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了張濤之外，復生之地再無他人知曉花齊道的真實身份。
為了瞞過別人，平時的張濤也只當自己的兒子張武已經死了，只是當花齊道失蹤之后，張濤才發現最難欺騙的人，是自己。
他無法騙過他自己。
只是他的身份不止是父親，他還是武王，說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確實還是人類的支柱，是武者的信仰。
更何況，前些時日，人類六大圣地共尊他為領袖，這又體現了武王在人類武者心中的崇高地位。
所以，張濤在盥洗室收拾好儀表后，又走了出去，面上毫無異色，甚至帶著些許的笑意，如同往常那樣。
他不能失態，也沒有理由失態。
地窟，天子殿。
小白已經化為人形，站在郭生野下方，念著這些時日游歷禁忌海得到的信息。
“界域之地，除了王屋山之外，其他幾處都有異動，可能準備開啟地球通道。”
郭生野慢吞吞道：“現在通道都在地球和地窟的手里攥著，這些人不想受制于人，想要自己開啟通道，也正常。”
“正常？”
在一邊旁聽的秦鳳青和張武一噎，這正常嗎？
這不正常吧。
張武憂心忡忡道：“如果這些人開啟通道，擅自進入地球，肆意釋放自己的威壓，導致地球上的普通人傷亡，該怎么辦？”
他的擔憂很有道理，然而在被黑霧籠罩的小白說起下一件事后，他便將注意力又放在了第二件事上。
“妖皇時期的一些強者現身于地窟，地窟和天外天在私下似乎達成了什么協議。”
這下子，不止是張武臉色沉重，秦鳳青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了。
原本就開啟了上百條的通道，現在天外天和界域之地也要來插一腳，準備開啟自己的通道，現在兩界的界壁已經千瘡百孔。
等到108條通道全部開啟，整個界壁都會破碎，到時候就不是防守通道了，而是兩個世界會徹底融為一體。
比起人類武者的擔憂，小白和小唐倒是更愿意兩界的融合來得快一點，畢竟現在的殿主承擔分離的世界的壓力還是很大。
雖然他看起來是恢復了，但是小白和小唐總是能嗅到殿主身上那濃郁的死氣氣息，郭生野到底是個活人，體內壓縮著龐大的死氣，遲早有一天會失衡。
兩界融合后，起碼郭生野身上的壓力會小一點。
小白慢條斯理地說道：“如今已經有多個天外天勢力潛入人間界，想要探尋人間界的秘密。”
張武皺眉問道：“人間界有什么秘密？”
小白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手中的記事本，說道：“根據那些人的交談，他們似乎認為現在的人間界不可能出現本源道強者，根本不會修煉到真神境，可是現在的人間界甚至有帝尊境界的強者。”
張武沉聲問道：“為什么他們會認為人間界不會出現真神境強者？”
“據說是因為天人界壁的開啟，人間界修煉受限。”
幾乎是一瞬間，張武一臉怒色，低罵道：“那群混蛋！”
是的，混蛋。
原本他欣喜于人類還有這么多同族存在，現在只剩下了厭惡，為何對人間界遭受的苦難視而不見，袖手旁觀。
人間界的人……不算人嗎？
張武的情緒變化不在小白的關心范疇之內，它繼續念道：“據他們所說，人間大道似乎有些變化，大道更顯著，更容易窺探大道，讓突破變得更加簡單了，進一步證明了復生之種就在人間的事實。”
說著，小白諷刺道：“這些老鼠認為，靈氣幾近滅絕，而且功法消失，只有《淬煉法》流傳下來的人間界，會涌現這么多的強者，都是因為人間界有大機緣存在，所以他們偷渡到人間界來尋找自己突破的機緣。”
就連小白都知道，人間界之所以會出現這么多的人類強者，不是因為人間界有大機緣存在，而是因為人類武者經歷的生死之戰太多。
在寒冬酷暑中成長起來的植物，總是要比溫室的花朵更加茁壯。
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小白自認為不算人，但是也懂得這個道理。
在它看來，那些龜縮在自己地盤中，疑惑于自己明明擁有大量的資源功法，修煉進度卻比不上人間界武者的老鼠們，真是愚蠢得叫豬害怕。
小白的嘲弄溢于言表。
“哦，對了，他們兵分兩路，一路去陽城，探查方平的成長之地，一路去了魔都，準備去殿主您小時候的地方體驗一番。”
小白說到最后，幾乎是嗤笑出聲。
它和小唐那個繼承了極少記憶的笨蛋不一樣，它擁有比小唐多得多的記憶，所以它知道郭生野的特殊。
郭生野是人類嗎，勉強能稱得上是。
為什么郭家搬家那么熟練，就因為在郭生野的童年時期，他們搬過太多次家。
至于理由……
大概是因為小時候的郭生野，還無法控制體內死氣，導致死氣聚集，制造了不少靈異事件。
而這些靈異事件發酵到現在，在這個因為殿主，所以出現了靈體的世界，小白幸災樂禍地想道，這些人恐怕嘗到的滋味會更加酸爽。
三觀都毀了吧。
“我的小時候嗎？”
郭生野若有所思地想道。
他其實有些記不太清楚了，在嬰兒時期，他甚至連前世的記憶都被封印了，因為嬰兒的大腦承受不住繁多的記憶，只是隱約記得他小時候身體不太好，經常進醫院做檢查。
不過小白這么一說，讓郭生野也有些好奇了。
他大手一揮，殿內中間的空地上方，空氣中出現了水紋一樣的漣漪，散發著柔和的白光，隨后如同幕布一樣的屏幕憑空出現。
屏幕上顯示的地點，赫然是在魔都的老城區。
郭生野難得有些懷念地說道：“我記得小時候，鄰居之間很是友善熱心，對我很好。”
繼承了部分記憶的小白默默閉嘴不言，根據它翻看的記憶，那些鄰居可能是郭生野幻想出來的載體。
實際上，當時的郭父郭母，遠遠沒有如今有錢，還要供養三個小孩，郭生野的身體也不好，所以兩個人租的房子很偏僻，屬于那種沒有鄰居的偏僻。
而秦鳳青和張武卻瞠目結舌。
這完全相當于是在地窟看地球的監控錄像！
張武很是激動，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問道：“殿主，您現在擁有的科技居然已經如此先進了嗎？”
郭生野輕咳了一聲，不動聲色地捂住了流血的耳朵，現在的他動用能力，就會流血，不過流著流著，就習慣了。
他澹定道：“不是科技，是魔法。”
就在張武一頭霧水，想要再次發問的時候，畫面忽然動了動，出現了一行衣著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和老城區的環境完全不符合。
一個青年男子捂住了鼻子，皺著眉頭說道：“師叔，您確定野王小時候就住在這里嗎？我聽說野王的家境不錯。”
“我確定。”
被稱為師叔的中年男人低頭看著手中不知道哪里來的情報，又抬頭看了看附近的門牌編號，說道：“就是這里。”
顯然，這些天外天的外來人員，和地球上的人有著緊密的聯系，否則不會連郭生野和方平的生平資料，都能這么輕而易舉地拿到手。
師叔作為一行人中實力最強、輩分最高的人，率先推開了面前已經破舊的門。
已經生銹的鐵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引得周圍的鄰居都不滿地推門出來，打算看看是誰這么擾民。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我們是新的租客。”
師叔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面上帶著微笑沖鄰居們自我介紹。
和郭生野印象中的一樣，那些鄰居都是友善而熱情的，看到這行人主動道歉，倒是都紛紛不好意思了，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們就是看看你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還沒有，我們就是先來看看環境。”
鄰居中有位大爺看著師叔和鄰居大媽聊天，臉色嚇得發白，想要后退的時候，被青年男子發現了。
那個青年問道：“大爺，您怎么了？”
大爺撤退失敗，懊惱地一拍大腿，遲疑了片刻，還是說道：“我建議你們不要租這間房子。”
“為什么？”青年頗有些不以為然，說道：“我聽說以前住這間房子的人，現在都成頂級強者了，我們也是想來沾沾喜氣。”
大爺的臉色稍有緩和，溫聲道：“你說的是郭生野吧？”
青年笑道：“大爺，沒想到您還挺時髦的，連郭生野都認識。”
他剛才看周圍的環境，還以為這里都沒通電通網呢。
“不過容老頭子多說一句，這房子不吉利，能不租就不租。”
“不可能吧？”青年有些吃驚道：“我聽你們這里的人說，武者住過的房子都很搶手的。”
大爺嘆了口氣，說道：“是這樣的，但是這間房子不一樣，這房子……”
這位白發蒼蒼的老爺子左看右看，沖青年招了招手，青年側耳過來。
老爺子低聲道：“我剛才就想問了，為什么和你一起的那個中年男人對著空氣說話？”
青年一驚，下一刻，這位好心的老爺子一口咬上了他的耳朵，大力撕扯著，聲音含湖不清道：“這間房子有鬼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一邊叫喊著，一邊拳打腳踢，直到他被自己的師叔抽醒，看到了自己的師兄妹都圍在他身邊，關心地看著他。
“你怎么了？”
好心的鄰居也圍上來了，七嘴八舌道：“是不是突然發癔癥了？”
“要不要去醫院啊？”
師叔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一會兒就好了，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
雖然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已經不用睡覺了，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這個理由還是很有說服力的。
青年呆愣愣地看著圍上來的鄰居，人群中那個面善的大爺，沖著他悠然一笑。
他頓時渾身一個激靈，抓住了師叔的手，指著那個大爺，說道：“師叔，咱們換個地方吧！”
野王從小搬過那么多次家，他們不一定非要死磕這一個吧！
“為什么？”
中年男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這小子怎么回事，來的時候不是還興致勃勃的，說自己要做野王第二嗎，怎么這會兒又變了一個想法。
“他，他不是人……”
青年的手指都在發抖，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然而鄰居們和他的同門，都用極其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說道：“你指的是誰？”
青年望著那個一直在沖他笑的大爺，抱住了師叔的手臂：“就是那個大爺啊！那個穿著灰色老頭衫的老爺子！”
“你在說什么啊？”
眾人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那里根本什么都沒有啊。”
青年感覺自己要崩潰了，為什么外面的世界這么的兇惡殘忍。
他見眾人不聽他的話，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的師叔，只是原本眼高于頂的師叔還在跟鄰居聊天，挺奇怪的。
不過青年仔細一聽，師叔只是在套話，想知道這些鄰居對郭生野有沒有印象。
這有什么用，就算鄰居有印象，難不成他們還能找到郭生野的弱點？或者找到郭生野的秘密？
青年耐心地聽著師叔和鄰居的對話，感受到了他的注視，鄰居似乎很是高興地沖他點了點頭。
青年剛要沖他回個笑容，就看見這個鄰居逐漸消失在了空氣中，然而他的師叔居然還在單方面地跟空氣聊著天。
他總算知道了為什么剛才那個大爺會那么驚恐，原來看人和空氣聊天就是這種感覺。
感覺個鬼啊！
青年要嚇死了，應激反應下，他直接一拳轟向了原本鄰居所在的空氣，然而卻被他的師叔攔下了。
“師叔？”
師叔皺著眉質問道：“你怎么能對鄰居這么粗魯呢？”
這個師叔在平時很有威嚴，小輩都怕他，青年也不例外，縮了縮頭，立刻道歉。
“對不起，師叔，因為他們好像不是人……”
只是道了歉后，師叔依然皺著眉頭看他，似乎對他還是不滿意，緩緩開口道：“怎么能因為別人不是人就歧視他們呢？”
師叔一邊說著，一邊張開了血盆大口，道：“我要好好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