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薩利安
最后的薩利安
谷地歷1368年2月，夜雨初霽，天光若現。
科米爾首都蘇薩爾的城門口附近，一家早餐攤子正人來人往，路過的，做工的，商人貿易，巡邏士兵都坐在座位上吃著早餐。
這家早餐攤子可是科米爾的老字號了，由于建在蘇薩爾龍湖橋的橋頭因而得名。
氣候依然十分寒冷，但這卻抵擋不了人們的熱情，他們三三五五地坐在桌子旁邊，大聲地討論著最近的熱點新聞。
蘇薩爾之火結束已經過去六年了，地精戰爭已經過去八年了，圣者浩劫已經過去十年了，科米爾逐漸從之前戰爭的痛苦中恢復，作為攝政王女的愛麗絲塞爾接替了亞桑四世統治紫龍之國。
科米爾對亞桑四世的崇拜和敬畏是很難單純地用語言來形容的。
精力充沛，英俊不凡，仁勇豪俠，科米爾的亞桑四世國王深受他的人民愛戴。當他的統治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的延續下去之時，看上去他仿佛永遠也不會死亡——除了頭發略微霜白之外，他看上去甚至也不會衰老。
科米爾的黃金時代以打敗圖坎大入侵為巔峰象征，當時的科米爾是國度中央諸國，北方諸國的領袖，那時在亞桑四世的統治下，紫龍紋章如群星般閃耀著多元宇宙。
然而最終，“魔龍”出現并試圖摧毀這個國家。太多的鮮血染透了一場又一場戰斗，直到最后，在一片黑暗而血腥的原野上這場戰爭結束了：巨龍撕裂了巨龍，亞桑國王殺死了這頭墮落的巨龍，自己也不幸重傷而逝。
緊隨著，皇冠公主難產而死，阿拉貝爾淪陷，老太后菲兒法瑞爾宣布將會由亞桑四世的二女兒鋼鐵攝政愛麗絲塞爾統治這個國家，而悲痛且飽受驚恐的科米爾人民則等待著審視這位自詡為鋼鐵攝政的公主是一出放蕩不羈的鬧劇還是一場剛愎自用的災難，是一個暴君還是一位賢明而公正的統治者。
愛麗絲塞爾從來不以仁慈和有教養著稱，是她父親的一個充滿野性精神的縮影，充滿了活力與激情。她縱橫這片土地與逃犯和怪物戰斗；她寶劍出鞘的次數幾乎和那些與她并轡的年輕貴族向她獻媚的次數一樣多。
一個從十三歲開始就在軍營里面度過大半生命的公主，科米爾人高度懷疑她是否能夠成為龍座的代言人。
但事實證明，愛麗絲塞爾和她的父親一樣強大，首席大法師范格達海斯特漸漸隱入塵煙，來自異國的少女夏洛特看起來即將接替他的位置，這對好姐妹搭檔合適，富有激情和活力。
愛麗絲塞爾自從蘇薩爾之火后，除了外出，每天都巡視軍營和王都，風霜雨雪從不間斷，她同時展現了多個面相——面對貴族時，她是高貴冷峻充滿威嚴的攝政，面對軍隊，她是熱血澎湃，勇于進取的統帥，面對平民，她是平易近人，樂觀而勤勉的君主，每當她步入旅店或是酒館，希望和喜悅總是裝滿了平民的眼眶。
未來一定會好起來的，她總是這樣說。
那么，未來，它真來了么？
真的來了。
一個名為亞倫薩利安……據稱是“最后的薩利安人”崛起了，這位科米爾的門面從收回阿拉貝爾開始，就創造了無盡的奇跡，他的輝煌舉動多得任何一個蘇薩爾人都要花費半天的口舌才能說完，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蘇薩爾人，亞倫這個名字總是讓科米爾人下意識地挺起胸膛。
而他帶來的好處是實實在在的——自從亞倫就封日落領之后，北面來的糧食讓生活日用品價格暴跌，而愛麗絲塞爾恰到好處的經濟作物轉型敕令保住了每個自耕農的飯碗，瘋狂的商業活動讓科米爾逐漸取代了桑比亞成為龍湖海域吞吐量最大的貿易進出口國，而亞倫提供的無盡工作崗位則讓每個科米爾人欣喜若狂。
工資在漲，生活待遇在提高，日落領無窮的工作崗位等待著有緣人，新巖地百萬石高的無主土地等待著立錐農或無地農前來耕種，以致于貴族莊園甚至招不到足夠的佃戶，被迫一次次地提高用人待遇開始內卷，而愛麗絲塞爾恰到好處的最低工時，最低工資，法定節假日的法案令每個普通人得益。
好時代，來臨力！
當有海量的崗位和漫山遍野的無主土地等待著科米爾人時，當肉眼可見的生活每一天都在變好時，科米爾的嬰兒潮隨之到來，根據燭堡權威數據顯示，科米爾每一個育齡婦女的平均生育數從地精戰爭之后的2.1已經暴漲到近年來的5.6。
白銀商會的商業活動和愛麗絲塞爾的“革新開放”帶來的大筆國庫收入為攝政王女的進一步施政提供了可能，在歐貝斯齊爾王室和蘇倫教會的公開聲明中，“生育保障”和“醫療保障”這個概念首次進入了科米爾人的大腦中，其中蘇倫教會所謂的“信我白銀圣母，享生育補貼，醫療保障，節假日領甜餅葡萄酒”這個簡單粗暴的概念使得海量的婦女和新生兒入教。
生育率是最能反應平民對未來信心的數據。
“信心是比黃金還珍貴的東西”。
——科米爾攝政王女愛麗絲塞爾歐貝斯齊爾
“每個科米爾人的晚餐桌上都理應享有半頭烤雞、一盆花椰菜、一袋黃油面包和一杯麥芽酒，不是蘇薩爾本地的我不喝。”
——薩利安伯爵亞倫薩利安
一些人仍在懷疑，但是如今他們卻只敢因為自己的骯臟理由而躲在緊閉的門后竊竊私語。而科米爾人民——在他們的田地中、店門前和伐木場中卻再也沒有疑慮。
事實上，人民將會在所有事上和她站在一起，這既是出于愛戴，也是因為科米爾人已經維系于她身上的信任和希望。
愛麗絲塞爾已經贏得了科米爾人的衷心愛戴，那么現在只剩下一個疑問了。
她什么時候才能接受科米爾人的懇請，真正地登上龍座，成為紫龍之國的又一任女王？
“不確定。”橋頭的桌椅中，一個高大個子的木匠說道：“鋼鐵攝政殿下目前已經年過三十了，盡管她的外貌依然很年輕，但生育的問題應該擺上桌面了，紫龍之國需要一位王儲，一位繼承人，好讓我們將這場美夢繼續下去。”
“得了吧，我們的王女殿下沐浴過太古龍血，她的統治雖然不會像精靈的冕王亦或者銀月城的女巫妖那樣看不到盡頭，也至少會持續很多年啊。”一個進城打工的農民叼著煙卷，他們小心地看了看附近沒有皇后之刃，這才說道：“那我寧愿她繼續干下去，永遠也不要有繼承人才好。”
“巴尼，你在說什么傻話！難道我們不應該寄希望于歐貝斯齊爾能夠擁有一個繼承了鋼鐵攝政美德和才能繼承人么？”
“克里斯，你這個白癡，泰摩拉詛咒你，與其賭這種概率，我寧愿維持現狀，你知道的，每次上面動一動，我們這些底下人就要挨餓，好不容易等來了亞桑四世和愛麗絲塞爾殿下，我們難道再去賭概率么？國王常有，賢明公正的國王可不常有。”
“可是……王女殿下也不能一直這樣單身下去吧？自從卡斯帕爾公爵被……姓歐貝斯齊爾王室的可就剩她一個人了啊！”
“這就不是我們應該擔心的了，你沒聽說么？每當有人這樣問攝政殿下時，她總是說‘時機尚未成熟’，在我們看來啊，誰會成為科米爾親王早就定下來啦”
“果然是亞倫閣下么？”
“那不當然，亞倫閣下以前可是當過黑杖典禮官的，也當過一段時間的侍衛內大臣，那段時間啊，亞倫閣下和攝政殿下可是三步不離左右，坐則同車，寢則同床，你說他們要是沒發生點什么，那我是不信的，殿下可比薩利安伯爵還要大幾歲呢！嘖嘖，三十多了，又沐浴了龍血”
“嘿嘿嘿嘿嘿”
“我早都聽過傳聞啦，薩利安七進七出母惡龍！”
“嘿↑嘿↑嘿↑嘿↑嘿”
橋頭爆發出一陣陣猥瑣的笑聲。
“不過亞倫閣下這次也真的厲害，他居然去無底深淵救回了財富女士，我們早說渥金去哪兒了，嗨，要是祂還不回來，有些人都快忘了祂了！”
“黎兒拉的回旋舞在上，一百萬啊，一百萬！亞倫閣下會用這一百萬金幣做什么呢？”
“不是說亞倫閣下就要回科米爾了么？我想我們很快就會知道啦！”
早餐攤上火熱的聊天還在繼續，而一旁的高大建筑中，亞倫和凱奈斯公爵正相對而坐。
“百萬富翁說要請我吃早餐，我激動得昨天晚上都沒吃飯，結果百萬富翁要請我吃的早餐就這？”凱奈斯公爵哭笑不得地看著擺在桌上的肉餡大餅和咕嚕咕嚕冒泡的橋頭粉絲煲（多加一份豬頭肉）。
“這么寒冷的天氣，就應該用一份暖乎乎的橋頭粉絲煲來暖暖身子。”亞倫笑著拿起大餅咬了一口：“我小時候最愛吃這個，只是我母親不喜歡我吃，她越不喜歡我吃，我就越想吃。”
“好吧。”凱奈斯公爵無奈地跟著亞倫吃起了“平民的食物”，幸好公爵是軍隊出身，別說橋頭粉絲煲，最艱苦的時候熏肉配面包清水也不是沒吃過。
“嘶溜嘶溜”亞倫吃了幾口，從身上取出了一個信封：“請殿下務必收下亞倫的一點小小心意。”
凱奈斯公爵打開信封，一股金光從信封內射出。
是金票！安姆的金票！而且是渥金親自制作的最新金票！
稍稍用手指一拈，凱奈斯公爵忍不住笑道：“好嘛，當初我資助你一千金獅幣的金票，現在倒找回來兩萬還有余，這門生意做得真值，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
“這都是六指的金子，取不傷廉！”亞倫見凱奈斯公爵收下了金票，神色平靜：“畢竟我可是百萬富翁！”
“呵，全國度誰都知道你有一百萬足金金幣。”凱奈斯公爵戰術后仰：“能告訴我，這筆錢你打算怎么花呢？你要是花太多在科米爾以外的地方，那我們科米爾人可不答應哦！”
“這筆錢自然有去處，放心，殿下，科米爾培養了我，我也自然會回饋紫龍之國。”亞倫輕聲說道：“之后覲見了愛麗絲塞爾殿下，大家自然會知道。”
“嗯，先說你回來的事吧。”凱奈斯公爵果然是軍人出身，不拖泥帶水：“新巖地的大開發正在進行中，你打算怎么處理？還有，外面的流言你也聽到了，愛麗絲塞爾那邊，你打算怎么辦？”
亞倫心想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即這次回到科米爾，亞倫后續打算如何做？
“殿下，我年紀輕，見識有限，而科米爾和歐貝斯齊爾都待我不薄，我沒有任何反叛的理由。”亞倫低聲說道：“但說句不好聽的話，以我現在的實力，一個蛐蛐伯爵已經配不上我了，想要我拋棄掉薩利安的姓氏入贅歐貝斯齊爾王室更是絕無可能。”
凱奈斯公爵遽然而驚：“你想要另立王國？！”
“我這不是在和您商討么？”亞倫搖頭：“我并不想要另外建立一個國家，我薩利安家族自先祖柳多爾夫開始，世代都侍奉歐貝斯齊爾王室，如果我想要在巖地自立為王，那么我的歷代先祖都會從骨灰盒里面爬出來砍死我的。”
“首先就是你的父親曼努埃爾，他可是忠誠的勇士。”凱奈斯公爵連連點頭：“你該不會告訴我，自立為王也是你父親的愿望吧？”
說完，亞倫和凱奈斯都笑了。
科米爾近年來的新俚語——曼努埃爾的愿望。
“要說王國培養了我，這不假，但要說我目前的一切都來自王國，這也不太現實。”亞倫低聲說道：“蘇薩爾人至今覺得我的第九牧羊人軍團都是從科米爾走出的子弟兵，但事實上科米爾人已經不占絕對多數……他們已經不止一次地將目光投向龍座了。”
“所以，為了給我的軍隊找點事情做，為了讓科米爾再次偉大，為了一展我的宏圖，讓合適的資源匹配合適的人，我打算請求愛麗絲塞爾封我為‘征夷大將軍’！”
“哦？征夷大將軍？”凱奈斯公爵細細地品味著亞倫的話，他摸著下巴：“牧羊人軍團的戰斗力已經頗為無敵了，你都不在科米爾，那頭哈哈龍和那位妖精公主合力，收復巖地也已經指日可待，還要征夷？不知道亞倫你口中的‘夷’，指的到底是哪些‘夷’？”
“當然是北邊的夷！”亞倫冷笑著說道：“埃諾奧克大沙漠，科曼索大森林，月之海的散提爾堡！”
這句話毫無征兆之下，突兀其來，凱奈斯公爵一時愕然。
“可是，耐色的大沙漠不是……”
亞倫淡笑：“你說得很對，自從耐色隕落之后，埃諾奧克大沙漠就成了永遠干涸枯萎之地，任何拯救大沙漠的嘗試都失敗了。”
“但是，如果我有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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