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當倫納德開始爬山的時候，佛爾思·沃爾女士剛剛結束夜間巡邏。
“‘愚者’先生為什么突然讓我注意貝克蘭德的夜間動向……”
這莫名其妙的神諭讓佛爾思一個激靈從被窩里爬出來，也讓她吹了一晚上冷風，凍得脖子都有點僵硬。不過還真被她抓住了幾個想要夜間行竊搶劫的不法分子，順便又護送了幾個不得不在危險的夜晚出來工作或者晚歸的人。她不得不承認，“愚者”先生的要求給她帶來了一些靈感，深夜出行，讓她看到了不少白天看不到的事情，也讓她實現了自己兒時心中的鋤強扶弱，幫助他人的小小夢想。
“雖然收獲還不錯，但應該不會是每天都要出來吧？”
一晚上被吵醒兩次，這睡眠質量不能說差，只能說是根本不存在。
佛爾思打了個哈欠，打得眼淚都出來了。
“唉，如果真的要每天出門，我就得白天睡覺了，寫作的時間也要減少。不過‘愚者’先生這么要求肯定也有祂的深意，不知道揭露答案的時候，我會在其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那些夜行的人們，佛爾思暗中看護他們安全回到了家中，冒著巨大的危險加班也只能得到幾個便士，她也不得不為現在的經濟嘆息一聲。至于那些不法分子，佛爾思用幾個小把戲和靈界生物恐嚇了對方之后，就把他們打暈丟到了西維拉斯場的門口，等待警督們自己處理，反正她是不打算幫忙的。
天邊逐漸泛起了魚肚白，雖然看不見太陽，但天確實越來越亮了。佛爾思很順利地搶到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家面包房早上開門的第一個新式面包早點，里面香噴噴熱乎乎的肉讓她分外滿足。
但是咬下第二口的時候，佛爾思突然又想到了家里的那個偽裝成休的未知存在。
我和休平時都會互相帶早點，還經常一起吃午餐，我今天出門那么早，不給她帶飯的話祂可能會懷疑……佛爾思的表情僵硬了一會兒，為了不露出破綻，她硬著頭皮又買了一份。
“希望她沒醒過來……這樣我就可以放下吃的直接回房間了。”
佛爾思又打了個哈欠，擦掉眼角的眼淚，直接開門進入了室內。
隨后，她還流著眼淚的眼睛猛然就睜大了，有些驚訝地看著已經穿好了衣服，似乎準備披上外套就去外面的休，佛爾思不自覺地后退了半步，后背貼上了門，表情動作里有點說不出的慌亂。
她的動作幅度其實不算太大，幾乎只是人受到了驚嚇的本能反應，但也到了“稍微有點反常”的程度——如果只是驚訝還好，但慌亂就不對了，畢竟誰會在自己家里、看到和自己認識許久的朋友之后露出這樣的表情？緊接著，佛爾思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暗含的信息對一位神靈級別的隱秘存在來說已經太過明顯，這讓她更加心生絕望，甚至已經做好了念誦“愚者”的尊名求救的準備。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愚者”先生救我……看到對方的視線投了過來，佛爾思絕望地閉上了眼。
但等了幾秒，佛爾思沒等到這個隱秘存在對自己動手或者是說些什么，她鼓起勇氣睜開眼睛看了看，只見休用一種看上去比她更驚愕的表情看著她。
“……你怎么了？”休有些不確定地說，“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呃，沒有。”
佛爾思下意識地回答了休的問題，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面包放在了桌上，就要沿著墻壁往自己的房間走：“……休，我給你帶了早飯，還熱著。”
休看了看面包，又看了看佛爾思，感覺更奇怪了，但還是點了點頭：“謝謝。”
接著，她很自然地開口說道：
“我好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去東區和其他城區看看了，現在夜間治安不好，但是軍情九處好像不打算維持治安，所以這段時間我應該會晚一點回來，看看有沒有人需要法律援助。”
幾乎半個身子進門的佛爾思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語。
“你要去東區轉轉？是要去打聽那些逃犯的下落嗎？”
休點頭：“是的，你有什么希望我幫你做的嗎？”
……不，不，休，你已經有足足一個月提都不提東區的事情了，你之前還拿著報紙對上面頻繁發生的兇殺案和搶劫案憤憤不平，說軍情九處不管的話你就去管……佛爾思用力眨了眨眼，她忽然意識到休出現問題的時間似乎比自己想的還要早很多。聽到休現在的話，她有些驚喜又有些難以置信。
一方面，她以為是自己的朋友回來了，另一方面，她又害怕是昨晚那個隱秘存在覺得自己發現了問題，故意把休的意志放出來，或者偽裝成休的樣子來欺騙她。
“沒有，沒有，記得把早餐吃了再去。”
佛爾思露出一個笑容，隨后面色如常地關上了門。
休不明所以地看著朋友，總覺得她今天有些奇怪，但還是接受了熱氣騰騰的早餐。
室內，佛爾思聽到了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和關門聲，當休的氣息徹底從這間房子里消失之后，她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緩緩地脫力地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愚者’先生，贊美您……”
佛爾思想來想去，覺得如果休恢復了正常，那只能是“愚者”先生做出了什么幫助。
畢竟她和“休”昨晚就在討論“愚者”先生的事情，而后半夜自己又被“愚者”先生的神諭支走，整晚都沒有回來，說不定就是那時候發生了什么！可能，可能兩位隱秘存在之間發生了一些摩擦和斗爭，總之，最后“愚者”先生將休身上的隱秘存在趕走了，所以她才會恢復正常……
佛爾思浮想聯翩，“愚者”先生的形象在她的心中無限高大起來。
克萊恩忽然從夢中驚醒了一下。
他在自己幾小時前剛剛命名的秘偶小鎮“烏托邦”里上演著一出又一出話劇，但剛才，這個平靜的小鎮生活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不容忽視的bug，直接讓克萊恩的幾個秘偶無法繼續運行。
由于情況緊急，克萊恩暫時都讓自己的秘偶根據生前的工作活動。
因此，在這片弗薩克北方的雪原上，出現了自稱放羊、養牛、養雞的養殖戶，和種玉米、棉花和種種南大陸作物的農戶。
而更有趣的是，克萊恩臨時抓來組建城鎮的秘偶里南北大陸的人種都有，所以甚至出現了“南大陸的富商和北大陸的男仆”這種在當前時代看起來有些魔幻的人際關系。
種種不正常的事情本來克萊恩還能選擇性忽略，但是它們逐漸積累起來其后，克萊恩連半夢半醒的狀態下都會覺得離譜。當一個秘偶聲稱自己養雞，并且試圖用一只雞去跟另一個秘偶換半口袋南大陸特產玉米面的時候，克萊恩徹底被這不正常的違和感給驚醒了。
由于缺少了必要的交換道具，兩個秘偶也卡在了原地，仿佛除了BUG的游戲NPC一樣成為了復讀機，對著空氣重復剛才的那幾句話，無法進行下一步動作。
“這么快就出現邏輯漏洞了，這確實是我急于求成沒有做詳細的研究導致的。”
“呼，還好現在就發現了，要是到時候來了外人互動，別人看到這一幕會怎么想……”
會嚇一大跳吧？
“完全沒有捷徑可走，秘偶城市想在靈界誕生對應的區域，也需要和外界的人足夠的互動，這就意味著放在神棄之地是不行的，先不提那里受到封印，無法直接與靈界連通，只能借助一點點特殊，就算沒有任何問題，缺乏智慧生命的情況下，也很難有足夠的互動……”
“南大陸和海上也不安全，弗薩克這邊是最佳選擇，但是我也必須給秘偶城市的出現一個足夠的理由，并在與來往商旅、偶然出現在周圍人類的互動里不出現一點異常，讓每個秘偶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都遵循著屬于自己的命運軌跡……”
“這意味著秘偶城市會高度復雜，需要分化出許許多多的‘靈之蟲’來做處理，這也就潛藏了失控的風險，但是這種邏輯問題萬萬不能再發生了……”
“是夫妻的就得像夫妻，愛好另類的就得表現出喜好，變態的就得被人憎惡……這樣一來，也許外鄉人在秘偶城市住宿時，會聽見令人羞恥的聲音……”
“我還只是個孩子……”
“這就是一個大型真人秀，或者說高級版‘過過家’，必須能騙過觀眾的那種……”
克萊恩邊在心里吐槽，邊默算了下自己的秘偶是否足夠。
不夠。
他現在意識還算有點清醒，因此發現了自己的烏托邦中的很多漏洞——一座城市里怎么會只有人類，沒有其他野生動物？就算現在是冬季，未來氣候逐漸變暖，蟲子也會逐漸出現。
不過，克萊恩現在倒是可以偷懶。
在北大陸最北方的這塊土地，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氣還要持續好幾個月。現在正是冬天最冷的那段時間，伴隨著一周一次的大雪，偶爾的凍雨，人類都很少出來活動，更不要說鳥、老鼠、野貓野狗和臭蟲螞蟻之類。整座城市里只有人類，目前也不是不行。
就算幾個月后他真的需要弄些活著的東西進來，也可以等待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蟲子自然蘇醒，鳥類自然到來，或者再去其他城市，轉化大量的，各種各樣的老鼠、蟑螂、蚊蟲和蒼蠅。如果克萊恩還想給這座雪原上的小鎮增加一些詭譎神秘的色彩，還可以考慮帶來一些未必有非凡特性的怪物，并在平時有意識地，分批次地讓小鎮上的秘偶們出來進行社交活動，讓秘偶城市的另一面足夠真實。
我現在的積累撐起這座小鎮基本上夠了，可以一邊修復漏洞，一邊想想如何對外宣傳這個小鎮。好在現在還是冬天，大家可以待在家里烤火，不怎么需要動腦子……對了，要向周圍的小鎮購進木材和煤炭，不然這座冰天雪地里的城市能自給自足就很嚇人……接下來，我也可以把神棄之地的大家全部搬到弗薩克來……克萊恩剛閃過這么一個念頭，眼前突然浮現出了一幕場景：
一座宏偉的，沐浴在黃昏光芒內的建筑群。
乍看和“巨人王庭”有幾分相似，但是細看之下卻也有著很多人類風格的參與，比起“巨人王庭”，更像是后世工匠復原后的產物。
里面正在發生巨大的騷亂。
這……克萊恩眸光微沉，隱約猜到這場景意味著“戰神”的死亡對弗薩克的影響。
這是他天使層次靈性直覺和危險預感帶來的預言能力：
現在弗薩克帝國群龍無首，這個對戰神虔誠，并且宗教氛圍濃厚的國家里，各個階層都即將迎來一次神靈死亡而引發的巨大“地震”！
戰神死后，這片土地應該屬于伯特利先生，如果祂不介意也不需要，那我就可以占據……很好！這下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白銀城和月城的人們帶過來，趁我還清醒，給他們傳遞一個神諭即可……正好他們都是巨人血統代代相傳的半巨人，現在外界已經很難看到這樣的人。聽說弗薩克以巨人血統和身高為尊貴的象征，那么他們出現在弗薩克帝國，應該能夠得到禮遇，甚至是尊敬……
……然后，讓他們中的我的秘偶“偶然”來到烏托邦，再不動聲色地將烏托邦宣傳出去……
……這樣一來……就會有足夠的外人進入烏托邦，完成互動……
如果是普通人前來，那就讓他們感受烏托邦的風光。如果是非凡者前來，那就可以考慮展現烏托邦詭譎的一面。當然，他的秘偶勉強夠用，就算還有缺少的部分，也能隨時想辦法去補足。
克萊恩想著想著，意識再一次模糊起來。
佛爾思被一陣像是音樂聲的噪音吵醒，隨后她才意識到，自己本來準備趁著今天的早起趕趕稿子，結果剛寫了兩行字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嗯嗯……佛爾思若無其事地把壓皺了的稿紙和鬼畫符一樣隨著困意的增加而越發抽象的字跡折疊收起，隨后她開始尋找噪音的來源，很快就在自己的手邊發現了一個圓滾滾的靈界生物。
“多里安老師的靈界生物！”
佛爾思的眼睛一亮，這個圓滾滾的小家伙讓她心生親切。
與其同時，她也沒有忘記和這個靈界生物來往的報酬。佛爾思當即清了清嗓子，以鋼筆敲擊桌面打節拍，給靈界生物哼唱了一小段自己剛從外面采風取材學來的地方民謠。
靈界生物對音樂來者不拒，很是愉快地隨著佛爾思的節奏微微搖晃，看起來非常享受。
佛爾思唱完之后，看到靈界生物從體內取出了一封信。她打開，發現上面的墨水字跡都還沒有干。
“老師剛寫的？”
佛爾思咋舌：“老師那么早就起床了啊……要是我現在沒起，是不是會被它強行喊醒？”
她的目光從信件的內容上掃過。
“親愛的佛爾思·沃爾：我驕傲的學生……”
“我真誠地邀請你前來因蒂斯，參加亞伯拉罕家族的典禮……亞伯拉罕家族的一位大人物在不久前回歸，盡管我們如今已經沒落，這位大人物也依然沒有拋棄我們。因此，我們盡最大所能，為他準備了歡迎和回歸的儀式……”
“作為亞伯拉罕家族的學生，我最驕傲的弟子，佛爾思，我希望你也能來參與這次歡迎典禮。”
佛爾思粗略地看完了這封信，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絲驚喜的神色。
“一位亞伯拉罕家族的大人物！是半神，還是天使？”
“這樣的存在回歸了，肯定能讓亞伯拉罕家族恢復往日的輝煌，得到更多的幫助！”
作為多里安的學生，也曾被亞伯拉罕家族的遺孀對待女兒一樣照顧過，佛爾思對這個家族頗有好感，如今看他們有了東山再起的希望，她也發自內心地為老師和老師的族人們高興。
“老師希望我去因蒂斯，說不定也是想讓我借此和其他家族成員交流，建立人脈……”
說不定是還想把我引薦給這位大人物？總覺得有點陌生，到時候可以考慮婉言謝絕老師的好意。
“不過，老師怎么沒告訴我典禮的時間和日期？這我要如何安排行程呢？”
就在佛爾思疑惑的時候，靈界生物忽然一張嘴，吐出了一張車票。
“原來老師已經準備好了……”
佛爾思伸手去抓車票，下一秒，光芒爆發，她的身影驟然從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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