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帝當然知道女兒從小就發燒后就開始查數。最開始是三個，過段時間就會加一個，再查四個。又過一段時間就會又漲一個，直到今晚，她嘀咕著十個。
明昭帝想原來女兒不是笨的，好久才學會查一個數，而是她看到有人落井，看到了十個。
德妃愈發緊張，這傻子看到了落井的人，那會不會也看到了茂郎。
向來溫潤的旻王，現在已經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他只喜歡讀書，從不知世間險惡，沒想到鮮花錦簇，蝶飛蜂舞間的一口小小的水井中，竟然有人骨，還是這么多。
戎瀟面上看不出情緒，如深海之淵的眸子，被長睫遮擋在暗影中。
又是一網上來，被水浸泡得變色的人骨，散落一地。
“四個，五個，六個，七個……”
“還有魚，還有魚！”戎洛看些那些骷髏骨，已經渾身冒冷汗，可還是表情天真傻笑的繼續讓撈魚。
南盈帝的臉已經沉成冰雕了。
就算他早知道深宮內權謀之爭，總有腌臜之地。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一口水井里能有這么多的骸骨，多少人的性命就這么被輕賤至死。
又是一網，戎洛掰著手指，查到九。
她搖頭：“不對，不對，還有魚，還有魚！”
眾人也覺得不對，明明孫太醫的衣袍還在，卻沒有孫太醫的尸體。
“德誠，馬上給朕查，這宮中失蹤了多少人？朕掌管天下，卻不知就在朕的眼皮底下這么枉顧人命。”明昭帝壓抑著怒火。“朕的后宮，都是女人，沒想到竟比邊疆戰場還要兇險。”
“奴才這就派人把這些年宮女太監失蹤的名冊找來。”德誠帶著一個小太監急急的奔去冊集處。
德妃面色越發難看，隱隱覺得這傻公主是故意的。
跟快名冊就被拿來。
失蹤的人有四個宮女、四個太監、還有一個嬤嬤。
“稟皇上，這四個宮女有三個是德妃娘娘的宮女，都是年滿二十五歲準了出宮的。”
“準了出宮的？”明昭帝看向德妃：“德妃可知她們出宮不成，都死在這井里了？”
德妃身子一軟，一下跪下：“臣妾當年還賞了她們銀子，回去嫁個好人家。沒想到她們竟然遭此橫禍……”德妃傷心的拭淚。
德誠見明昭帝眼色，又繼續說道：“還有一個宮女是伊貴妃的貼身宮女，當年這宮女突然不見，伊貴妃可是將這皇宮找了個遍。最后看到這宮女留下的書信，說是母親重病，自己盜了貴妃的首飾，給母親醫病，沒臉再見貴妃。為此伊貴妃還特意命雜家找那宮女的鄉籍，要派人送去銀子，可惜鄉籍早就不見了。”
明昭帝知道這件事情。
當年他覺得伊貴妃善良，可后來無意中聽到兩個宮女對話，才知是伊貴妃不喜歡那宮女，給暗中發賣了。還故意演了一出心疼奴才的戲碼。
現在，他心中被猛的一戳。
不是被發賣了嗎？怎么會在水井里？
思緒冗雜，片刻，他的手攥得咯咯直響。
難道那些話是有人故意給他聽的！
“接著說！”明昭帝的表情冷得滲人。
讓所有人都跟著打了個哆嗦。
“諾！這四個太監都是芙央宮的。”
德誠公公的話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到了德妃娘娘身上。
“這幾個太監分別失蹤在宴平七年、八年、十三年、十五年。”
“皇上，臣妾都不記得了，這些犯錯的太監，臣妾直接交給總管公公處理的。”德妃聲音柔柔的，直接推了個干凈。
德誠公公一時間都不知如何來答。
確實該他來管，可他每天忙著伺候皇上，這等小事根本就不曾過問。
明昭帝心明鏡的，德誠公公每天在他身前轉悠，哪會管這些事情。
德誠低頭，繼續說：“還有一位是桂嬤嬤，十八年前就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明昭帝被氣得冷哼一聲。
他的后宮，竟然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
“都說桂嬤嬤給各宮主子，還有大臣的夫人接生，得了不少的好處，可能伺機攜錢財逃了。”
“都逃井里去了？”
明昭帝一聲，所有的奴才全都嚇得跪地了。
“父皇息怒，請保重龍體。”旻王勸道。
戎瀟看不出情緒的坐在輪椅上，波瀾不驚的開了口：“桂嬤嬤接生完四皇兄，不過兩個時辰就失蹤了。當時宮中正為得了皇子而慶祝，一時間誰也沒在意一個老嬤嬤去了哪。”
德妃開始愈發的不安，她看向戎瀟，燈籠的柔光照到他的臉上，即便模糊，那輪廓也俊逸非凡。只是他今天怎么看不出病弱，連聲咳都沒有，而且那雙本就瞎了的眼睛根本沒看她，卻又好像可以看穿她似的凌厲。
“竟是給本王接生的嬤嬤！”旻王心心善，一聽便覺的難過了。
可明昭帝卻擰了眉。
晲著跪著的德妃。
“德妃可還記得這桂嬤嬤？”
“臣妾，記，記得！臣妾當年生產后幾日昏迷，等身子好了些，便派人叫桂嬤嬤，想給她賞賜。可聽說她已經離宮數日，后來便作罷。”德妃心想，現在怎么說都再無法查證。
明昭帝一直覺得這宮中最平凡的就是德妃，從入宮起就沒引起他的注意。要不是因為他寵伊貴妃，又在伊貴妃的寢宮中總見到這個秀女，只怕他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知道她是伊貴妃的同鄉，還特意提了她的位份。
伊貴妃說宮中沒被皇帝寵幸過的妃嬪，總是備受冷眼，她不想她的姐妹如此，所以他喚了這個連名字都沒記住的女人侍了寢。沒想到只一次，她便懷了孩子，還生下皇子。
直到伊貴妃病逝，他總是想找伊貴妃的影子，才會時常喚德妃眨身前伺候，才發現她善良柔弱。
可今天這些失蹤的人竟然都和她能扯上關系。
一時間明昭帝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他們都是被一個黑衣人推下去的。”戎洛這時突然說道。
德妃心下一沉，這傻丫頭看到了她的茂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