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玉好不容易把父親從海外接回宣州,豈肯讓他再去以身犯險。
但同樣的,林父豈能讓自己才十五歲的女兒去冒險,「你在家安心等著,為父會平安歸來。」
「爹爹讓女兒去吧。」林如玉拉住父親的衣袖,兩眼水汪汪道,「女兒跟著弦音他們習了快一年的功夫,現在尋常兩三個人是進不了女兒的身的,而且女兒還會醫術……」
林父動容,抬大手按住了女兒的肩膀,耐心解釋道,「嬌嬌,為父這一趟不只要接你的外祖父一家,還要把商路打通。我聽祝太守說,朝廷先要應對北庭戰事,一年半載能無法抽調兵力圍攻安州,所以安王惹起的這場亂子,一年之內定平息不了。所以我得親自走一趟,把宣州、饒州、鄂州、沔州四州的商路打通,這不只是為了咱們家,也是為了大局著想。」
林父耐心給女兒解釋,「官有官道,商有商道。世道亂成這樣,只靠著官憑路引是做不了生意的,得跟沿路的地頭蛇們談妥。為父是林家商號的當家,我去了代表的是林家商號,你去了無濟于事。嬌嬌放心,有你們在家里等著,為父絕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父親既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林如玉無法再說什么,只道,「女兒聽您的。」
「乖。」林父欣慰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你二叔這兩年也長進不少,宣州的生意讓你二叔和管家、管事們照應,你母親和二嬸都懷著身孕,府里的事情要你和你大嫂多費些心思。」
林如玉點頭應下,「爹爹放心,女兒會照顧好家里的。」
林父對女兒,還真有那么一點不放心,「嬌嬌答應為父,在我沒回來之前,你絕不能離開宣州城。」
林如玉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將來局勢如何還不好說,萬一情況緊急,她不可能不出宣州城,「女兒盡量不離開宣州。」
林父揉了揉女兒瘦弱的小肩膀,嘆息道,「才多大個人兒,就想把擔子全扛在自己肩上了?你安心在家守著你娘,等為父回來。」
爹爹十五歲時,已經在外邊跑生意了。她十五歲怎么就不能扛事兒了?林如玉抬起眸子,認真道,「那您一定要盡快回來。」.
比起不安的女兒,聞之丈夫要出門,房氏很是平靜,「你不許瞞我,是不是沔州那邊出事了?」
林父攬住妻子的肩膀,柔聲道,「還沒出事,是沈戈察覺到不對勁兒,所以要以防萬一。你與岳父岳母已有三年未見,把他們二老接過來,你們也好團聚。」
房氏的頭靠在丈夫肩膀上,美麗的眸子里盡是擔憂,「沈戈是個謹慎的性子,他既這么說肯定是聽到了什么消息。爹娘可以出城避禍,我大哥身為朝廷官員,沒有朝廷旨意不能擅離職守。咱們壞了安王世子不少事,我怕他把氣撒在大哥身上。」
一旦沔州失守,性子死倔的大哥定是兇多吉少。房氏咬唇,用臉蹭了蹭丈夫的脖頸,「康年,我大哥……」
林父曉得妻子在擔憂什么,「你放心,但凡有一點可能,就算是把大哥打暈,我也要把他扛出來。」
房氏被丈夫逗笑了,抬手錘了他一下,道出自己心中的打算,「就我大哥那脾氣,就算你把他打暈扛出來,他也會再跑回去。最好……是沔州太守派他出城,只是這事不是咱們說了能算的。」
「咱們說了不算,但知道誰說了算就成。」林父向妻子保證,「你和孩子們安心在家等著,我去想辦法。」
房氏緊緊貼在丈夫懷中,「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目送父親乘船遠去后,林如玉望著茫茫江水一動不動。林二叔走到她身邊,看了一會兒江面,笑問,「嬌嬌看著水波紋,不覺得眼暈么」
林如玉也笑了,「暈。」
「那咱們回去?」
「好。」父親出城了,宣州林家要靠她和二叔撐著呢,沒功夫在岸邊站著發呆。林如玉打起精神,抬頭挺胸回城。
他們剛回到青弋巷,知沈良樂與沈良舞便來了。
沈良舞上前摟住大嫂的胳膊驚嘆,「才幾日不見,如玉姐怎又漂亮了這么多?」
這小丫頭!林如玉抬手比了比,「我還是老樣子,不過二弟和小舞又長個兒了。」
沈戈的七個小弟現在吃得飽睡得好,簡直是眼見著長,才十三歲的沈良樂,去年來宣州時還沒林如玉高,這會兒已經超過林如玉了,十一歲的小舞也長高了些。
在外邊精明能干的沈良樂,在大嫂面前卻有些憨憨的,他抬手撓了撓后腦勺,嘿嘿笑著,「最多再過三年,我就能長我哥那么高,跟著他一塊出門了。」
這幫孩子把沈戈當成他們的支柱和努力的方向,處處向沈戈看齊。
林如玉讓人送來茶點,三人圍坐在桌邊。沈良樂才說起今日的來意,「蒲縣陳武和曾東的消息打聽清楚了,陳武沒說假話,他就是個跑馬車的。死掉的那個車夫曾東,全名曾東杰,和州歷陽人。他還有個弟弟叫曾東闊,在歷陽衙門做事,三月三十日死在了歷陽碼頭。」
林如玉明白了,「曾東闊是那晚,假扮劫匪在歷陽碼頭用毒氣圍攻我家貨船?那天晚上確實死了二十多個人。」
「是。官差假扮劫匪搶船,本就該死。」沈良樂繼續道,「曾東杰是歷陽的地痞,仗著他弟在衙門,沒少橫行霸道。跟著曾東杰的另一個車夫,是他的小弟。除了他們倆,一塊到蒲縣的還有五個人,打傷錢才明的就是他們。錢夫人帶著錢才明往宣州趕時,他們就離開蒲縣回了歷陽。回去之后,領頭的那個還去了趟衙門,出來后跑去酒樓大吃大喝,喝多了后說,歷陽縣令被嶺川縣丞鄭永貴抓起來。因為是衙門里的事兒,咱們的眼線混不進去,如玉姐可以跟太守大人提一句。」
官府的事兒,還是得當官的打聽更方便,林如玉點頭,「短短幾日就能打聽出這么多消息,二弟越來越能干了。」
沈良樂憨憨一笑,「就是跑腿問話的事兒,敞開了說不算啥。大嫂,接下來咱們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