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南北朝優秀青年演員的小高王深知誘敵的前戲必須演逼真了,故而雖然定下了誘敵之計,但齊軍攻城力度可一點都不含湖,畢竟真的能在短時間內強攻下壽陽,也無需再去誘敵。
北齊用盡諸多手段,攻城五天不克,十五萬州郡兵傷亡近萬人,高澄當然不會將寶貝疙瘩一樣的戰兵用于蟻附,就算投入攻城,那也得耗到守城將士疲憊不堪,箭失石塊所剩無幾的時候。
到第六日,即昭德元年(548年)五月二十九,蕭淵明立于城頭,已經能夠明顯感覺到齊軍攻城部隊士氣低沉。
蕭淵明走到城墻北面,望著在水師護衛下陸續駛進水門的輜重船,對身旁的三軍統帥蕭會理笑道:
“不出三日,齊寇主力必定撤圍。”
果然不出蕭淵明所料,翌日,即五月三十,高澄見源源不斷有軍械如箭失、石塊等,由水道運送盡城,終于下令停止用雜牌部隊損耗敵軍守城器械的行為,命大將斛律金領五萬州郡兵護衛十萬民夫于壽陽城外堆壘土山。
將傷兵由水師送回淮河以北后,自己則領五萬騎卒、十萬步卒,剩余九萬州郡兵、近五十萬民夫向東往淮陰而去,似乎要奪取淮陰作為前哨站,將戰略重心由淮南西部轉為淮南東部。
沿途大張旗鼓,聲勢浩大。
但蕭淵明始終沒有動作,他不清楚高澄是不是會來一招回馬槍。
六月十四,蕭淵明得到情報,證實高澄的確領了步騎二十四萬以及數不清的民夫圍困淮陰城。
其實無論齊軍主力是否撤圍,有北面水門的存在,高澄都無法斷絕壽陽內外消息。
由于此前蟻附攻城,州郡兵的十七肉眼可見的低落,南梁探子也將這一情況早早通報給了蕭淵明。
如今得知高澄主力已然東進,蕭淵明在下令水師向東進發,協助淮陰防守的同時,也開始謀劃將壽陽城外正在護衛土木作業的北齊五萬州郡兵一口吞下。
六月十六,由安康王蕭會理坐鎮壽陽,蕭淵明親領夏侯譒等人,統御步騎四萬,突然殺奔出城,北齊無備,十萬民夫亂作一團,四散潰逃,本就士氣不振的州郡兵們因民夫跟無頭蒼蠅一般亂竄,無法結陣抵御,斛律金只得下令向淮北撤軍。
蕭淵明眼見齊軍潰敗,更是急催部眾追逐,一連跑出五里,到了壽陽以北的八公山下。
前秦苻堅以百萬之眾南征,給世人留下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的典故。
然而這一次,八公山上不僅有草木,更有北齊五萬騎兵主力。
原來高澄在淮陰城下的騎兵根本就是障眼法,北齊騎軍一人兩馬甚至三馬,高澄于是只給騎卒們留下一匹戰馬,藏身于八公山,其余馬匹則由步卒騎馬假扮騎卒,至于缺少的步卒,便從民夫里拉人頂替,近五十萬民夫,少個五萬人,南梁探子短時間內也難以查清。
當蕭淵明率領四萬步騎,追殺北齊潰卒五里,俘獲大批降卒的同時,自身也早已失了陣型。
八公山上突兀響起一聲鋒鏑,藏身于山后的高敖曹、段韶分領四萬騎卒自左右包抄,彭樂領一萬騎卒從八公山上沖鋒而下,有如勐虎下山,氣勢震懾人心。
蕭淵明說是有四萬步騎,實則以步卒為主,夏侯氏一萬私兵中,只有騎卒兩千人,就已經號稱冠絕一時,可想而知南方確實缺少馬匹。
用兩條腿奔跑追殺敵軍五里地,將士們早已疲敝不堪,如今齊軍五萬黑甲騎士形成三股洪流包抄而來,不得喘息的梁軍還未重新結陣抵御,就被彭樂、高敖曹、段韶三人沖散。
任憑蕭淵明如何聲嘶力竭的呼喊,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御。
當世論及驍勇,難有人與高敖曹、彭樂二人相媲美,連侯景在輕視二人無謀的同時,也不得不感嘆二人擅長豬突陷陣。
高敖曹曾以十余騎大破爾朱羽生五千大軍,彭樂亦在邙山大戰打得宇文泰拿金帶贖命,這哥倆與段韶分領五萬騎,隨從都督尚有斛律羌舉、斛律平、叱列平、皮景和、慕容儼等騎將,無一不是精于騎戰之人,這么一支部隊以逸待勞,以有備算無備,蕭淵明拿什么反敗為勝。
三支北齊騎卒化為十余股,凡是有梁軍步卒在聚集,被沖鋒過去,將其殺散。
步卒對抗騎卒,能否結陣至關重用,若是能結成陣型抵御住騎兵沖擊,立在馬上的騎兵就成了活靶子,可若是陣型被沖散,就如此刻八公山下的戰斗,騎兵左突右沖,從梁軍之中來回貫穿。
夏侯譒眼見大軍被盡數分割,任人肆意沖殺,心知局勢再難挽回,急領兩千騎撤出戰場,連壽陽也不敢回,畢竟遭此大敗,壽陽城內空虛,任憑物資再多,人心惶惶,也難以久守。
這兩千騎兵可是夏侯氏私兵,只要這支騎兵在手,哪怕潰逃回江南,蕭菩薩也不會降罪殺他,這也是夏侯譒不愿留在此地拼命的原因,真把夏侯氏兩千騎卒損耗于此,他就是宗族的罪人。
蕭淵明望見夏侯譒領騎卒絕塵而去,口中謾罵道:
“豎子無膽,愧以夏侯為姓!”
而此時彭樂已經認準了蕭淵明的帥旗,獨領三千騎朝他殺奔過來。
彭樂年過四旬,卻氣力未衰,仍是另一時空在沙苑大戰上,截斷腸子,領軍廝殺,高歡大軍潰敗時,卻能在局部戰場殺潰西魏將士的狠人。
一桿馬槊揮舞,無人能近其身,隨著兩人距離越來越近,蕭淵明終于喪了膽,再也顧不得麾下軍隊,撥馬便要逃。
卻被彭樂拍馬趕上,一槊打在馬腿上,蕭淵明摔落馬下,彭樂不管其生死,自有騎從為之查探,轉身一桿將帥旗拍斷大喝道:
“梁帥以受擒,余眾何不速降!”
隨他沖陣的三千騎卒無論呼喊,統一用漢話齊聲大喝道:
“梁帥以受擒,余眾何不速降!”
本就陷入苦戰的梁軍將士聞言,望不見帥旗,于是再也沒了戰心,除去趁亂逃出包圍的潰卒,其余紛紛放下武器。
戰場上,乞降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