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去年三月末尾,韓陵之戰爆發后,直至四月份高歡入洛陽,不足一個月的時間,高歡不費一兵一卒以河北之地鯨吞整個關東。
這也意味著山東之地屬于傳檄而定,并非一城一地征伐所得。
為了安撫人心,高歡不得不以原有地方長官留守舊地,同時為他們加官進爵以表彰歸附之功。
行濟州事侯景以濟州歸降后,被授予南道大行臺、濟州刺史就是最鮮明的例子。
對于這種做法所帶來的隱患,曾以東道大行臺、冀州刺史身份反抗爾朱氏的高歡可太清楚了。
這才有了將高澄招來晉陽商議裁撤行臺之舉。
高澄核查地方官吏,主持科考意在加強對地方基層官吏的控制。
而高歡裁撤各地行臺的行為,就是對地方上層權力機構的打擊。
高歡、高澄父子殊途同歸,他們的目的都在于推動高氏集團徹底掌控山東之地。
“短期內,孤將休戈止兵,在晉陽整編契胡余眾,待裁撤行臺之時,孤自威懾河北、山西,河南之地就交給阿惠了。”
高歡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孩兒絕不辜負父王信任。”
河北相、冀、滄、殷、瀛、定六州早在掌握之中,山西之地又是新近攻占、高歡真正需要面對的只有廣阿之戰后,據地歸附的河北北部幽、燕、平、營四州。
而高澄則要威懾傳檄而定的河南,兩者難易相差懸殊,但也是無奈之舉。
山西、河北才是高歡看重的心腹之地,能夠保證兩地安穩,縱使河南有亂,也能隨時領軍渡河南下平叛。
擔子攬了下來,高澄也順勢提出要求:
“請父王選派良將,為孩兒助力。”
“你要何人但說無妨。”
考慮到河南形勢復雜,南下將領必須與高澄密切配合,高歡不再像上一次自行委派厙狄干領軍。
高澄也想到了這一層,沉思許久后,他直言道:
“請父王派高敖曹、堯雄、段韶三人隨孩兒南下。”
高歡稍作計算:高敖曹麾下有五千漢軍,堯雄與段韶部曲各有三千,加起來也才一萬一千人。
以為是高澄輕視了河南之事,高歡不悅道:
“阿惠為何如此輕忽?只求區區萬人。”
高澄叫屈道:
“父王,兵將不再多,而在驅使如臂,兒于軍中素無威信,如何敢索要大軍,段韶是兒表兄,自小親近。
“孩兒留守鄴城時,恰逢堯雄鎮瀛洲,這才得以相識。
“而高敖曹更只能寄希望于他能感念孩兒與高季式的情誼,聽從調遣。”
高歡聞言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兒子防得太死了?
“我派親族大將南下助你如何?”
高澄當即反對道:
“親族長輩追隨父王日久,勞苦功高,孩兒年幼,如何能夠驅使?”
高歡這才歇了這份心思,轉而又提出一個想法:
“我授你京畿大都督,你自任命部將、招募兵員,與高敖曹等人合兵三萬,鎮守京畿。”
“孩兒愿以京畿大都督一職,助父王統御山東。”
高澄大喜,拜謝之余,又提了一個要求:
“孩兒愿向父王再求一人。”
“何人?”
“慕容紹宗。”
高歡聞言異樣地看了高澄一眼,說道:
“慕容紹宗如今并未領軍,阿惠為何討要此人?”
“韓陵之戰時,是父王告訴的孩兒,大敗之際,能領軍從容而退者,當為良將,父王言語,孩兒始終銘記在心,孩兒只是求一良將輔佐而已。”
高澄恭謹答道。
高歡的疑心散去,同意了高澄所請。
高歡賞慕容紹宗的忠誠,對他卻是閑置的安排,究其原因,終究是愛子心切,希望留給高澄施恩,將來委以重用。
確認高澄并非在打爾朱兆余眾的主意,高歡自然不會反對。
明確南下將領后,高歡又吩咐道:
“調任各方行臺后,為父自會與你去信,你得書信后,再上書天子裁撤行臺。”
高澄當即應諾。
兩父子又仔細商議了一番各方行臺的具體調任,高澄這才告退,回府向婁昭君請安。
這次晉陽一行,收獲頗豐,原主十五歲入鄴城主政,領左右、京畿大都督一職,掌控軍政大權。
高澄雖然沒撈到禁軍,卻終究比他早了兩年掌控京畿兵權。
洛陽禁軍被高歡依舊留在婁昭手中,顯然是上了一層保險,唯恐高澄眼高手低,徹底敗壞了河南局勢。
京畿軍團在爾朱世隆、爾朱度律敗亡后早已名存實亡,如今再度組建,任重道遠。
高澄心潮澎湃,這將是由他一手組建的嫡系部隊。
雖然比不得高歡在黃河以北坐擁近二十萬鮮卑、契胡大軍,但終究是邁出了第一步。
在高澄向婁昭君問安之際,留在洛陽的高乾卻又深陷流言之中,這一次與婦人無關。
洛陽。
自高澄離開后,無論是街頭巷尾,還是朝堂臺閣,許多人對高乾留戀權位,卻不為父守喪的做法在背后加以指責。
高乾自然也聽聞了這種說法。
他很惱怒,這些言論必然是那些宗王們的手筆,可滿腔怒火卻又不知道該向誰去發泄。
“司空何不以丁憂為名向天子請辭,天子必然挽留,司空所慮,迎刃而解。”
府中幕僚為高乾出了一個主意。
高乾聞言大喜,當即按照幕僚所言,向天子上表請辭。
元善見年幼,高澄不在洛陽,朝事都由領尚書省的元亶主持。
出乎高乾預料的是,元亶居然同意了高乾所請,免去他侍中一職,只保留司空的閑職。
“法壽好計策,居然真能讓高乾自己請辭。”
元修對斛斯椿贊嘆道。
原來所謂高乾置亡父于不顧,貪戀權位的流言都是由斛斯椿放出。
斛斯椿笑著敷衍了幾句,蟄伏許久,這只是他的第一步動作。
計策成功的關鍵在于,元亶代表的天子會不會挽留高乾。
高乾自以為元亶與高歡是兒女親家,出于照顧高歡的顏面,自然不會準許。
可他不清楚的是,只要是宗室坐在元亶的位子上,無論多么親近的關系,都不得不在宗王們的推動下,一步步走向高氏的對立面。
這就是權力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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