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輕衣撕破臉皮的怒罵一通,拖著摔疼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陳嬤嬤面沉如墨,如燒黑鍋底。
誰能想到世子爺整治了聶家,聶輕衣還劈頭蓋臉地把她們一頓罵?!
姑娘們訕訕不平,心底格外窩火。
原本看云漓熱鬧,反倒被她看了熱鬧?
云漓不是被世子爺嫌棄了嗎?
世子爺去查封聶家她怎么知道的!
人聚人散。
即便心有疑惑,姑娘們也沒敢再問,被陳嬤嬤盯著,很快便散了。
陳嬤嬤并未離開,倒拿起巧月說事,“一個伺候你的丫鬟,整日在別院出出進進,成何體統?!”
心頭怒火無處發泄,就這么走了,實在不夠體面。
云漓一本正經,“您不是說最后一名要離開別院嗎?我讓巧月去看看租賃的宅子,為倒數第一提前做個準備啊。”
陳嬤嬤:“……”
怎么說起倒數第一,她臉上沒有絲毫內疚,反而看著挺高興的呢。
“考詩書酒茶并非是我本意,別院不會一直養閑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云漓姑娘雖然技藝不精,也要努力爭取一下。”
云漓輕應,“兩手準備不沖突,也許努力一把,考個正數第一也說不定。”
陳嬤嬤轉身就走。
若再不走,難保她被氣得似聶輕衣一般暴走癲狂……
西邊的院落恢復了寧靜安詳。
云漓回到院中取了一顆凝香丸,親自拿去隔壁向林紫道謝了。
林紫看她送香丸,一時呆呆地有點懵。
她想拒絕,又對這味道格外喜歡,“我只是讓春芽實話實說而已,也算不得幫忙,你這禮物貴重了。”
“不過是一顆香丸,擺放院中挺好,以免我那邊的雜味兒熏到你。”
云漓愛錢也不愛錢。
對她好的人,她一直很大方。
林紫琢磨了下,“凝香丸的名字太普通,聽起來不夠古雅,不如叫榛苓香可好?山有榛,隰有苓,誰人之思?聽起來美妙又大氣。”
此句出自《詩經》,云漓滿意地點點頭。
她后悔沒早些找林紫取名,否則這香定能多要二十兩。
二人沒再多敘,云漓便起身告辭回去了。
巧月剛從外回來。
見云漓從隔壁出來十分驚詫,“林紫姑娘請您去做客?”那位向來拒絕交際的。
云漓把聶輕衣的事說了,“……春芽出面做了證人,我送一顆凝香丸表謝意,林紫姑娘還給換了個名字:榛苓香。”
巧月頓時肉疼,“一丸香好歹能賣六十兩,您送這么貴的禮物給林紫姑娘?”
“一丸香而已,她又不知道多少錢,何況我有愧與她,提前致歉。”云漓輕飄飄地道。
巧月沒聽懂,哪里有愧?姑娘也沒干什么損人利己的事?
云漓嘖嘖兩聲,“我若過了明天的考試,倒數第一就是她的了……”
林紫出身縣令府,陳嬤嬤不可能把林紫趕走,也沒那個膽子。
但倒數第一不好聽。
甭管林紫會不會介意,云漓送禮甜人心,起碼她是問心無愧了。
巧月恍然,雖然不覺得姑娘能考過林紫姑娘,也還是把零食給春芽送一份兒嘗嘗。
一晚的風平浪靜。
翌日考試,全員參加,哪怕昨日發飆的聶輕衣也沒缺席。
結果一目了然,云漓不是最后一名,因為林紫交了白卷。
陳嬤嬤氣得發抖。
找林紫談了一回,不許她再交白卷,重考一次。
但這一次云漓仍舊倒數第二。
林紫常年不做女工技藝,除卻字跡雋秀些、畫作大氣點兒——琴她不會彈、棋也不會下,旁日看的都是話本小說,詩詞歌賦背過一些,女訓女戒完全不會。
云漓并非什么都不會。
她不上課純是為了懶。
她仔細地瞄著林紫,只在林紫的水平上微微超過那么一扭扭,絕不過分驚艷。
能者多勞的慘痛她太明白。
天上被畫餅一千年,吃的就是這個虧。
一鳴驚人一時爽,累瞎雙眼兩行淚。
云漓散漫地瞄向蕙妍——怎么瞧著比她還差?
她可不想倒數第三。
拿出針挑了幾個線頭系成結,她又在畫上添了兩筆線條凌亂一點兒。
其實倒數第二比正數第一還難。
這名次非她魔術,云漓撂下畫筆,百無聊賴地等候嬤嬤公布了。
陳嬤嬤已被林紫氣吐了血。
誰做倒數第一不行?
怎么偏偏是她?!
姑娘們的眼睛是雪亮的,縱使陳嬤嬤想偏頗林紫,也根本無法黑幕的。
名次公布,倒數第一離開的事不了了之,根本沒人再提。
巧月十分好奇道,“林紫姑娘就這么特殊?她父親七品縣令,按說沒有這么大的能耐啊!”
云漓當然知道八卦。
她心情不錯,也不吝嗇給巧月講一講,“你知道她為何來咱們別院做妾嗎?”
“為什么?”巧月還真不知道。
“因為她拒絕為四皇子做妾,把皇后娘娘惹怒了,貶她離宮。而且皇后娘娘還下旨,那盆醉玲瓏不開花,不許她離開別院半步。”
所以林紫即便成為倒數第一,陳嬤嬤也不敢攆。皇后的懿旨擺在那兒,除非她不想要命了。
巧月瞠目結舌,“我勒個乖乖,居然這么復雜?姑娘您如何知道的?”
云漓借口充分,“你能問車夫,我就不能問說書的?捕風捉影的事大半為真,這個坎兒咱們是過去了。”
經濟還未自由,現在被趕出別院太倉促,至少蟄伏一整年時間最穩當。
考試結束,陳嬤嬤也沒借口趕她走。
不如出去溜達一圈?
她已經很久沒有聞到“自由”的空氣了。
但云漓這次沒喬裝跳墻。
三娘子明日生辰,云漓準備直接向陳嬤嬤請假。
陳嬤嬤一聽是為三娘子,生怕拒絕之后,這女人追上門來找麻煩,“天亮之前必須回,不許隨處亂逛。”
云漓連忙答應,翌日破天荒的沒睡懶覺,一大早就帶巧月離開別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