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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認,無論是原主,還是高澄,都生養了一群聰明兒子。
《北史》曾評價:‘文襄諸子,咸有風骨,雖然在文雅之道上,不如河間王劉德、東平王劉蒼,但他們憑借武藝英姿,能夠勝任抵御外敵入侵的重任。’
高澄諸子亦不差,哪怕是頑劣不堪的第五子高孝琮,只不過是疏于管教,厭學歸厭學,倒也能稱得上天資聰穎,否則哪來那么多鬼點子作弄宮人。
高孝瓘能得高澄暗中喜愛,姿質更不必說。
只不過到底才八歲,面對侃侃而談,與他縱論古今的祖珽,終于為其才華、見識所折服,口稱祖先生。
若非高澄定了亥時需得回宮的規矩,高孝瓘少不得要學他爹,與祖珽秉燭夜談,同榻而眠。
過去也只有高孝章、高孝瑜、高孝琬三人刻意模彷其父,如今高孝瓘也加入了這場小高王模彷秀,執手將祖珽禮送出府,依依惜別。
祖珽回到府中的時候,早有一封調令在等著他,由吏部尚書崔暹所簽,將其由禮部祠部郎中,平調至刑部,任都官郎中。
都官司掌俘隸簿錄,負責發放衣糧醫藥,受理他們的訴訟。
手下有員外郎一人、主事二人、令史九人,書令史十二人,掌固四人,與祠部等同。
雖然只是平調,但祖珽難掩心中激動,回到屋中放聲大笑。
這封調令,表面上由吏部尚書崔暹所簽,但實質是誰的授意,祖珽又怎么猜不出來。
自己剛去魯王府拜門,就立即被調去刑部輔左,只能說當今天子對待第四子并非漠不關心,恰恰相反,實際上在意得很,否則怎會這么快就有人通報消息,至少魯王的圣卷一點也不比其他三王差。
高澄確實在四個兒子的身邊安插了探子,想必他們自己也心知肚明,畢竟其父是出了名的疑心病重,堪稱活曹操。
探子們有明有暗,明面上的是四位衛隊長,故而高孝瓘與祖珽對談,高珣帶刀隨侍,不僅是護衛安全,更是要在日后將談話內容轉呈。
而暗地里的,則是在祖珽入魯王府后,悄悄將消息傳出之人,這些暗地里的探子,可能是隨侍親衛、也會是親近奴仆、甚至可能是心腹門客。
當然了,聰明如四王,也不會去追查誰才是暗地里的探子,若是不能保持對父親的單向透明,又怎能為其去疑。
高澄今夜與一眾心腹在廣陽公府做客,一左一右,擁著兩名女子,好不快活。
正開懷聽曲的他得知祖珽拜訪魯王,便將陪席的崔暹喚到跟前,授意其手書了這封調令。
廣陽郡公是故廣陽文獻王元湛之子,原本承襲王爵,高齊代魏以后,依例降爵一等,是為廣陽郡公,其姓名過于敏感,與邪教同名,難以見之于世人,便以爵位代稱。(元*****)
高澄懷中兩名女子,一人姓陳,是府上家妓,因相貌美艷,廣陽郡公自己都舍不得動嘴,硬生生留到今日小高王來府上尋歡,才送出來陪客。
另一人自云其名為紫光,是府中婢女,年紀長了陳氏許多,姿容卻不遜半分。
左腿上坐著一個妙齡女子,右腿上坐著一個成熟婦人,皆是美貌不可方物,高澄對那廣陽郡公是越看越順眼,心想著要不給他一個無關緊要的官職,以表示自己善待前朝宗室。
畢竟只有元孝友、元景安兩人受用,怎能彰顯他高澄博大的胸懷。
席間,廣陽郡公找準時機,在敬酒時向高澄低聲進言,告知陳氏雖為家妓,卻是完璧之身,而紫光,謊稱婢女,其實是其父元湛的寵妾。
高澄聞言興致更濃,對廣陽郡公更為親近,覺得自己今夜應該好好問一問陳氏與紫光,通過走訪調查的形式,驗證廣陽郡公的才能,以安排到合適的職位。
當夜,高澄夜宿廣陽公府,他讓兒子們亥時必須回宮,自己在外通宵達旦自然是不受約束的,哪怕高歡從邙山上的墳堆里爬出來,也管不著他。
嚴于律人,寬于待己的小高王徹夜問訊陳氏與紫光,二人尖叫連連,到最后,連嗓子都喊啞了,高澄一身疲憊,卻也終于能斷定廣陽郡公確有真才實學,恰巧祖珽調去了刑部補了空缺,這祠部郎中一職,高澄覺得廣陽郡公就很合適嘛。
高澄夜宿廣陽公府,自然有大批侍衛守護,但廣陽郡公忠心難得,還是在門外守了一整夜,庶母紫光他原本是想獻給尚書左丞宋游道,以作結交。
但既然天子臨時起意,登門拜訪,巴結宋游道哪有討好天子重要,便讓紫光假作婢女陪客。
高澄一夜未眠,但念及今日還有朝會,天蒙蒙亮便打道回府,又命人將紫光送入瑤光寺,將陳氏帶回宮中。
紫光到底是元湛寵妾,廣陽郡公庶母,不方便堂而皇之的帶走,但留在廣陽公府,小高王又不放心,這婦人不只美艷,更有媚骨,一夕之歡,讓他回味無窮,唯恐那廣陽郡公把持不住,動了他高澄的禁果。
其實高澄的擔心并非多余,關于紫光,原時空還爆發了一場桃色糾紛,只不過他并不知曉,哪能啥事都一清二楚。
原來廣陽郡公將紫光送與宋游道,可往冀州任職時,又將紫光竊走,宋游道咽不下這口氣,于是將紫光的身份曝光,世人才知其原來是廣陽文獻王元湛的寵妾,這件事甚至鬧到了朝堂上,弄了個一地雞毛,兩人因此飽受非議。
宋游道平日里是個什么人設,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卻為了紫光不惜聲名盡毀,亦可見其姿容絕艷。
高澄并不知道自己尋歡作樂,反倒拯救了兩個人的聲譽,其中一人還是自己針對不法官員的頭號打手。
當然了,即使知道了,他也不會以此居功,畢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作為一個體貼臣子的好皇帝,自己受點累又算什么。
當天,廣陽郡公就受到朝廷征辟,被任為祠部郎中,三日內往禮部就職。
廣陽郡公對此大為悔恨:
‘早知道就應該把父親側室都送入屋中作陪,說不定這時候都當上了禮部侍郎。’
這件事情傳出去以后,廣陽郡公以女色求官的行為只是遭受道德君子的唾棄,但更多的無職公侯,以及不少朝中官員,竟相效彷。
一面挑買完璧之身的妙齡女子,一面為府中婦人作思想工作,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給小高王雙倍快樂,卻始終等不到天子登門,原來小高王食髓知味,正與陳氏、紫光打得火熱,還要分心應付宮中妃嬪,哪來的精力再去公侯府上偷吃。
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北齊的風氣,至少高澄一朝是轉不過來了。
昭德四年(551年)一月初七,剛過完年不久,高澄便收到一條好消息,陳氏懷上了身孕,高澄大喜過望,將其由七十二御妻之一,抬為二十七世婦,做了世婦,暫時便升無所升,上頭三夫人、九嬪已經滿了人,只有一個皇后空缺,陳氏作為家妓出身,除非母以子貴,否則哪輪得到她。
還不如指望姐姐妹妹們有誰坐了皇后位子,自己再去頂空缺,或者有人紅顏薄命,畢竟小高王是念舊情的,除非做出他不能容忍的事情,不然絕不會廢貶名位。
南方蕭衍還在硬挺著沒咽氣,內斗依舊引而不發,宇文泰在西南圈地自萌,專注與云貴高原上的土著打交道,高澄便也有了閑心為自己兒子們考慮婚事。
高孝章、高孝瑜四月份就要滿十四了,按律法十五歲成年,這婚事也該定下來了,不能再拖。
高澄找來爾朱夫人、宋夫人、元夫人,象征性地詢問她們的意見,在后宮里斗了許多年的三人倒是難得的異口同聲:
“但憑陛下做主。”
高澄便命人整理官宦、士族女子的名冊,年齡限于十五歲以下。
為高孝章、高孝瑜自然是要物色與他們適齡的女子,但也要為高孝琬、高孝瓘、高孝琮將來訂親做準備,故而官宦、士族十五歲以下女子盡皆收錄其中。
不得不說,崔季舒辦事是真的周全,他甚至連官員的私生女都給一一統計其中。
高澄就在名冊中發現了大舅子宋欽道的私生女穆邪利。
穆邪利小名黃花,時年三歲,其母輕霄本是穆子倫的侍女,后被送至宋欽道家中,與人私通,誕下一女,便是穆黃花。
外人不知穆黃花生父,但肯定不姓穆,種種跡象都指向宋欽道,顯然宋欽道的妻子也是信了這種說法,對待母女非常苛刻。
以上信息,崔季舒都在名冊中為高澄一一注明,畢竟給皇子選妻妾,不能單憑名字下結論,還得標注了相貌等諸多信息。
當然了,年僅三歲的穆黃花,也就得了一個模樣可愛的評價。
高澄當然知道穆黃花是誰,另一時空侄兒高緯的皇后嘛,只不過老九高湛被自己提前弄死了,高緯更不可能出生。
考慮到穆黃花才三歲,自己五個兒子年紀最小的高孝琮如今都要滿七歲了,整整小了四歲,年紀相差懸殊,難為良配。
高澄想了想,還是留給自己吧,自己也才三十,年齡差距不大,可以先養著。
正尋思著,突然反應過來:
‘我要來名冊,不是為了挑兒媳婦么,怎么先給自己找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