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北城豐樂巷一座三進宅院內,玉面將軍許川端著藥碗送入正房,上報最新消息,“侯爺,沈戈已尋到望萍鎮里長的家人,將他們帶回了穿堂街。”
靠坐在床上養傷的沈尚直放下手中兵書,含笑道,“找到便好。”
知道侯爺又想起了尚未尋到的小公子,許川將藥碗輕輕放在桌上,沒再開口。勸慰的話侯爺這些年聽過太多了,多說無益。
沈尚直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吩咐道,“太守夫人的壽辰快到了,假安自遠也該到了宣州,派人加緊排查。”
“是。”許川應下,又道,“宣州長史葉長君給四大藥行下了藥材征調文書,林家首當其沖。因林夫人在府中養病,林姑娘今日去藥行主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轟動?沈尚直抬眸。
沈尚直捋須,“經過烏沙鎮一劫后,林夫人發現了女兒的才能,不忍再讓她陷在內宅之中。能走出這一步,對林夫人來說也屬不易。”
許川點頭,“林夫人臥病,阿衡年紀還小,偌大的家業只靠林二爺一人確實忙不過來。不過,林姑娘這一走出府,提親的媒人估計很快就要登門了。”
站在旁邊的呂正忍不住問道,“將軍您說,沈戈會請媒人去提親不?”
就連呂正這個大老粗,都看出沈戈的心思了。許川含笑搖頭,“不會。”
“為啥?”呂正小聲嘟囔,“某瞧著這倆孩子挺般配的。”
論才智和樣貌,兩人確實登對,但門當戶對這一條,就把沈戈攔住了。
沈戈雖出身微末,卻很有骨氣,察覺到自己對他的猜疑后,當機立斷表明身份抽身而去。他幾番救助林夫人一家三口,若他此刻去提親,便有幾分挾恩圖報的意思了。所以,此刻的他就算再傾慕林如玉,也不會去提親。
這些彎彎道道,呂正這個大老粗是想不通的。許川笑道,“沈戈要在南城開家茶館,等茶館開業時,侯爺可要過去道賀?”
“我不便露面,你以鏢師的身份去送份賀禮,不必太貴重。”沈尚直當然想見沈戈,但他更明白那孩子的心思。如玉丫頭還未及笄,若她肯給沈戈兩年的時間,沈戈必定能攢夠家底,鼓起勇氣去林家提親。
不過這親事成與不成,還得等著林如玉的父親歸來,看他能不能相中沈戈。若到那時,沈尚直便可出面,為沈戈做保,提親。
因為沈戈這孩子,將來必定差不了。
許川應下,又請示道,“侯爺,可要屬下跟本地的文武官員打聲招呼?”
武安侯此番雖然是秘密出行,未驚動本地官員,但拐個彎暗示一下沈戈上頭有人罩著,卻非難事。
“不必,讓他自己去闖。”沈尚直又吩咐道,“吩咐鄒順和莊明,除非危及沈戈的安全,那邊的事無需匯報。”
林如玉巡視完藥行、綢緞莊和船行,便用了大半日的工夫,回府向母親匯報巡視的情況后,就到了擺晚膳了時辰。
房氏雖是在養病,但起來用飯還是可以的。
于是,房氏、溫氏、林如玉和林如梅四人在里間用飯,林二爺帶著林杜冬、阿衡和林大福隔著一扇屏風,在外間用飯。
回府之后,房氏命人將阿衡院子旁邊的院子收拾好,起名為長福院,讓義子林大福住了進去,并給他配了老實可靠的仆從、小廝和粗使婆子。
林家有族學,阿衡和阿東兩個都在族學里讀書,但林大福已經十六歲,不適合到族學里跟著一群娃娃開蒙,所以房氏為他請了夫子,每日在府中讀書識字。
除了學文,弓箭刀馬也不能落下。房氏正在物色合適的武師,待尋到之后便請入府中教導兒子、侄子和義子習武。就連林二爺,也被房氏建議著一塊強身健體。
經過馬頭山的劫難后,房氏已深刻認識到身體強健的重要性,她還想請個女武師教導家中女眷,不必練得多好,但一定不能再遇到事情,就腿軟頭暈,任人宰割。
教習學問的夫子好請,授藝的武師傅卻很難得,更何況是女武師。不過此事寧缺毋濫,房氏也不急于一時。
溫氏知道了大嫂的打算后,是舉雙手雙腳贊成,“女武師咱們本地是別想了,我給我爹寫封信,讓他從關外找。”
溫氏的娘家在大夏北部,家里做馬匹生意,關外也是常去的。
說完請武師的事兒,溫氏借機跟房氏商量,“尋不到武師傅,咱們可以先學騎馬。我給嬌嬌和梅兒選了兩匹溫順的好馬,先讓她們學起來?”
林如梅眼前一亮,轉頭看林如玉,溫氏也滿懷期待地看著柔弱文靜的侄女。
上一世,林如玉喜靜不喜動,所以才與風風火火的二妹合不來。但做孤兒的十七年里,因為心臟不好不能劇烈運動,所以林如玉格外羨慕那些健健康康,能自由自在奔跑的孩子。此刻身體好了,她格外地想動一動。
于是,林如玉向著二嬸露出燦爛的笑臉,“多謝二嬸。等馬兒送來了,我要跟二妹比一比誰跑得快。”
林如梅傲嬌地抬起小下巴,“這還用比?我讓大姐三個數,你也跑不過我!”
屏風外,林杜冬和阿衡央求林二爺,也想要一匹屬于他們自己的馬。
林二爺笑道,“你倆好好吃飯,什么時候高過馬鞍子了,什么時候給你們買馬。”
阿衡明亮的眼睛一轉,“大福哥已經比馬鞍子高了,他可以有自己的馬不?”
男娃子哪有不喜歡馬的,林大福也滿是期待地望著林二爺。
林二爺爽快點頭,“大福,二叔明日帶你去選馬。”
林杜冬立刻給大福出主意,“大福哥要我爹那匹大黑馬,那匹跑得快,千萬別要那匹胭脂馬。”
那匹胭脂馬是林二爺的心頭寶,見兒子如此貼心,林二爺笑得愈發歡快了,“那匹黑馬性子烈,不好駕馭,咱們去了再看。”
里屋,林如梅捂嘴偷笑,湊到林如玉耳邊壓低聲音道,“那匹胭脂馬特別不喜歡阿冬,每次都恨不得刨個土坑把他埋起來。”
所以,阿冬不讓大福選胭脂馬,可不是為了他爹爹,而是為了自己也有馬騎。林如玉捂著嘴,與二妹一起偷笑。
看到小姐妹倆相處得這般融洽,房氏與溫氏對視,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