多多少少也能忍受了。
失望是因為新鄰居沒有任何戰斗力，他們依舊要跟以前一樣，三天兩頭被梁家姐妹攪擾。
都是命。
“要是我有能力，我一定找人弄死她們！”
“得了，你要有那能力，早就搬走了，還在這兒常年受窩囊氣？”
眾人紛紛搖頭，憋著氣關門回家，愛生嘆氣。
聽著鄰居們的議論，裴瀟瀟忍不住感慨：
“人至賤果然無敵。”
宋瑜撓了撓她手心，小聲問道：“你打算怎么收拾他們？”
裴瀟瀟抬眼看他：“你用詞也太殘暴了，我是那種人嗎？”
宋瑜笑道：“你是。”
大獲全勝，丹青姐妹渾身舒爽，利落收了哭聲。
用精致的帕子拭去眼角的淚，相互給對方整理了一下儀容，才裊裊婷婷走回堂屋。
路過面具男時，梁丹丹輕聲道：“阿影哥，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阿影垂首，沒應話。
姐妹倆沒再說話，徑直回堂屋。
他在院中站了好一會子，才無聲退回自己房間。
中年男子捏著酒杯把玩，唇邊笑容玩味：“
“今晚經歷甚是有趣。”
家中妾室也時常會有互相撕扯的時候。
可那種女人間的拈酸吃醋，與這種鄰居大戰比起來，遜色的多。
大開眼界。
“有趣，有趣。”張老爺笑著從懷中摸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入梁丹丹衣襟中，順勢又揩了把油，“好戲！”
拿到不菲的小費，梁丹丹笑彎一雙眼：
“聽聞張老爺喜愛聽琴賞畫兒，您不妨選一個，我們給您表演？”
梁氏姐妹，在流云縣中的上層社會中，都是有名氣的。
她們與一般花樓的頭牌花魁不一樣。
姐妹倆自己營業。
在母親的言傳身教下，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會一些，尤其擅長作畫。
她們也頗通伺候男人的招數。
兩人容貌生的這般好，還是雙胞胎姐妹花……
不少人都起過將二人一同收入后院的心思。
至今無人成功。
原因有二。
一來，她們壓根不屑依附男人，活在爭斗不斷的一小方后院，只想隨心所欲，逍遙快活。
二來，她們雖無背景，但混跡多年，裙下之臣不乏能人異士。
剛才的面具男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