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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知道該怎么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使知道不能多思多慮,但以魏云舒的性子,他恨不得在有限的時間里把所有的事情都思考在內,怎么可能不多思多慮呢?
所以醫囑是經常聽,只是從來沒有照做過。那位經常給他看診的太醫也知道他的性子,明白自己是白囑咐了,但秉承著醫者仁心的原則,每回都是盡心盡力的診治。至于魏云舒照不照做,就不是他能管到的了。
“督公……”
“怎么?”
魏云舒輕輕的側過臉去,看著長生。完美無瑕的側臉殺傷力很大,就算是每日對著這張臉的長生也覺得視覺沖擊有些大。好在她已經習慣了,從袖袋中摸出來一串佛珠,遞給魏云舒。
“這是我閑來無事用菩提子做的,沒什么藥用價值,只是能靜心安神,督公若是不嫌棄,就帶在身上吧。”
材料有限,這普通的菩提佛珠也不能做出千年菩提子的效果。長生在元極無常鯉的指引下在佛珠上刻了一些暗紋,最起碼能在危急關頭保住他一條性命。不過自己一直都在魏云舒身邊,這串菩提佛珠應該也派不上用場。
不知怎的,越是看著魏云舒這個人,長生就越是有一種想要看著他走下去的感覺。無關情愛,只是一個人在遇見一個耀眼璀璨的靈魂時,不自覺的欽佩。
她知道魏云舒想做什么,他想改變這個吃人的世道。世家大族把持天下,貴族賤民如同云泥,魏云舒想做的事在這個世道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幾乎不可能成功。但是殫精竭慮十六年,他終于是做到了大部分。雖然不可能盡善盡美,但是,像六年前青蕪州旱情無人解救的情況是不可能再發生了。
剩下的那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自然有后來者去做。眼下唯一需要面對的,是這個國家幾百年來都沒有做到的事情。
戎狄之禍。
有這樣一個人,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去做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即使這世道艱難,即使無人理解,即使萬人唾罵,即使青史之上留下千古罵名,也依舊無怨無悔。這樣的人,有著異常璀璨的靈魂,有著極其出眾的心智,有著百折不撓的意志。
面對這樣的魏云舒,長生不自覺的就想要幫一幫他。
長生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這蕓蕓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個,她在泥地里打滾求生,從深淵中艱難爬出,她抬頭看見了云間月,山上雪,并不覺得嫉妒,從不怨恨。只是覺得,云間月就該呆在天上,山上雪就該掛在高山之上一塵不染。
能幫到魏云舒,能完成他的夙愿,長生只覺得高興。所以,她從來都無法理解那些要把云間月山上雪拽入污糟人間甚至要踩上一腳叫它染上如墨黑痕的人在想什么。
此時,魏云舒看著那串一顆顆被打磨的光滑圓潤,表面還有一層淺淺的不知名紋路的佛珠,黑色的瞳孔中露出一點漣漪,然后,他伸出了手。
魏云舒的本意是要接過來,不過長生還以為他是要自己給帶上,于是自然而然的拉過那只冰雪般蒼白的手,將純黑色的佛珠套在了他的腕子上。
一邊的魏青山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總覺得自己在這里是不是有點多余。不是,義父不是最討厭別人碰自己嗎?怎么永安就能這么毫無顧忌的拉他的手?當初自己不小心碰到義父的手,直接就被甩開了。還得了三天的冷臉,怎么永安就可以?
魏青山委屈的看著自己的手,這難道就是視若親子和義子的區別嗎?作為不受寵的義子拒絕看見這樣的場景!
“好了。”
松開魏云舒的手,長生看了表情亂七八糟變化的魏青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都直了。
“你干嘛呢?”
“啊?沒什么?就是有點兒冷……”
長生看著渾身血氣充足就差沒有穿著單衣出去耍的魏青山,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
這叫什么冷?怕冷還穿這么少?
而被送了一串佛珠的魏云舒仔細打量了一眼贈禮,露出了一個冰雪一般稍縱即逝的微笑。
一天時間轉瞬即逝,出發的日子轉眼就到了。臨出發的那一日,還鬧了一個笑話,姜家竟然來了上百號人烏泱泱的跪在地上,一看見魏云舒等人出來,就是一頓痛哭。
“督公!督公啊!我等知錯了,您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姜家吧。您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對那孩子,絕對不會再做糊涂之事了!”
“是啊督公!求您寬恕,我等再也不敢了!”
“督公!”
“督公……”
這鬧騰的樣子,長生還沒出去就已經聽見了,忍不住皺了皺眉。一邊正在穿狐皮大氅的魏云舒眉毛都沒動一下,揮手招來下人叫他們去找姜氏女。這種事,最好還是由姜和順自己處理。
正好也看看姜和順到底有沒有和家族徹底決裂的勇氣。
魏云舒不是什么大善人,收下姜和順大部分是因為這個人有得用之處,雖然久居深院,但眼光格局屬實不錯。至少比她那沒用的父兄要強得多。
他給予了庇護,姜和順以后就是他這邊的人了。在魏云舒眼里,不管男人女人,只分為有用無用兩種。像姜和順,就屬于有用的那一類。
得到消息的姜和順披上衣服就走了出去。即使身上依舊帶傷,即使依舊蒼白虛弱,卻毫不畏懼。自從家族要她死的那一日起,姜和順就沒有什么可畏懼的了。現在的她,是一個全新的人。
“吱呀”一聲,魏府的側門開了,那些匍匐在地的姜家人已經在冰冷的地上趴了整整一個早上,現在渾身僵硬,聽見開門的聲音時忍不住抬頭去看,結果就看見了那個蒼白倔強的身影。
是和順。
姜家人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孩子一向乖巧,看見他們這些長輩如此狼藉,肯定會幫忙的吧?
說起來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和順而起,她本來就該承擔起這個責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