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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珠拔腿就往外走。
月言急忙去拉她:“小姐要去哪?”
顧明珠繞開眼前的人:“去九州。”
“小姐!”
“我要去找他!”顧明珠身子顫抖,目光也帶著血絲:“我……月言……不久之前,我還同他置氣,我……我都做了什么!”
顧明珠翻身就上馬,月言攔在馬前:“小姐,江陵如今的局勢,你要是一走了之,我們怎么辦?”
顧明珠被一桶涼水當頭澆下,有些惱怒地瞪向月言。
月言自然不畏,道:“大公子怎么辦?紅葉樓怎么辦?小姐!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就算你……就算你真要去九州,也得把事情安置妥當了。”
安置……?
對,安置!
顧明珠冷著臉,翻身下了馬入內。
顧明珠邊走邊說:“離隨肯定是蓄謀已久,將徐謂的死訊傳到徐玨耳中,誘他出城,只怕用心不良。”
二人停站在庭院門前,顧明珠略感無措無措。
這種無措,來自于今夜陡然的變故,離隨的叛反,徐玨的離去,哥哥被拉下水,明日不管朝廷變成何樣,哥哥都要與離隨站在一條線上,不管是不是他愿意。
可顧家不能落到此等境地!
顧明珠心存忌憚。
帝王之爭,向來尸骨成山,哥哥前世的死就已令她夜夜夢魘,她如今好生生的,又怎能讓顧家重蹈覆側!
可讓她阻止離隨篡位……
顧明珠眼梢拂上一絲陰狠的冷,在這黑暗里顯得詭異。
顧明珠巴不得天下大亂,又怎會對這亂局加以援手,離隨和云昭最好手足相殘,爭個你死我活,她意更快!
顧明珠轉念一想,又道:“此刻把他引出城,只怕心懷鬼胎,離隨也不是傻子,在這個節骨眼上放徐玨回九州,事成不成另說,亂世若起,他便是九州之主,如此心腹大患,我若是離隨,我也不可能讓徐玨安然回去,將他扣住,就相當于扼住了九州五十萬大軍。”
顧明珠深吸一口氣,摒退雜亂的情緒,轉過頭,月言正深深看著她。
顧明珠霎時沉默。
月言沉思片刻,開口道:“小姐,你要想清楚,成大事之人,若有了軟肋,那便有了破綻,小姐有個顧府,往日行事已多有束縛,往后再加上徐世子,豈不更分身乏術。”
顧明珠眼眸幽幽深深。
月言又道:“小姐,時勢不等人,需得快刀斬亂麻。”
顧明珠說:“你有什么主意?”
月言微一沉吟,道:“江陵已亂,不管是何人登位,與我們并無二,可我們所行之事,不管放在離隨還是云昭眼中,都是謀逆大罪,如今尚且隱秘,可日子一長,難保不東窗事發。”
顧明珠看著她,目光如炬:“你想讓我造反?”
月言垂下身:“三州動蕩,池州附近五縣也皆被百姓推翻,估計不日就要稱王,江陵又是這么個情況,小姐,這不是造反,是帝王無能,亂世已起啊!”
“亂世……”顧明珠喃喃。
是啊!
天下大亂了!
顧明珠沉默往屋內走著:“若要走,那必不能以顧明珠的名字走,我的事不該累及家人,日后天地境地,由我一人承擔,可是,該怎么擺脫這個身份呢?”
月言靜思著,須臾,計上心來,說:“小姐,我有一計。”
月正濃。
今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離隨的人控制了江陵各處要點,于御書房親自寫下傳位詔書,蓋上玉璽,同時,東宮發喪。
待天亮時,棺木已起,送葬的隊伍出發前往皇陵。
江陵百姓議論紛紛。
兵部門口。
顧明珠親自上前叩門,得通傳后,如愿見到了戚風。
“顧姑娘。”戚風于案榻中抬起頭來:“下屬來通傳時,我還以為聽錯了,姑娘不在家中待著,來我這兵部做什么?”
顧明珠站在不遠處:“我有些事,想問問大人。”
“哦?”戚風來了興趣:“什么事?”
顧明珠目光看向戚風,說:“我想問問大人,那夜與令嬪在殿中,你給她的藥引子,是什么藥引子?”
戚風瞇起眼:“戚某聽不懂……”
顧明珠打斷他:“那夜我就在殿中。”
片刻沉寂。
戚風站起身,含笑的神色漸漸轉為厲色,他走了幾步,關上門,回過頭看向顧明珠,上下打量著她,忽而一笑,說:“你一人來的?”
顧明珠側目:“一人。”
戚風說:“哦?看來你是有備而來?”
顧明珠哼笑一聲:“你在害怕?害怕什么?害怕被世人知曉,離隨這個皇位,是弒兇毒父得來的?讓我來猜猜……”
“哦……”她長長一嘆,目光狡黠,含著嘲弄:“你們自然該怕,世人的嘴,最難堵,若是讓天下知曉,離隨是這么個人,那這皇位,他還怎么坐得下去?”
戚風面色陰沉,冷笑一聲:“姑娘聰慧,你獨身前來,不會就是為了與我推心置腹說這些吧?”
顧明珠含笑贊道:“戚大人好定性,不虧是一品大臣,你是不是料定了我走不出這兵部大門?”
“那你認為,自己還走得出去嗎?”
顧明珠點點頭:“我覺得也不能,所以我留了封書信給哥哥,說戚大人邀我來兵部一敘。”
戚風目光一寒。
顧明珠笑:“看戚大人這要吃人的模樣,這一封信,我留對了。”
戚風說:“你想做什么?”
顧明珠彎唇一笑:“你們千方百計將我哥哥拉下水,讓我來猜一猜,必定是哥哥的任命早就下來,這件事必定已有人知曉,掣肘了你們,不得已才將我哥拉入你們這邊。”
戚風說:“不錯,顧修榮任羽林軍大統領的任命書,已經按在禮部,那個老東西油鹽不進,倒是聽皇帝的話。”
“你們不敢冒險對我哥下手,怕被人抓住把柄,若是我哥在這個節骨眼出了事,任命書一現,天下人便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聰明。”戚風道:“姑娘,又是怎知太子是我們動手,而不是他體弱病去的?”
顧明珠道:“我前幾日還聽聞,太子身體有所好轉,又怎會忽然病去,昨夜定北王逝世的消息來的實在太巧,我重新想了一通,幾番巧合,終于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尋常人也要停棺七日方才下葬,你們發喪如此急迫,倒像是怕被人察覺。”
顧明珠負手,慢慢踱了兩步,繼續道:“到底怕察覺什么呢?我想了許久,只得到一個猜想結論。這七日,你們不可能日日控著百官,待到官員吊唁之時,一瞧太子尸體有異,那質疑傳位詔書,便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所以你們干脆打算連夜發喪,太子一入皇陵,誰敢有膽子去刨皇家的墳,死無對證,雖然無賴,卻是好計。”
她看著戚風,臉色溫和,雖身處險境,倒無畏無懼,說:“戚大人,我說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