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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沒有應話。
林北治也沒再提,收了針,走出房間。
東廂房朝外的窗口,一棵芒果樹靜靜佇立。
枝丫上兩只黃鶯并排吟囀,似在互訴衷腸。
檐下飛出一雙紫燕,掠過低空,嬉戲打鬧。
宋瑜眉眼染上笑意。
忽然,一股邪風刮過,鳥兒受驚振翅,各自飛掠離開窗口,不知去向。
宋瑜唇角笑容一滯。
他有些不舒服,起身欲行至窗口查看,眼角余光瞥見那邊床榻上,裴瀟瀟正側首望著他。
宋瑜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驚喜道:“你醒了!”
裴瀟瀟輕嗯了一聲。
雖然小聲,卻不再是微弱無力。
是真的要好起來。
宋瑜眼圈有些發紅。
他坐在床邊,俯身抱了抱她,輕聲道:瀟瀟,你醒了,真好。”
兩人靠的很近,裴瀟瀟能感覺到他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
激動的吧?
裴瀟瀟心情復雜。
她早就醒了,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她看過書,知道林北治出現在這兒的意義。
宋瑜用掉了那個人情。
這本該是在他入京后,用來幫三皇子拉攏一個關鍵勢力的。
這也為他日后權傾朝野打下堅實基礎。
現在,提前用掉了。
還是用在她這個女配身上……
而且,她也很清楚,這個時候的宋瑜,有多厭惡廟堂。
如今,他主動聯系京城那邊了。
這份情誼……
壓的裴瀟瀟心口沉甸甸。
可書中的主線劇情,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天塹。
這次的病癥來的古怪,說不是劇情大神在作祟,她都不信。
她自認心理素質不差。
那日意識到系統扛不過劇情,她是有受到打擊啦。
可當日就調整好心情了好伐?
事后冷靜的去威脅了杜柔蕙。
還有哪門子的驚熱?
且十多天前,她還是一個骨肉勻稱的小美女,轉眼就成了只剩滲人的骨架子,雙頰凹陷的丑八怪。
如果不是超自然能力,她都不清楚,還有什么病能讓人暴瘦至此。
所以,劇情大神,真的是他倆邁不過去的坎!
可是……如果真是劇情搗鬼,為什么林北治能治好她?
還是懲罰時間到?
啊,好暈!
裴瀟瀟扯開話題:“宋瑜,讓杜柔蕙替你治腿吧。”
抱著她的男人身子一僵。
她小聲解釋:“我都聽到了……身體重要,不要任性。”
宋瑜微抬起身,凝著她,讓自己的笑看起來很輕松:“這樣吧,我平日少走路,娘子養我可好,如此我便能撐個十幾二十年。”
“這對你來說,很痛苦。”
“不,讓你以外的女人摸我的身體,我才更痛苦。”
裴瀟瀟:“……”
“不要任性,身體是你自己的,要好好疼惜。”
“我可以理解成,娘子在疼惜我嗎?”
這男人……
裴瀟瀟咬了咬牙,還是點了點頭。
宋瑜眉眼彎彎:“比起疼惜我身體,我更希望娘子在乎我的感受。”
她眼神閃爍,深吸氣,嚴肅回視他:“別鬧了,讓她給你治療。”
宋瑜笑容緩緩斂去:“你認真的?”
她沒有說話。
沉默代表默認。
村中的小孩子不知愁苦,在村路上嬉戲打鬧,嬉笑聲繞過一戶戶人家,轉過一處處屋角,隱隱傳入東廂房中。
宋瑜突兀的笑起來,摸了摸裴瀟瀟的腦袋,溫聲道:
“無論是踢到腳趾,崖上的石塊,亦或是這次的病癥,是個人就有可能經歷,這些都是意外,不是什么懲罰……”
“不要相信什么鬼神,也不要讓這些東西影響到我們的感情……好嗎?”
他的語速不急不徐,聲音一如既往的醇厚好聽。
可卻仿似在裴瀟瀟腦中投下一個炸雷,震的她腦子嗡嗡嗡。
這廝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很不可思議吧?”宋瑜笑容擴大幾分,“你看,我不是什么鬼神,卻能知道你心中所想……這是因為我有自己的手段……”
“世間之事,不是人為,就是意外,絕不會存在什么神罰,瀟瀟,放寬心,不要讓莫須有的東西橫亙在我們之間。”
他的語聲溫柔,用自己的事情做例子,有理有據。
若不是手握系統,若不是穿書,若不是她中蛇毒時,杜柔蕙轉過崖壁沒有遇到大石塊……
裴瀟瀟差點就信了!
除了把劇情大神說成神鬼迷信,宋瑜基本上猜中了她心中所想,裴瀟瀟的確很震驚。
腦子空白之下,她脫口而出:“不是神鬼,是劇情。”
可她動了嘴唇,卻沒發出聲音。
被和諧了……
和諧了。
諧了。
宋瑜疑惑:“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你剛才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是什么意思啊?”裴瀟瀟笑容勉強,“我們不是在討論你腿疾的事情嗎?宋瑜,我只想你身體好好的。”
說著,她還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聽話。”
宋瑜盯著她,笑容悉數斂去:“這是你的真心話?
裴瀟瀟艱難點頭。
“你撒謊。”
“我沒有。”
“你覺得她會害你,卻不怕她害我?”
“她不會害你。”
“這么篤定,為什么?”
裴瀟瀟驚了一下,連忙狡辯:“你教她箭術,她有求于你,當然不會害你。”
宋瑜放開她,緩緩直起身,拉開與她的距離,冷笑起來。
“你防備杜柔蕙,卻篤定她會好好治療我,你知道她對我的心思……且早就知道了。”
“你故意裝作與輪椅無關,為的不就是讓我承她的情?”
“她練箭的時候,你總是避開后院,與我們不同在一處,是想讓我和她發展。”
“你聽到我和林叔的談話,知道舒筋活絡會有肢體接觸,還是建議我接受她的治療。”
“這一切都表明,你在撮合我和杜柔蕙……我的娘子,你可真行。”
他說的篤定,仿似在陳述事實,而不是推測。
他眼神冰冷。
他生氣的時候總是這個表情,讓人脊骨生寒。
裴瀟瀟頭皮發麻,眼神閃爍。
他全都猜出來了。
為什么連輪椅的事情都知道?
恐怖如斯。
“看著我。”宋瑜掐她下頜,掰像自己,一字一頓問道,“你明明對我有意,為什么要這樣做?”
她平日還是蠻注意與他的距離的,這廝為什么說的如此篤定……
難道是因為那天聽錯的“我要你”?“我愛你?”
不對啊,他那天說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對他有意……
啊,又暈了,不想了。
這廝的情緒有些上頭,她不太敢刺激他。
萬一跟大年初一那樣發瘋說要咬她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