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十一所想到的這個人，叫杜克節。
杜克節，在武十一那個時代的內宮里，人已經沒了，但他具體是死了，還是走了，眾說紛紜。
大家只傳聞說，這個太監為了補完自己的身體，偷偷修煉了道法，在后來進階四品也不知道五品的時候，沒挺過道關。
然后，在一個風雨交加，打雷下雨的夜晚，一道雷噼中了杜克節的住處。
然后，人就沒了。
再然后，樸悟花才以此為契機，接掌了圣物的安保事物。
因為杜克節的“光榮事跡”。武十一對于這位仁兄有些耳聞。也因為有耳聞，他知道這人在太監里算是頂厲害的。
這樣的人物，要是和他打起來，能不能打過放在一邊，其聲光電效果，便也定然會引起內宮帝后和妃嬪的注意。
到時候，武十一真的就得不償失了。
于是，武十一剛和這人接觸，就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前提。那便是盡量不能和他起正面的沖突。
甚至可以從某種程度上說，武十一只要和他一起沖突，自己就已經輸了。
隨著心思所想，武十一先沖杜克節笑了笑，以示意友好。
然而他的笑意，卻并沒有換來任何好處或氣氛的緩解。
恰恰相反的是，杜克節周身的青色道家氣息更甚，而且這時他還緩緩伸出自己的右側手臂，并捏了一個法訣。
武十一認得那法訣。那是小雷訣。是和他一樣，練習《文始真經》的人經常用的法訣。而且從他指尖已然噼啪作響的靜電來看，接下來，杜克節就要玩大的了。
“別激動！”武十一倒不是害怕杜克節開大，而是擔心他把動靜弄的太大。
所以，必須化解他的敵意。
這件事貌似很難。
不過，好在此時的武十一雖然沒了道門的本事，但口舌還在。而且又碰見了練習真經的同行。
所以在杜克節拿捏起那電咒的時候，武十一立刻便開口道：“吾道如劍，以刃割物即利，以手握刃即傷。”
杜克節聽了武十一的話，登時間臉色和氣韻全變了。腦子里也如閃電一般想了很多疑問。
最終，杜克節千言萬語匯集成一句話，問武十一道：“你，竟然會…道門的咒絕？”
“我不光會，而且懂得很多。”
說完這些，武十一又將《文始真經》里的內容告訴杜克節道：“圣人師蜂立君臣，師蜘蛛立網罟，師拱鼠制禮，師戰蟻置兵。眾人師賢人，賢人師圣人，圣人師萬物。惟圣人同物，所以無我。”
隨著這幾句話從武十一的口中說出來，杜克節立刻便有了一種被雷擊的感覺。
是的，被雷擊中，此時杜克節的心情只能這么形容。
因為他聽出，這是道家“關尹子”里的經文，而關尹子的書文因為大行朝初年的佛道相爭，道家慘敗，其中早就殘缺不全。以至于面前這個太監所念出的原文，他竟然只知道十之六七。
剩下的部分是臨時補充上去的嗎？是這人胡編亂砍的嗎？
杜克節感覺不是。
因為作為一個道門四品的修士，那些文章他也曾逐字逐句地揣摩過。因為不能補全內容，所以他修道步履維艱，同時又絞盡腦汁，試著猜測補全過文章中的內容。
而眼前這個小太監所說的內容，竟然和他揣摩了十幾年的內容頗多雷同。
不！是比他十幾年所研究，所補充的內容更高明才對。
比如“眾人師賢人，賢人師圣人，圣人師萬物”一句。杜克節接觸這話時，便只剩下了“眾人師賢人，賢人師圣人，”這多半句。之后他以為到圣人便以是極致。卻不承想又接出“圣人師萬物”一句，端的是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而他，絲毫沒有想到，甚至沒想過在圣人之后還有一層境界，且這層境界，既離得自己如此之近，又距離自己如此之遠。
武十一的咒絕對于杜克節的震撼之大，當真是無以復加。
總之就是離譜。就是妖孽。
因為武十一說得法門過分震撼人心，所以杜克節立刻便愣在原地，呆滯了好久。
而后，他用并不大，但很執著的聲音問武十一道：“你，你到底是何人？為什么會知道文始真經的完整版本？”
哎呀，果然如傳說中那般上套。
武十一見杜克節有求于自己的意思。便知道自己該干嗎了。
于是，他又利用上回對付樸悟花的那招，告訴杜克節道：“杜總管。我也是學道之人。我剛才背誦的道經…是從故紙堆里揀出來的。”
“故紙堆？”杜克節雙眼放光道，“什么樣的故紙堆？”
武十一隨口而答：“積薪司送來的柴火里。”
積薪司，乃是內宮里的一個小衙門。這個部門不大，是專門用于負責處理宮廷的廢棄文件，桉牘以及木柴的。
大行朝要治理如此廣大的土地，各種奏報、簽冊每日來往，少說也得有幾萬封，過了期限或者沒了作用的，則必須要按時處理掉。
而宮里那些廢棄的桉牘、文件，便是由積薪司這個小部門處理。
積薪司往往也不是直接將文件燒掉的。而是在專業人員嘩啦掉一些需要保密或者不能為外人道的內容之后，便交給各大衙門用來做火頭、火引之類。要不然太浪費資源。
武十一臨時把積薪司搬出來，圓了自己的謊話。同時又讓杜克節由衷地感覺到了醋意。
誠然，積薪司的故紙堆里固然海量信息和遺留的文章，但能從那般的車牘累巨之中找到這樣一本寶書，那是談何容易的呀。
這小子命太好了。好得都讓杜克節立刻就染上了紅眼病。
于是，杜克節便又問武十一道：“那本《文始真經》你練到幾重功力了？書現在又在什么地方？”
對問，武十一隨口而答：“我燒了。”
“啊？”杜克節聽了武十一的話，心下想燒了他的心都有。
但武十一卻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可雖然把東西都燒了。但我頭腦里還有記憶。”
杜克節聽了武十一的話，心中驟然一緊。
完了。自己被套路了。
看來，只能威逼利誘，才能讓這人把腦子里的東西都吐露出來。
于是，杜克節終究是放下了自己的手臂，以及作為總管的高傲。
他并沖武十一微微一笑，很顏悅色了很多。
而后，他說道：“小兄弟。你來圣庫，是因為手頭緊了？想來這里尋點東西換錢嗎？”
“額…”武十一詫異中點了點頭。心想這家伙也很上道呀。不愧是樸悟花的前輩。
杜克節見武十一點頭，便又說道：“你看這樣好不好。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找我來拿。不需要鋌而走險。別的不敢說，這藥材是管夠的。但是…作為交換，你要滿足我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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