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滎陽郡守丟了魂魄似的跟在隊伍后頭,哪怕被強制退休,總要回城收拾包裹。
此人說冤也冤,但將他免職,道理也說得通,畢竟此事被高澄親自撞見了,玩忽職守、縱容豪強殺害百姓,若只是降職原調,高澄一向愛民的人設也會垮掉。
他守住了底線,沒有殘害往衙門申訴的苦主,高澄便給他留了性命,甚至賜金放還,也算開恩了。
在城外迎候的鄭偉壓根不知道大禍臨頭,眼見護衛高澄車駕的隊伍緩緩駛來,還在暗暗期待著齊王能夠給予自己機會展現武勇。
可車駕才到眼前,鄭偉便被人給拿下了。
鄭偉雖是滎陽鄭氏的重要成員,但高澄領八萬胡兵出巡,捉這么一個無知無權的庶民,若還是要小心翼翼未免太掉價。
原時空鄭偉能憑借家族影響力,糾合上萬民眾,可如今時代變了,他要再能輕易的聚眾叛亂,只能說高澄前些年對底層人民的德政,以及對士族的打壓,全都白干了。
「我不曾冒犯大王,為何要拿我!」
鄭偉不敢反抗,卻還是一個勁地在喊冤,周圍眾人也一個個人心惶惶,摸不準高澄究竟是何用意。
高澄并不理會迎駕人群的嘈雜議論,只是喚來鄭述祖,交待道:
「此桉暫且交由你來查辦。」
又安撫因鄭述祖主審而略顯慌張的苦主夫婦道:
「鄭長史必會秉公辦理。」
說罷,深深看了眼鄭述祖,鄭述祖當場表態道:
「鄭偉行禽獸事,童子何辜,卻遭殺害,下官亦感震驚,還請大王放心,下官絕不姑息養女干,遺禍宗族。」
高澄微微頷首,便讓鄭述祖帶了苦主夫婦當眾公審。
鄭述祖走后,高澄對陪坐在左右的高孝章、高孝瑜教誨道:
「若有不公之事,如豪強虐民,鬧到了你們眼前,天下人的眼睛都注視著你,無論施暴者與你等關系如何親密,也需秉公辦理,若徇私枉法,不僅使各地豪強有恃無恐,更寒了民心。」
小高王雖然打算把自己的兒子們都給熬走,但天有不測風云,壽長壽短,難以預知,也不能松懈了對兒子們的教育。
兄弟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高澄不知道兩個兒子究竟有沒有聽明白,聽進心里去,但他也知道欲速則不達,畢竟還是兩個未滿五歲的孩童,高氏子孫再怎么聰慧,到底也有個度。
鄭述祖在城門口高與眾人宣讀桉情,揚言若此桉屬實,必將依《太昌律》懲處,鄭偉心知死罪難逃,便要暴起反抗,憑著一身蠻力才掙脫開束縛,便被更多人牢牢摁在地上。
在此期間,高澄的車駕未作停留,徑直駛入城中,他也看到了鄭偉所謂武勇,只是內心對此不屑一顧。
任憑鄭偉在后頭如野獸般嘶嚎,高澄卻享受著兩旁民眾由衷的頂禮膜拜。
鄭偉殺人桉在滎陽城里算不得秘密,只不過還未傳到梁州刺史趙彥深的耳朵里,畢竟梁州州治在大梁,而非滎陽。
對齊王歌功頌德的山呼海嘯中,高澄回頭對兩兒子得意道:
「與這樣的場面相比,莫說懲處區區一個鄭偉,便是親卷作惡,也該治罪。」
稍后,又與兩兒子回憶起了當年在冀州捉拿尉景,當著信都百姓的面狠狠抽了表兄尉粲一百馬鞭的往事,他笑道:
「那時才叫盛況空前,整個信都城的百姓幾乎都來圍觀,拍掌叫好聲險些將為父的耳朵震聾。」
在兩個兒子崇敬的目光中,高澄笑容更是得意,他甚至起身掀開門簾,走出車廂與道旁百姓們揮手致意。
當然,也就是片刻的
功夫,惜命的小高王又回到了車廂之中。
可能是前身被刺殺,讓他有了被迫害妄想癥,在事關自身安危這一方面,總讓人覺著高澄謹慎的過了頭。
從好幾年前,高澄就已經不再乘露天馬車了。
大魏齊王在滎陽暫歇,城防已經被隨行胡兵接管,齊王府一大家子人自然要在城中最大的宅院里借住。
滎陽鄭氏早已經清理了宅院,供期望齊王府眾人落腳。
高澄把鄭偉交由鄭述祖審理,其實并非是考驗其人,但凡有點腦子都知道,這桉子通了天,齊王的態度已經擺在了明面上,誰也不敢包庇。
其實主要是為了安撫滎陽鄭氏,由鄭述祖出面,鄭氏也不會擔心被牽連。
畢竟鄭偉獲罪是他咎由自取,但鄭述祖要是敢牽連無辜同族,別說他自己,他爹的墳都能被憤怒的族人給刨了。
高澄入住鄭氏祖宅,他并未招側室過來服侍,而是打著為七歲的高睿商量婚事的名義,派人將元季艷請來。
元季艷得知高澄相招,終究是沒有藏住,嘴角流露出一絲淺笑。
高睿見狀,原本要跟去的心思也歇了。
自從知道了自己還在襁褓時,伯父兩次起意將他奪走,都是堂兄護著母親,高睿便不再責怪元季艷心里始終有高澄一席之地這回事。
堂兄無論相貌、或是地位都是一時之冠,又有哪個霜寡婦人能夠受得住他的維護,而不動心。
「阿母,早些回來,莫要過夜。」
高睿在元季艷出門時說道,他知道伯父死后,自己不可能阻止得了這兩人的雙向奔赴,但底線就是不能過夜。
甭管白天發生了什么,總有理由欺人、欺己,但是過夜可就真的說不清了。
元季艷也聽出來話外之音,她稍顯慌亂,掩飾道:
「為娘只是去與你堂兄商討你的親事,為你相姑娘,夜深前自然會回來。」
元季艷走后,高睿從包裹中找出高琛的靈位,獨自對著牌位,頗有幾分埋怨道:
「阿母有孕時,家中分明還有幾位庶母,阿爺卻非要往伯父內宅里尋歡,阿母十六歲守節,辛苦養育了孩兒七年,如今她心有所屬,雖有違人倫,孩兒卻也無力阻止,還望阿爺在天之靈,莫要責怪孩兒,心中若有氣,且托夢與阿兄去說。」
說罷,放下牌位,高睿又犯迷湖,糾結自語道:
「今日之后,我該是喚他阿兄,還是阿爺?」
高睿是否真的看開了這件事情并不重要,其實,看不開又能如何,歷史上,高湛以李祖娥之子高紹德的生死為威脅,霸占了高洋皇后李祖娥,高紹德得知其母有孕后,卻只敢在母親宮前叫罵,壓根不敢朝叔父齜牙。
后來李祖娥誕下女嬰,因屈辱而將其掐死,高紹德也被憤怒高湛捉進宮中,卻只知道驚慌求饒,仍被活活打死,臨死都沒敢朝叔父丟下一句狠話。
高澄此番喚元季艷過去,其實元季艷也能明白的他是什么心思,畢竟真要商量親事也沒這么急著將她孤身一人喚去的道理。
原本心中還有一點小期待,畢竟十六歲守寡,守到了二十三歲,如今意中人有了膽量往前邁步,元季艷又如何不喜。
可臨出門前高睿那句話又讓元季艷彷徨起來。
自己與高澄歡好,倒是暢快了,可事情傳出去,高睿在外人面前又如何抬得起頭來,此番回去后,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兒子。
相較于高澄,無疑還是高睿在元季艷心中地位更重。
高澄望見元季艷的瞬間,便心猿意馬起來,讓奴婢、侍衛往屋外等候,自己則一步上前,握住了對方柔軟雪白的手
「這些年,苦了你了。」
高澄一直都明白元季艷對自己的情意,只不過礙于高歡的存在,與自己的名聲而不敢表達,如今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賀六渾已經去了,再也無人能阻撓他們暗地里親近。
元季艷卻將手抽出,她哽咽著將自己心中的顧慮盡數告知高澄,高澄聞言也不再有輕薄舉動,元季艷不愿,他也不會強求。
兩人默然相對,突然高澄想到了元善見挖掘地道的事情,輕聲對元季艷道:
「待回了洛陽,我命心腹將齊王府與趙郡公府之間挖通地道,如此便能掩人耳目,與卿相會。」
元季艷聽得臉頰通紅,也聯想到了回洛陽后的荒誕生活。
高澄情不自禁地將元季艷整個人擁在懷中,感受到了懷中的玉人似要掙脫,高澄柔聲道:
「我只抱一會。」
說罷,又忍不住吻在了元季艷的臉頰,繼續道:
「我為阿睿已經定下了親事,是鄭述祖第二女,與阿睿年紀相彷,鄭氏雖門第不如河北四姓五族,卻也是河南第一士族,斷然不會辱沒了阿睿身份。」
元季艷聽說高澄為高睿定下了鄭述祖之女,對其身份,自然是由衷的滿意,而鄭述祖的品行,同樣有所耳聞,更是挑不出毛病。
別看鄭述祖只是相國府右長史,那也是因為整個滎陽鄭氏錯過了信都建義的風口,就這樣還能擠進高歡主要幕僚圈里。
作為鄭氏核心人物,鄭述祖也只是在高澄面前伏低做小。
元季艷被高澄緊緊摟了一小會,便急著要告辭,唯恐留得久了惹人非議。
高澄便也松開了手,放任元季艷離開,哪知元季艷才走出幾步,又回身主動吻在高澄唇上。
許久,唇分,二十三歲,已為人母的元季艷咬著唇,小姑娘模樣地留下一句:
「我等著回洛陽后,由大王安排諸事。」
便步履輕快的離開了。
然而好心情并未持續多久,在院門外迎面就看見了鄭大車與一名模樣美艷的陌生婦人。
當年高琛就是私通鄭大車被杖斃,元季艷此時見了她,哪會有什么好臉色,冷哼一聲,雖然擦身而過,但耳朵還在留意身后的動靜。
「煩請通告齊王,方外之人鄭氏求見。」
鄭大車的聲音傳入元季艷耳中,倒讓她長舒一口氣:原來不是高郎相召,是這個不害臊的婦人硬要貼上去。
但元季艷離開前,還是留了一名婢女躲在暗處觀望,她不在意高澄身邊究竟有多少女人,但就是不能容忍與鄭大車再度共夫。
高澄聽說鄭大車帶來了一位美艷婦人,本不愿見,畢竟鄭阿姨垂涎他的身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都已經第十年了,可架不住方才被元季艷撩撥得內心火起,便還是讓人將鄭大車喚來,看看她究竟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經過婢女搜身,鄭大車一進門便忍不住湊近了高澄:
「每次一見大王,總要回憶起初見面時的光景。」
高澄雖然嗅著鄭阿姨身上的芳香,卻不為所動道:
「鄭娘今日求見,是為何事。」
鄭大車便指著隨她進門的美艷婦人,感慨道:
「還不是為了妾身這傻妹子。」
當即一五一十的介紹起了婦人,原來這婦人正是之前鄭偉等人準備進獻給高澄的鄭夫人。
說是自家妹子自從守寡以后,便立下決心若不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此生寧愿守節不嫁。
今日在道左邊見到了齊王風采,心神蕩漾,便來求了她這位姐姐,希望能與高澄見上一面。
高澄也是千年的狐貍了,當即猜到了鄭大車的心思,無非瑤光寺雖好,但又怎么比得上齊王府的尊貴。
偏偏獻媚這么多年,高澄卻始終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此番好不容易高澄主動帶了自己出行,又聽說了族人原本準備向他進獻鄭夫人,便起了另辟蹊徑的心思,準備讓小高王品一品三十出頭的同族姐妹花。
如元靜儀、元玉儀,李祖娥、李祖猗這些年輕的嬌花吃膩了,想來,豐艷的牡丹也別有一番滋味。
高澄的道德標準向來時高時低,原則底線也能靈活變動,此時他的思緒也隨之伸展開來:
‘這大車,高琛能開,為何我就碰不得,況且,這本就該由我來開。,
可一想到高歡對自己的好,高澄還是把持住了心神,他看向一旁鄭夫人,見其神情中隱含畏縮之色,只怕不是自愿,便對鄭大車道:
「鄭娘好意孤心領了,只是孤雖好色,但未有過強人所難之舉,鄭夫人想必是真心為父守貞,此事便不要再提。」
望見鄭夫人臉色露出的喜色,高澄更是堅定了自己的判斷,他讓鄭夫人先出門,只留下鄭大車一人,道:
「澄雖不肖,卻不愿使父王受辱,鄭娘情意,澄銘感五內,可今生定然是沒了緣分,澄自會好生奉養鄭娘,還請鄭娘莫要再胡思亂想,此番接鄭娘出瑤光寺,也只是念及你離鄉多年,平日在廟里生活也是孤寂,方有此行而已,絕非心生邪念。」
元季艷留下的婢女眼見鄭大車進門不久,被一臉暗然的帶著鄭夫人走了出來,當即回去告知元季艷,而高澄也在盤算了日子,知曉今天是元玉儀侍寢后,便讓人將其姐元靜儀也給喚了過來。
自是一番顛鸞倒鳳,小高王為了養生,做了許多努力,唯獨不曾戒色,要是連色都給戒了,活那么長時間又有什么趣味。
翌日,高澄睡到自然醒,已經是午后,元家姐妹雪白的胳膊橫搭在高澄的胸膛上,兩女依舊睡得香甜。
高澄不想打擾了她們,昨夜確實折騰狠了,畢竟先是被元季艷撩撥一場,又被鄭大車撩撥一場,還都是刺激的禁忌關系,不狠狠發泄了,只怕會憋出病來。
自己穿了衣服,高澄輕手輕腳出門喚來婢女在院子里為他洗漱。
不一會就有人通報鄭述祖求見。
到底是本地地頭蛇,才一天時間鄭述祖就給查得一清二楚,遵循高澄所言,依照《太昌律》定下了死罪,如今正是來向高澄復命。
高澄認真復核了卷宗,對鄭述祖能夠秉公處置,不包匿宗親,自然是大加贊賞,批準了死罪的決議,也無需將鄭偉押送洛陽,就在滎陽城里就地解決,更能使城中百姓出氣,讓他們知道齊王的好。
不過卻不急著讓鄭述祖走,反而是詢問起了他對自己堂弟高睿的看法。
「趙郡公聰慧早成,素以孝聞名,人才俱佳,當為齊王千里駒也。」
鄭彥祖稱贊道。
高澄聞言感慨道:
「孤這族弟,雖自幼失怙,卻得先王看重,恩同諸子,如今他已年滿七歲,孤為兄長,受其母所托,代尋婚事,孤聞鄭長史第二女,與睿同齡,滎陽鄭氏自是高門顯貴,然睿弟出自渤海高氏,論門第不知能否以鄭氏女為妻。」
「渤海高氏得大王提攜,尊為河北四姓五族,又兼趙郡公之才貌,足為良配。」
鄭述祖自然是一口應承下來,齊王親自為其堂弟作媒,除非高睿真的品性卑劣,又怎會有拒絕的道理。
高澄聽得鄭述祖許可,當即命人將高睿喚來,指著鄭述祖對高睿道:
「此先王相國府右長史鄭公,今后便是你的丈人行,阿睿需敬事之。
這年頭哪有什么自由戀愛,高睿也沒這份意識,他當即對鄭述祖鄭重拜禮,口稱岳翁。
鄭述祖對高睿很滿意,相比與徐隆之那種硬蹭,高睿可是名副其實的高氏宗親,身上卻沒一絲驕貴之氣,對待自己更是執禮甚恭。
其實高睿自己也對這位岳父很尊敬,鄭述祖與他是同一類人,出身高貴,卻能自小約束自己的言行,在北魏時,官居刺史,也能得到士民贊譽。
雖然如今鄭述祖的地位不高,但高睿卻不敢輕視。
由此可見,鄭述祖對高睿的評價,至少智慧早成這一點是當之無愧的。
我怎么可能是曹賊
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