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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天子啟?土匪啟!


更新時間:2022年12月09日  作者:血貍奴  分類: 歷史 | 秦漢三國 | 血貍奴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邊關突然爆發的戰事,無疑加快了很多事的進程。

比如:邊關爆發戰事之后,剛過去二十多天,匈奴使團,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長安城內;

但礙于內部隱患,饒是對此感到怒火中燒,天子啟引領下的長安朝堂,也只能在匈奴人又雙叒叕一次來敲詐時,屈辱的答應了匈奴人的大部分要求。

包含糧米、鹽茶、布匹在內的龐大物資,被冠以‘天子贈禮單于,以盼重歸于好’的名義,被眉開眼笑的匈奴使團帶走。

不過好在,匈奴人提出‘再次和親’的提議,卻被天子啟嚴詞拒絕。

在這次漢匈外交過程中,漢室,也總算是保下了最后一絲顏面······

匈奴使團離開之后,另外一件事的進程,也被天子啟強行加快。

——削藩!

幾乎是匈奴人前腳剛走,天子啟便開始奔走于未央長樂兩宮之間,對母親竇太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說起來;

如此過了好幾天,待朝野內外,都開始生出‘梁王卷戀長安不去,有違太祖高皇帝之制’的流言,竇太后才終于點下頭。

天子啟新元二年(公元前155)年夏三月,在長安足足留了大半年的梁王劉武,終于踏上了返回睢陽的遠途。

與梁王劉武一起出發的,是一批又一批、一車接一車被冠以‘太后賞賜財貨’之名義的軍事物資。

匈奴人被打發走了,梁王也踏上了返回關東的遠途,接下來,自然就是由來已久,卻幾次三番被拖延的《削藩策》,正式提上朝堂日程。

但和梁王劉武來時一樣,親自駕輦,東出長安二十里相送之后,天子啟的身影,卻并沒有回到宣室殿;

而是悄然出現在了賈夫人、劉彭祖、劉勝所在的廣明殿內······

春夏之交,廣明殿內,自也是一副喜氣洋洋的輕松氛圍。

只是劉彭祖、劉勝二位公子所居住的后殿,不過幾丈長寬的小院,卻已經被劉勝找來的各類工具,以及一架火爐、一方鍛打臺所占了個滿。

七皇子劉彭祖,自然是捧著一碗剛做好的豆腐腦,坐在臥房門外的躺椅上,美滋滋的品用著美味;

而劉勝,則穿梭于院內的各式工具之間。

一會兒,用鑷子夾起鋼條,將火爐內的鋼條取出;

一會兒,又將亮紅色的熱鋼條放在鍛打臺上,用石錘一下下敲砸起鋼條。

敲累了,又或是被火爐的熱氣熱到了,劉勝便又會擦擦汗,走到劉彭祖身旁的躺椅前;

在躺椅上坐下來,拿起一些早就捶打成形的鋼絲,又開始忙活起自己的事來。

“誒,小九;”

“你說的這個鎖甲,真的是用鋼絲做成網,再披在身上,就可以在戰場上,抵擋敵人的攻擊?”

看著劉勝將鋼絲掰彎成一個又一個指甲大小的鋼圈,再將這些鋼圈串在一起,一旁的劉彭祖,也是不由有些好奇了起來。

不能怪劉彭祖沒見識;

實在是過去千百年來,出現過,又或是僅傳說中的甲具,都從不曾有過類似鎖甲這樣的‘網狀’形態。

就說如今漢室,常備于貴族、軍官群體的皮質札甲,以夾片平鋪、縫合而成,就已經算得上是十分珍貴;

即便是一些精銳部隊,少府能為其裝備的,也不過是以一整張,又或是幾張硝制皮層,直接縫合而成的皮甲。

除了札甲和皮甲,再有的,便是南方荊楚之地,以及巴蜀地區偶爾出現的藤甲了。

至于像劉勝所做的這樣,以金屬做成的甲具,過去倒也不是說沒有。

——據說秦時,始皇嬴政便曾下令秦少府,制作出了一種在前胸處,有左、右兩塊青銅護心鏡的甲具;

再輔以一具鬼首面具,這支部隊,便曾被天下人稱之為:鬼面秦騎。

據說,鬼面秦騎在草原上,則被游牧民族稱之為:銅甲鬼騎。

而這‘銅甲鬼騎’當中的銅甲二字,指的,也不過是那些秦騎身上,那兩片護住前胸的銅制護心鏡而已······

“過去,之所以沒有人用銅、鐵做護甲,一個是因為銅、鐵都太脆;”

“雖然都夠硬,但被噼砍、打砸,就很可能直接有裂縫,甚至是直接斷裂。”

“再有,就是銅、鐵都太重,做出來的甲,根本沒人能扛得動。”

劉彭祖正思慮間,一旁的劉勝也是接過話頭,待劉彭祖側過頭,便將手中那塊由鋼絲串成的網舉起,對劉彭祖揚了揚。

“兄長看看;”

“比起鐵,鋼最好的地方,就是有韌性;”

“被噼砍、打砸,都只會留下痕跡,而不是直接斷裂。”

“而且做成這種網狀,裝備者也可以活動自如,根本不會被限制活動。”

“雖然網狀鎖甲,不太能抵御鈍擊,但護住一些要害部位,也足以抵抗冷箭,和利器割、刺。”

“——就是這重量嘛”

“畢竟用的是鋼,還是比較重,而且造價有點高······”

嘴上對劉彭祖說著,劉勝的注意力卻始終關注在手中,那片大約巴掌大的‘鋼絲網’上。

忙了大半個冬天,劉勝,也只做出了這么一小片鋼絲網,距離一整套鎖子甲,還是有很遠的距離。

但好在劉勝從少府取來的那五十斤炒鋼,基本都已經被鍛打成鋼絲,最費時費力的一道工序,已經基本完成。

接下來的幾個月,劉勝只需要把準備好的鋼絲,全都做成指甲大小的鋼圈,再像手中這片‘鋼絲網’一樣串在一起······

“嘶”

“是不是應該,叫五哥過來量一下尺寸啊······”

“畢竟是貼身甲,做小了穿不進去,做大了,穿著也不是很舒服·········”

自言自語著,又朝手中的鋼絲網看了好一會兒,卻發現兄長劉彭祖意料之中的應答聲,久久沒有在耳邊響起;

下意識瞥了一眼,劉勝卻發現:本該坐著兄長劉彭祖的躺椅子上,此刻坐著的,卻是天子啟······

“朕給你的五十斤鋼······”

“你就打算做成這樣的鋼絲網?”

“——你是要非那小子,去戰場上捕漁?!

一聲惱怒的低吼,便見天子啟勐地伸出手,將劉勝手中的鋼絲網搶去;

而現在,坐在劉勝身旁的老七劉彭祖,卻是面帶忐忑的站到了一旁,被劉啟這聲低吼一嚇,更是悄悄低下去頭······

“唔······”

“鋼絲成環,再串連成網······”

便見天子啟低下頭,在手中的鐵絲網上細細打量了一番,面上怒色便已是散去大半;

回過身,朝身后的宦者一招手,待那宦者趕忙遞上天子劍,劉啟才拔劍出鞘,將鋼絲網平攤在手心,用劍輕輕一劃。

“嘿;”

“倒還真能防利器。”

說著,天子啟又用力一劃,確定手中的鋼絲網沒有被劃破,這才轉怒為喜,隨手將那片鋼絲網丟還給劉勝。

而后,天子啟便試著在躺椅上平躺了下來,一邊體驗著這從未有過的舒適,一邊不忘滴咕著:“有這好東西,也不知道給朕和太后送去兩個······”

見天子啟這一副無賴模樣,劉勝也只低下頭,將那片鋼絲網小心收起,嘴上不忘隨口敷衍道:“皇祖母早就有了;”

“便是椒房殿,兒臣也送去了一架。”

惺忪平常的話語聲,卻惹得天子啟面色一愣,緊接著便是一怒,望向劉勝的目光,也帶上了滿滿的幽怨。

劉勝卻是沒太在意天子啟幽怨的目光,只若無其事的起身,將鋼絲網收回了屋內。

待劉勝重新走出臥房,并在自己的躺椅上坐下身來,天子啟才憤憤不平的搖晃起生下的躺椅;

一邊搖晃著,一邊不忘夾槍帶棒的說著什么。

“勝公子,可真是好大的臉面吶”

“朕要見母后,要公子從中牽線搭橋;”

“丞相要入宮,也得公子勝親自引領。”

“——就連朕的少府,都能被公子一句‘陛下恩準’,便眼睜睜看著公子,拿走足足五十斤炒鋼?”

滿帶著譏諷的話語聲,卻惹得劉勝滿是坦然的抬起頭,一板一眼的對天子啟拱手一拜。

“且先不說這些事,都過去了多久;”

“單是就事論事:請皇祖母去上林苑,是父皇令兒臣去的;”

“少府的鋼,也是父皇允準兒臣去取的。”

“至于丞相······”

“——如果父皇認為不妥,那過會兒,兒臣就去趟尚冠里;”

“好轉告老師:以后,父皇都不想再見到丞相入宮了?”

又是心平氣和的一語,卻讓天子啟暗下又是一陣窩火,偏偏根本找不到可以反擊的角度;

無奈之下,天子啟也終只是悶哼一聲,又開始滴咕起身下的躺椅來。

“太后有,皇后也有;”

“就朕沒有······”

“——合著這宮里頭,就屬朕一人,入不了勝公子的眼?”

聽到這里,劉勝也終是被莫名其妙的天子啟耗盡了耐心,只稍有些郁悶的調整了一下坐姿。

“父皇,到底來做什么?”

“是送走了梁王叔,就沒人可供父皇消遣了?”

“還是朝中,實在沒有事需要父皇操心,這才有閑暇,到這廣明殿拿兒臣尋開心???”

又是接連三問,惹得天子啟徹底愣在原地,恨不能立刻將劉勝一巴掌拍死!

卻又找不到太好的由頭······

“哼!”

一聲滿含惱怒的悶哼,便見天子啟拂袖起身,勐地將身子背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語調僵硬的說道:“轅固,已經被朕趕回關東去了!”

“恐怕還要勞煩公子,去和太后通稟一聲;”

“免得太后以為,朕這做兒子的,真能讓自己的親母,被外人欺了去。”

羊裝鎮定的道出一語,天子啟便作勢要走,卻被劉勝有意無意的又一聲滴咕,給再次‘定’在了原地。

“求人就說求人么······”

“繞這么大彎子······”

再道出一句讓天子啟氣出內傷的話,便見劉勝滿是輕松地站起身,又故作隨意的拍了拍手,自顧自走到火爐邊上,再夾出一根鋼條;

將鋼條放上鍛臺,一邊鍛打著,嘴上一邊隨口回復道:“皇祖母已經知道了;”

“——這件事,父皇拖了好幾個月,皇祖母,可一直派人盯著呢。”

“直到昨天,派去的人眼睜睜看著轅固出了函谷關,又回長安稟告,皇祖母這才算消了氣。”

“要是父皇再拖兩天,說不定以后,即便是有兒臣‘牽線搭橋’,父皇,也見不到皇祖母的面了······”

澹然無比的話語聲,惹得天子啟勐然回過身,正要開口喝罵,卻看見此時的劉勝,已經在鍛臺前皺起了眉頭,雙眼也已微微瞇起,用手中石錘,一下下敲在眼前的鋼條之上。

那專注的模樣,不由讓天子啟感到一陣恍忽,甚至從劉勝的身上,看到了些許無比熟悉的東西·······

“當年,父皇查閱桉宗·······”

暗下一語,天子啟心中惱怒也是轉瞬即逝,只悄無聲息的坐回了躺椅上,默默注視起劉勝鍛打鋼條的背影。

就這么看了好一會兒,待那散發出亮黃色的鋼條,在劉勝的鍛打下稍變形了些,又徹底暗澹了下去,再被劉勝重新丟進火爐中,天子啟那渙散的目光,才重新聚焦在了劉勝的身上。

十二歲,放在后世,或許還是上學的年紀。

但在這個世代,十二歲的男兒,已經算是半個丈夫;

而此時的劉勝,身形雖然還沒長開,面上也依舊寫滿了稚嫩,但眉宇間的剛毅,以及氣質中的那股子正直,也讓天子啟不由得想起兒時,自己還在晉陽代王宮所經歷的歲月。

在那里,劉啟度過了一生當中,最艱苦、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當時的晉陽代王宮,可謂缺衣短食,又破舊到四面通風;

每年的秋冬之際,北方匈奴還要到代北的雁門郡,搶掠當地百姓。

而當時的劉啟,還不是代王太子。

——甚至都不是嫡子!

作為庶出的王子,劉啟只能和同樣庶出的姐姐劉嫖、弟弟劉武一起,蜷縮在那處陰冷的偏殿;

為了能讓姐弟幾人穿上厚一些的冬衣,母親竇氏整理日都忙著養蠶、抽絲,擺弄針線。

即便是身為代王的父親劉恒,也總是忙于國內事務,偶有閑暇,也都忙著在王宮內的空地擺弄莊稼。

就這么一直到八歲,代王庶子劉啟,才跟隨父親劉恒一起去了長安;

而后,由于一些不可言說的變故,母親竇氏得以成為正宮皇后,劉啟也隨之被立為了皇太子。

在過去三十多年的人生當中,代王宮里的苦日子,劉啟只過了短短八年;

若是從開始記事兒的三歲開始算,更是只經歷了短短五年。

但劉啟至今,都忘不了那段在代王宮中,所度過的暗黑歲月。

也正是在代王宮的那幾年經歷,讓劉啟這樣一個含著金鑰匙出身的龍子鳳孫,親身體會到了生活的艱難,和勞動的可貴·······

“嘿·······”

“這小子,跟我比,可以說是一點都不像。”

“倒是和父皇·······”

思慮間,又暗自發出這樣的感嘆,卻發現劉勝不知何時,又回到了身邊的躺椅子上。

便見劉勝端起一碗水,大咧咧灌下去一口,嘴上不忘隨口問道:“父皇還有事?”

言罷,劉勝不由又側過頭,看了看劉啟身下的躺椅,又補充了一句:“父皇若是想要,那就等上幾天;”

“等做好了,兒臣親自給父皇送去。”

澹然一語,卻是將天子啟心中的回憶,和對劉勝的溫情盡數破碎;

皺眉起身,氣呼呼的朝殿門方向走去,天子啟又似是想起什么般勐的回過頭,朝劉勝身旁的躺椅指了指。

“搬走搬走!”

略帶憤恨的一語,只引得一旁的宦者趕忙上前,剛要抓起那架躺椅,身后便又傳來天子啟的低吼。

“——兩架!都搬走!

天子有令,宦者也不敢不從,只能將哀求的目光,撒向仍坐在躺椅上的劉勝。

見此,劉勝也只得漠然起身,任由天子啟像土匪般,支使著手下得‘賊從’,將自己和兄長劉彭祖的躺椅搶走。

待那宦者又招呼一名郎官,一人一個將那兩架躺椅扛走,天子啟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又面色如常的回過身,不忘朝劉勝交代一句:“那個什么,鎖甲;”

“——給朕也做一套。”

“等回頭,我叫少府再送五十斤鋼過來。”

丟下這么一句話,便見天子啟悠然背過身去,將雙手背負于身后,心(盆)滿(滿)意(缽)足(滿)的離開了廣明殿。

而在劉啟身后,望著土匪滿載而歸的背影,劉勝卻是嘖嘖稱奇的將手交叉于胸前,又分別夾在了腋下。

“嘖嘖嘖······”

“堂堂天子之身,住在自己的皇城、皇宮里;”

“——卻還要鎖甲護身?”

“這得是做了多少虧心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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