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高澄神色坦然,絲毫不見嫉恨之意,他并非不能容人的性子。
所謂快刀斬亂麻,也不過是少年人的小聰明,又如何及得上自己這些年的成就。
這一點,高歡心知肚明,稍作思量后,只是賞賜了高洋絹布,并未授予他任何職務。
不過高洋本就不寄希望于因此得用,他太清楚自己與大哥在父親心中分量的輕重,之所以展露智慧只能說是出于一個被輕視的兒子,希望父親能明白自己并非庸才,僅此而已。
至于是否會招致高澄猜忌,前些年裝蠢扮傻,不還是被那位好大哥一語道破,當年高澄就將道理與他說明白了,自己的猜忌與高洋能力無關,只是因他嫡次子的身份。
高洋不怕高澄,這些年來他已經看清了自己兄長的為人,這人猜忌心是重了點,但他好名聲,不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不會做出手足相殘的事情。
至于方才推功于高澄,說是他教導有方,以此示好,不過是為了兒子高殷,他不想將來高殷與自己一般被當成豬來養,故而希望能緩和與高澄的關系。
高氏諸子紛紛告退,高洋刻意走慢了點,等到高澄出來,靠了過去輕聲與他說起自己對高殷將來的擔憂。
高澄凝視高洋許久,突然展顏笑道:
“你做得很好,我不是說你今日推功于我,而是如實與我說出心中所想,你且放心,殷兒是我的侄兒,我又怎會虧待了他,往后你可時常讓殷兒往渤海王府走動。”
高澄防的是高洋,他不會如原主一般,在高歡死后,提拔對自己地位最具法理威脅的高洋身居尚書令、中書監、京畿大都督的高位,成為名副其實的東魏二把手。
只要高洋不能上位,高殷就不具備威脅,高澄也不介意適當表現伯父的溫情。
高洋聽后,心中長舒一口氣,自己這位大哥心思詭秘難測,但到底還是個守信的人,于是15歲的高洋生平第一次真心實意的向高澄躬行一禮,才離開渤海王府。
在高澄的安排下,他如今居住在太原公府,與王府就在同一條街上,可即使近在遲尺,沒有高澄允許,高洋連昔日的家門都登不得,這要放在民間,也算是分戶了。
高澄也沒別的用意,就是防一手后院起火,畢竟高洋也是位父兄妻妾愛好者。
時間進入六月,一直忙碌于與晉陽文武接觸,加深感情的高澄也終于迎來了自己的婚事。
太昌九年(540年)六月初三,宜嫁娶,在高歡的主持下,高澄從燕然館中迎回蠕蠕公主郁久閭氏。
兩人在一眾親朋好友、高官權貴的見證下,奉旨成婚。
然而郁久閭氏才十歲,高澄擔心自己哪天喝醉了酒,做出禽獸事,婚后將安排蠕蠕公主繼續住在燕然館,這一點也得到了他義兄禿突佳的同意。
哪怕禿突佳再怎么急著回柔然,也不至于讓十歲的侄女去冒險生育,這于送她去死又有何異。
渤海王府,高朋滿座,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高澄與晉陽騎兵曹、外兵曹二曹官員頻頻對飲,相談甚歡。
他們之間也算得上是雙相奔赴了,高澄希望拉攏這些僚左,將來也能更順利接管晉陽兵權,如張起、徐遠等人又何嘗不希望與高澄密切關系,以期將來能在高澄一朝繼續受用。
小高王也確實有繼續重用徐遠、張起、白建等人的想法,其一自然是他們對高氏忠心耿耿,哪怕是不受高澄喜愛的唐邕,也為高氏鞠躬盡瘁,效力了一輩子,后來在北齊將亡之際,參與擁立高澄第五子高延宗在晉陽稱帝,晉陽被周軍所破,才降于北周,斷無獻城諂媚之舉。
而趙起更是在晉陽、鄴城相繼淪陷后,依舊在遼西擁立高紹義延續國祚。
當然,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忠誠,這也與高氏對這些人的厚遇有關,拿唐邕舉例,他不止收獲晉昌郡王的爵位,在高湛繼位后,這位高洋妻妾愛好者,更是將高洋的妾室段昭儀,也就是段韶之妹,賜予其為妻。
自己最寵愛的大臣,娶了自己的遺霜,也不知高洋泉下有知會作何感想。
雙向奔赴,總是能讓彼此的關系迅速升溫,幾杯下肚,高澄都已經與徐遠、趙起、白建、唐邕等人稱兄道弟。
也不能有了新人忘舊人,這一場婚宴高澄是真喝得醉醺醺。
第二天清醒時,卻聽人說起昨夜他喝上了頭,摟著高歡脖子要結拜,關鍵高歡也喝高了,要不是被陳元康死死拖住,父子倆說不定真要燒黃紙,焚香結拜。
高澄對此后怕不已,倒不是亂了父子輩分,而是從鬼門關外轉了一圈。
給賀六渾做兄弟,誰不怕呀。
高歡在洛陽小住了半月有余,渤海王府幾乎日日有宴,東魏內部晉陽與洛陽兩大派系也借此機會,相互增進感情,畢竟這是相互熟悉最直接的方式。
六月十六,高歡在建春門外十里涼亭與送行的諸子及洛陽文武道別,領著妻妾與兩個孫兒并晉陽文武及二十萬大軍啟程北上,返回晉陽。
高氏這些年修養生息,不曾出兵對外作戰,卻有高歡、高澄父子相繼出巡,最關鍵在于出巡地方與領兵出征耗用區別甚大。
領兵作戰必須攜帶大量民夫,以做后勤,這就是一筆龐大的開銷,更不用說后續一年免稅賦,更是減少了財政收入。
而出巡地方并沒有作戰任務,無需征召民夫相隨,而無論是跟隨高澄的京畿軍,還是高歡麾下二十萬并州胡,他們都屬于脫產戰兵,不存在稅賦一說,收取軍餉的同時,食用本就是國家供給,不存在出巡就要耗費糧食,留在晉陽卻能不吃不喝這種現象。
不過耗用其實也存在,只是相對于大軍西征的龐大開銷來說,花費可以忽略不計。
這段時間為了給高家父子準備秋后的軍資,戶部尚書崔季舒與新任兵部尚書封子繪忙得暈頭轉向,連高澄大婚都只喝了兩杯酒水,便匆匆告辭。
崔季舒負責籌集糧草,而被免去大將軍府司馬一職,改任兵部尚書的封子繪則負責與工部聯絡,囤積兵械。
三軍未動不止糧草先行,刀槍箭等等也需要預先備足,光是大刀,就有百萬柄,高澄更是要求兵部與工部聯合備好上千萬支箭失。
兵械數量雖然聽起來唬人,可相對于二十萬并州胡與三萬五千京畿軍的數量來說,人均大刀不到五柄,箭失也不過五十。
這年頭的兵器極易損耗,歷史上的沙苑之戰,薛孤延為高歡斷后,邊戰邊走,一天之內,換了十五把鋼刀,或是砍卷了刃,或是斷裂,這也與戰況激烈有關。
而兵械的損耗,也是戰爭花銷的一項大頭。
無論如何,多預備點兵械不會有錯,總不能讓士兵們卷了刃,斷了兵器,赤手空拳去對敵。
這也是需要民夫做后勤的原因之一,不提為將士們運送糧草、準備飯食、漿洗衣物,光是這些兵械在大軍行進的時候,就需要大量民夫轉送。
工部尚書由高隆之兼任,人的精力有限,相應的,他也放棄了營構監的差事,只保留了尚書左仆射與侍中。
有鑒于如今兵械易折損的現象,高澄又命高隆之在洢水、洛水河畔監造冶鐵爐,看能否進一步提取雜質,不過小高王一個文科生,高二時候過會考都是靠著監考老師留情才僥幸過關,對于物理,化學這兩門學科,也算是秋毫無犯,只能將一切都委托給高隆之。
高隆之在后世好歹有一個冶煉老祖的尊稱,無論如何都要比自己靠譜許多。
作為高澄的御用工具人,高隆之也算是任勞任怨,印刷廠是他搭起來的班子,鑄幣廠也是他監造,勞碌不說,還得背上欺凌天子的罵名,將來不給一個王爵,小高王自己都覺得賞罰不公。
歷史上的北齊王爵濫封,但相應的,基于這樣的厚遇,才能深得臣子的忠臣。
名與利,你總要給人家一個吧,否則人家一番辛苦圖什么。
不許貪腐過甚,又連名位都舍不得,誰還愿意為你賣命。
高澄不會濫封王爵,但功勞到了一定程度,他也不會吝惜。
高歡抵達晉陽后,就地解散二十萬大軍,讓他們與家卷團聚,而等一眾將士再次歸隊的時候,他們面對的將是最嚴苛的操訓。
承平三年,晉陽大軍未經戰事,還需要通過操訓重新熟練在戰場上的殺人技巧。
同樣,京畿軍也是如此,在張亮領鹽兵抵達洛陽,高澄檢閱后,欣喜之余,也發現哪怕只是在草原打馬匪,算是欺凌弱小,可到底是見過了血,在氣勢上遠遠勝于京畿軍。
京畿軍是經歷過戰事的,雖然高澄常以謀略取勝,但到底也有過惡戰,比如救援竇泰。
雖然新近補充了不少人,但都是經年老兵,侯淵所部資歷最老的,早在十五年前就跟隨他參與杜洛周起義。
劉豐的麾下,也有人曾跟隨他在十六年前,拼死抵御破六韓拔陵率領進攻靈州的六鎮義軍,而更多大都是經歷了李虎、趙貴、李弼圍攻靈州的那場慘烈戰事。
由此可見,京畿軍戰斗力的減退與重組關系并不大。
只不過是三年未見血,在洛陽的花花世界里,無論是戰斗意志的下滑與戰斗技巧的生疏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平時多出汗,戰時少流血,這句話高澄深以為然,眼見即將入秋,高澄抓緊了京畿軍的操訓,除平素在京畿軍所駐扎的城中各寺校場內的演練外。
每逢三天,高澄就要組織京畿軍與鹽兵來一次實戰演練,只不過是將兵械都換成了布頭木棍,就連箭頭上都用布包裹著。
將士們輕傷、重傷不斷,但好歹沒有弄出人命,而且較之前的狀況有了很大的提升,畢竟臨陣磨槍,不亮也光。
時間進入七月,秋季悄然來臨,關東各地莊稼長勢喜人,高澄也從各地常平倉調集糧草,陸續運往晉陽,封子繪與高隆之也終于完成了高澄所要求的兵械數額,也隨即發去晉陽。
高隆之受命研究如何提取鋼鐵中的雜質,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成果,但是來不及投入到這一批的生產中,高澄也鼓勵他繼續研究,不必急于一時。
如今糧草、兵械都已經備妥,只等秋收過后征集民夫往晉陽聽命。
一般來說,1名戰兵需搭配3名民夫輔左,晉陽20萬并州胡外加洛陽35000京畿軍悉數出征,共計脫產戰兵23萬5千人,需要征集的民夫大概在70余萬人。
且不提這70萬余萬人的吃用花銷,根據隨軍即可免稅的規定,就有70余萬戶免除稅賦,這無疑是在給來年的財政收入大砍一刀。
民夫所冒的風險,值得全家免稅賦的回報。
他們不止在行軍中轉運物資,攻城時冒著箭雨填埋護城河,更可怕的是大軍遠征,缺糧的極端情況下,他們還得充作軍糧,供將士充饑。
因此,哪怕是來年全年免稅賦的回報,真能積極應募的民夫都只是少數,畢竟東魏休養生息三年,民眾在均田制的大背景下,生活還算殷實,而作為民夫隨軍出征,勞累不說,更有性命威脅,誰又愿意走這一趟關西。
故而還是需要靠強征手段,由地方官府在名冊上劃拉,等秋收以后,強制奔赴晉陽。
這也使不少官員從中牟利,給了錢不會出現在選取名單中,未交錢的就純靠運氣。
高澄并沒有對這一亂象進行處置,對于地方來說未來一段時間將要進行秋收,至關重要,而對于中央來講,高澄也不愿因懲治地方長官而耽誤了后續的民夫征召。
但這件事情他還是記在了心里,等戰后自然要與這些官員好好清算,讓他們把受賄所得上繳。
這波呀,這波是得了懲治貪官的好名聲,又白賺了官員賄賂,真正做到了雙贏,小高王他一個人贏兩遍。
時間在等待中悄然而過,秋收時節,不止農夫在田地里收割糧食,高澄辛苦耕耘,元仲華的肚子也有了喜訊。
然而從那一天開始,元仲華的情緒也低落下來,高澄開始時還覺得奇怪,產后抑郁癥不是要等生下孩子以后么,怎么剛懷上就抑郁起來了。
后來轉念一想才明白過來,以前元仲華無有所處,自然不甚在意,可如今有了身孕,萬一誕下子嗣,若按照原來身份,他將是嫡長子。
按宗法制來說,這個孩子將是高氏政權的第三代繼承人,哪怕是有高歡隔代指示,作為嫡長子也不是沒有一爭的機會。
如今因為蠕蠕公主和親,元仲華由嫡妻降為側室,肚子里的孩子也從嫡出轉為庶出,元仲華不在意自己的名位,只要能與高澄常伴就好,可她卻覺得虧欠了肚里的孩子。
高澄本想故作不知,可看著元仲華日漸消沉,他只得找到對方,寬慰道:
“無論嫡出、庶出,都是我的至親骨肉,我自當一并看待。”
高澄不可能現在去給元仲華承諾繼承權,相較于嫡長子繼承制,他其實更傾向于選擇最優秀的兒子或者孫子,但嫡長子繼承制也確實對維系社稷傳承起到重要作用,如何抉擇還是要再看將來。
所幸如今嫡妻是蠕蠕公主,無論她的年紀,還是身份,立為嫡妻只是權宜之策,將來完全可以將最出色的孩子生母抬為嫡妻,以確立嫡子身份,說不準等高澄晚年,還能看上一場諸子奪嫡的大戲。
哪怕小高王更愿意將來諸子相親,可他的身份注定這只是奢望,面對權力,沒有人能夠不動心。
而蠕蠕公主的嫡妻身份也給了其余人覬覦的機會,比如爾朱英娥。
曾經一心沉醉于與高澄玩各類角色扮演的她,如今實不實與高澄吹些枕邊風,總是提起高孝章的聰明伶俐、乖巧懂事,甚至居然還說他是個孝順的孩子。
宋氏也不能免俗,一個勁的吹噓高孝瑜。
搞得高澄又好氣又好笑,那倆小混蛋在洛陽待了半個多月,自己在他們面前與高歡配合演了好多場父慈子孝,也不見他們給自己洗一次腳。
高澄明白爾朱英娥與宋氏的想法,他也能夠理解枕邊人這么做的心思。
與自己不同,高澄育有兩子四女,不出意外,后續還會有更多兒女出生。
而高孝章、高孝瑜就是目前爾朱英娥與宋氏的全部,不能陪伴成長的兩女本就對他們心存愧疚,母親為兒子暗地里爭奪,吹些枕邊風而已,又如何能去責怪她們。
只能說高孝章、高孝瑜被養在高歡身邊,這為倆兄弟賦予了別的意味,也讓不少人起了心思,不止是爾朱英娥與宋氏,更有高澄的親信寵臣,觀望許久的他們似乎也對與高孝章、高孝瑜聯姻有了興趣。
而高澄的女兒們更是搶手,受益于父母的好基因,女兒們五官模樣都生得漂亮可愛,再加上她們的身份,連未滿周歲的第四女都有人惦記了。
陳元康就想給他剛出世的兒子訂個娃娃親,就連段韶都時不時與高澄來信,在信中總要有意無意的提起自己兒子段懿,又要裝作不經意地表示自己對高澄長女高宓的喜愛。
對于這些明目張膽地拱白菜行為,高澄都未應下,他與陳元康、段韶等親信無需以女兒的婚事再來增進。
高澄親自一一回信,提到等將來女兒們十六歲后再作考量,由她們自己抉擇。
當然,嘴上是這樣說,但作為父母,誰又真的放心讓女兒自己去選,唯恐她涉世不深,被人花言巧語哄騙了。
太昌九年(540年)八月二十日,各地秋收,如火如荼,高澄也是在這樣忙碌的時節里,將一家老小留在洛陽,統率三萬五千名京畿軍北上與高歡匯合,待做好戰爭準備后,再一齊從晉陽出兵,走蒲坂渡黃河入關,而玉璧也將再次成為前線物資集散地。
在離開洛陽前,高澄向舅父婁昭發去命令,一如之前設想,由他在秋收后征召相、冀、滄、定、濟五州兵馬共計十萬南下滑臺,與段韶各領五萬人,策應南線。
又命孫騰、高隆之、司馬子如三人為洛陽留守,三人各司其職,由高隆之、孫騰管轄尚書省,分掌六部之中的三部,司馬子如代掌中書省,凡重大決議需由三人磋商,一致同意才可通過,但凡有人表示異議,并且不愿退讓,必須立即派人快馬向高澄請示,由他裁決。
而洛陽防衛,內部主要由王士良所掌禁軍、張亮所領鹽兵、以及可朱渾元的部曲與司州州郡兵組成,外部則有調任廣州刺史的高季式坐鎮南陽盆地,防備侯景,又有獨孤永業鎮守潼關,由陜州刺史高慎策應支援。
對于家事,高澄同樣極度重視,他告戒蕓娘,自己不在府中的時候,決不允許高洋登門,也要她替自己看好妻妾,畢竟他可不想如高歡一般,得勝歸來,卻發現后院出了事。
身處送行人群中的高睿望著堂兄離開的背影,也長舒一口氣。
每次母親與高澄相見,那含情脈脈的眼神都讓高睿倍感煎熬,他知道這兩人之間是清白的,但也正因為此,更讓他無可奈何,尤其是再見了父親高琛的靈位,都讓他愧疚不敢直視。
哪怕高澄走得沒影了,元季艷也不愿移開目光,方才道別時,高澄掀開衣襟,朝自己露出了那枚送他的平安符,那淺淺一笑,在元季艷的腦海中久久徘回,揮之不去。
爾朱英娥與宋氏本想隨行,反正高澄要在晉陽住一段時日,她們也好趁機陪伴兒子,但高澄躲她倆的枕邊風,唯恐避之不及,又怎會將她二人帶上,只是安慰說等回洛陽時,定會將高孝章、高孝瑜帶來,才讓兩人罷休。
高澄不介意她們吹枕邊風,但念叨得多了,也會感覺厭煩。
當年一口一個皇后娘娘,一個潁川王妃,叫得多親密,到底還是逃不過七年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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