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電驢的聲音由遠及近,快速駛過。
溫煜被那光晃一下眼睛,視野恢復時,符橙雀垂著腦袋退卻一步,眼眸他瞧不見,只看到那睫毛撲閃撲閃,眨巴很多次。
等小電驢過去,兩人所處的區域再度沉入旖旎的幽暗氣氛。
半明半暗的四周,讓符橙雀膽子也大上幾分,她仰著臉,迎著溫煜看過去的目光,小聲問:“甜不甜?”
溫煜的眼神抹上一絲疑惑。
剛吻過的唇瓣上下一碰,少女吐出兩個無聲卻明晰的詞,“波波。”
溫煜恍然,點著頭喜滋滋的說:“甜!像糖一樣。”
不但甜,還軟,像一顆。
意猶未盡。
符橙雀咬了咬唇,她疾行幾步,在將要拐彎的林蔭道四下張望,回身等溫煜走到面前,舒一口氣,揚起臉蛋兒喊道:“小煜。”
“嗯?”
“這里都沒什么人誒。”女孩目光閃爍。
溫煜走到近處,看著她笑。
少女短短的沉默一會兒,眼睛先瞄一下溫煜,繼而別向他處,喃喃的說:“小煜,我想吃糖……”
靜謐的林蔭路里突然竄出兩道人影,漫步路上的校園野貓嚇到炸毛,曾曾曾地豎著尾巴逃開,口中嗚哇嗚哇罵個不停。
符橙雀站到路燈下俯身撓小腿,果不其然摸到一個鼓起的包包,大怒,“好歹毒的蚊子!剛剛小路里就站了一會兒,咬我好幾次,氣死我了!”
“買了花露水,你回去用上。”溫煜緊跟著出來,瞅著小女友略帶羞憤的容顏,又哈哈直笑,“主要是糖吃太久了。”
少女轉過臉來,鼻子噴個氣,哼說:“都怪你不讓我走。”
溫煜眉毛一挑,“你撒過手?!”
“撒過!被你拉回去了,你還打算干壞事!”
“我干啥了?”
“你……”
縱然沒人,符橙雀還是壓了聲音,她上前一步,氣氣的剜一眼,嗔道:“你伸舌頭!”
溫煜邊后退擺手邊干脆的搖頭,“我沒有。”
“你就有!”少女揮手就打。
溫煜嬉笑著閃躲開來,跳到不遠處,“碰到你舌頭啦?”
符橙雀面頰嫣紅,聲音低低的說:“碰到牙齒了!”
“哦”
“你承認了!”
“對,而且我還要變本加厲,下次碰舌頭。”
軍師言罷,當即開熘!
少女凝滯一下,在后頭氣氣的追,“讓我追上,我就鯊掉你!”
從任何道路走到茶梅湖畔,沿湖邊轉圈就可到嘉德樓前的嘉德廣場。
天還不晚,嘉德樓那塊兒似乎很熱鬧,隔湖遠眺,燈影閃爍。此前若有若無的音樂就是從那邊傳來的,當下也還在,愈往那邊靠愈能聽見鼓的聲音冬冬響。
剛入大學,這種身處校園卻可以感受到比校外更加熱烈的活動氣氛,著實有些吸引人。
溫煜、符橙雀并肩漫步。
茶梅湖寬闊,湖風陣陣,清波搖曳,輝光映射。
白天泛舟一定很涼快,能劃船的話要試試!
湖中心有個小島,島上有亭子,亮著燈,夜空之下,很是詩意。
暫時不知道從哪里上去啊,但一定要上去看看!
湖岸邊有小燈照著湖水,透過水面能看見云在水中被波紋揉碎。偶爾冒出一顆泡泡,也不知是魚吐的,還是水底冒出來的。
岸上的人腳步很緩。
遠方熱烈,近處寧謐,對比強烈,卻又感覺——
大學本該如此。
符橙雀把手機拿出來卡察卡察拍著照片,透過鏡頭框出的景色,更猶如一副畫片。
少女眼睛閃著光,輕輕“哇”一聲,“茶梅湖好漂亮啊!”
溫煜走近,看著她欣悅的臉。
符橙雀伸手指著近處的湖岸,指尖繞著茶梅湖劃一個圈,興奮的又說:“大學!小煜,從這里到那邊,全部都是——”
她望向溫煜,語氣清脆而認真:“我們的大學!”
是啊,他和小青梅的大學!
溫煜有種難言的滿足感,他開心的點點頭,“那邊在搞活動,我們在湖邊散步,這就是大學啊,也是我念想很久的大學。”
“哈哈哈,真好。”少女歡悅的笑兩聲,大步向前。
溫煜好笑的問:“這么樂,你不冷臉了?”
少女沒回頭,干脆的晃了晃腦袋,仰頭望天語氣得意,“這里又沒有人認識我。”
她遙望湖水對岸的嘉德樓,催促道:“我們快過去看看!”
嘉德廣場是南大面積最大的廣場,在嘉德樓和茶梅湖之間,此時這里到處到是學生,好生熱鬧。靠湖邊的一角,搭著舞臺,溫煜、符橙雀兩人靠過去一看,舞臺上有人正在收拾東西,臺下觀眾早已散光。
符橙雀一拍腿子,“哎呀”一聲叫道:“來晚了!”
節目沒趕上,兩人并不失落。
今日女帝和軍師的私人節目顯然更加讓他們心中雀躍。
繞著原路往回,直到雙腿開始打擺子了,才將將走回到茶梅宿舍區。
符橙雀臉帶慌張,吐著的氣都一下輕一下重的——
她回去必定要面對新室友,之前遇不到,眼下要休息了,總得面上。
少女在樓下無人角落拍著溫煜的肩膀,說遺言似得道:“軍師哇,朕御駕親征,此去山高水遠,倘若生出意外,國家便全靠你撐著了!”
說個女帝玩笑,定定心神!
現如今,只有在溫煜面前,她才能比較放松了。
溫煜配合的鄭重點頭,牽起小青梅的手攥緊,輕撫手背,把滿腔憂心吐露,“陛下……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你我君臣應多留子嗣,國祚方熙!時不我待,不如今日校外……”
符橙雀抬腳就踢。
兩人在茶梅十一樓口告別,溫煜目送著符橙雀進樓自己方才笑呵呵的離開。
嗯,今兒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啊……
《軍師紀·茶梅湖記》:
載曰:
八月丙戌,帝,會軍師于南大。軍師大喜。君上邀軍師游湖茶梅,帝曰:“天下紛紛,動蕩不安,我與卿皆初為學子,當勠力同心,共襄國事!”軍師曰:“何為國事?”帝羞澀曰:“保洪圖社稷,鞏國祚延綿。”軍師惶恐,曰:“不可!”帝,弗悅。軍師長嘆,喟然:“國祚事大,不可懈怠。陛下有命,溫煜從也!”
帝,大悅。
此為女帝之金口玉言,當記。
《女帝經注·閱軍師紀》:
一日,帝閱軍師紀,至“八月丙戌”節,大怒。帝曰:“溫煜這個臭粑粑,亂捏貓貓的胡說八道,明明就是他想叫我去學校外面!哪只小狗給他寫的紀!
!”答曰:“軍師親筆。”帝擲筆而出。當日,軍師山頭大火。
506還是只有溫煜,滿桌子買好的零食動也沒動,兒子老不露面,做父親的很為難啊。
欸,先孤獨守寢一夜吧。
溫煜洗澡完畢,搓洗著自己的衣服——他已經很久沒洗過衣服了。
上次還是上輩子。
陽臺不大,放不下洗衣機,溫老板有些愁:這夏天還好,冬天洗衣服那不得要命?
由奢入儉難啊!
不如……過段時間外頭租個房子,洗洗衣服?
新生手冊上寫著,南大的寢室會在周日到周四的晚上十二點停電,但這兩天新生入校,這條規定暫不生效。
熄燈爬床溫煜并不陌生,可當力氣作用到床架,它驟然發出“吱呀”的“呻喚”,他的動作還是頓了一瞬。
南大的床……不咋的啊。
窩進被窩躺好,給小女友發去“我躺下了”的消息,過十幾分鐘,手機連震。
沒預料錯的話,小青梅該感嘆大學寢室生活了……
符橙雀:我來了我來了
符橙雀:
符橙雀:我跟你說,你是不知道剛剛有多尬!
符橙雀:天啊,這就是寢室嗎!這就是集體生活嗎,也太難了!
符橙雀:尬死我了!
符橙雀:你那里還有沒有床,讓我去躺躺吧!
溫煜盯著不斷滾動的字幕,十分不厚道的笑出聲來。
溫煜:沒事沒事
溫煜:發生事情了這是
過去的消息隔好一段時間才重新有回復。
符橙雀:我也躺下了
符橙雀:嗚嗚嗚被窩好舒服,我到被窩里頭來了
溫煜:又躲被子
符橙雀:你是不知道外面多恐怖!
溫煜:認識了?
符橙雀:算是……
符橙雀:我跟你講哦,就剛剛,我一回來,那兩個一直沒見到的室友也回來了
溫煜:嗯
符橙雀:哇!我一進門,她們兩個看著我!嚇死我了!
符橙雀:我按你教的,就介紹自己,然后……她們也介紹自己……
溫煜:咋樣?
符橙雀:很好
溫煜:很好?
符橙雀:嗯
溫煜:那你哭啥
符橙雀:因為那之后就沒話了!
符橙雀:就一直一直,完全沒話說!
溫煜:零食呢?
符橙雀:我給了!
符橙雀:說了兩句,又沒話了!
符橙雀:我回來坐著,她們也沒什么話了,我們三個就沉默……
符橙雀:啊啊啊啊啊,尬死我了!讓我死了算了!我不能想象!
溫煜:……
溫煜琢磨了一下那個場面,手臂的汗毛不禁也有些“尷尬”的冒起來。
不過大學生活以此為開始也屬正常,今天晚上恐怕整個南大宿舍區都會彌漫尷尬氣氛。想了想,他安慰起來小女友——
溫煜:第一天嘛,都這樣,先這樣吧。
溫煜:之后再慢慢了解熟悉
符橙雀:不過后來還行
溫煜:?
符橙雀:我那時剛準備跟你發消息,她們問我什么時候洗澡,然后帶我去了洗澡的地方……
符橙雀:是單獨的淋浴間,不然我要死也不洗!
符橙雀:嗚嗚,軍師,朕在外,命好苦哇
溫煜大笑。
小女友這種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會變高冷的性格,著實不太好跟人打交道。
零食的懷柔政策顯然卓有成效,否則今晚符橙雀的室友極有可能都不帶多支應她一聲。
嘆口氣,軍師也很為難。
女帝初次融入集體生活,區別于小團隊那種以她為中心的圈子,第一天就能如此,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咱們的橙雀女帝,很努力咯……
哈哈。
哈哈哈……
符橙雀:你在笑我對不對?
溫煜:信口雌黃,空穴來風,一派胡言,你怎么這么憑空污人清白?
符橙雀:我腦子里一想就是!
符橙雀:我都能聽見你的笑!
溫煜:你想我就直說,不用這么拐彎抹角
符橙雀:呸!
溫煜“嘿”地笑一聲,順勢翻個身,頭頂的方向傳來聲音。
他的床鋪在進門靠里的右手邊,離陽臺極近。
時而強烈的颯颯作響的大風掠過,抖動著穿過樹叢,樹梢偶爾發出哨子似得音節,似乎在不斷的告訴溫煜:
你已不在那間屋子里,風和景色,窗和對面,都不一樣。
符橙雀:你怕不怕?
手機又亮起來,小青梅發來令人不解的問題。
溫煜:怕什么?
符橙雀:你一個人躺著欸……
溫煜:擔心我?
符橙雀:嗯,擔心你
溫煜想開玩笑的手頓住,退格刪除“擔心我的話到我被窩來”的話,轉而應道:
溫煜:我沒事,而且你在陪著我
那頭也靜默一會兒,良久,跳出經典的貓貓表情包:
符橙雀:
符橙雀:對,我會陪你,小軍師,別怕呀!
溫煜:哈哈哈,行,我不怕
符橙雀:明早去吃什么!
溫煜:樓下我等你,去別的食堂逛逛,然后咱們再去買點東西
符橙雀:好耶!
兩人剛約完明日事宜,小團隊的群唰唰的起了消息。
女王的首批后宮
方靈:都忙完了嘛,來點女大學生美照養養眼!
小瓜:符橙雀溫煜陸敏你們咋樣了!
陸敏:我躺著了!累死了今天
陸敏:靈靈你自己不就是嗎,過幾天生日過了,還是標準的成年女大學生呢
陸敏:
陸敏:我拍了好多照片,以后慢慢發!
方靈:哇!
!這就南大啊!真漂亮,真不錯!嘖嘖嘖,羨慕死了
方靈:再來點!不夠看!
方靈:還有什么成年女大學生,說的怪怪的
陸敏:哈哈哈
小瓜:南大!以后我一定要去找你們玩!
陸敏:哈哈哈來,帶你們恰食堂
小瓜:你們寢室怎么樣,室友還好嗎?我聽說大學最難的就是寢室生活……
陸敏:我室友挺好的,晚上帶著我一起去逛來著
小瓜:那就好哇!雀呢!溫煜呢?你們咋樣!
溫煜:我很好,寢室只有我來了,今晚一個人睡……
符橙雀:我命好苦啊!
符橙雀:太苦了!
小瓜:哇,雀不哭不哭,發生什么事情了啊
這話一問,小群就成了符橙雀一人的吐槽地,嘰哩哇啦的苦水嘩啦啦從天而來,漫群一片。
她將一整天的遭遇先濃墨重彩的渲染一遍,著重突出陸敏和溫煜寢室的奢華,襯托她的凄慘;繼而將回到寢室后第一次面對室友尷尬場面一字一句說的細致入微,惹得大家伙光看她的話都冒雞皮疙瘩;最后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的又描述一遍在洗澡、上廁所的極度不方便,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女帝,實慘!
順著這般描述去幻想,分明看到一個怯生生的少女躲在陌生的屋檐角落,忍受凄風寒雨,蚊叮蟲咬,一副悲慘凄涼的模樣!
慘野!
太慘咯!
符橙雀:我,慘
小瓜:是呀是呀,雀……心疼你!以后問問能不能換個寢室吧,這樣也太可憐了,確實過分
符橙雀:嗯嗯……
方靈:說真的,沒有獨立衛浴這個也太不方便了,南大居然也這樣!我還以為南大全是嶄新的叻
符橙雀:就是就是!
陸敏:橙雀比較倒霉……
符橙雀:嗚嗚……
溫煜:不止如此,蚊子還咬她好幾個包!
符橙雀:
方靈:天啊!蚊子也欺負我們家女帝!
小瓜:南大蚊子也這么厲害!
陸敏:啊?我晚上出門逛一圈,感覺也還好啊……
溫煜:小樹林里的蚊子比較毒,待久了點
符橙雀:你閉嘴。
眾人:細嗦小樹林!
鬧哄哄的群聊又持續十幾分鐘,眾人方才互相催促著歇下。
溫煜這頭,將新生群的消息翻看一下確認一些信息后,他扣下手機,恢復平躺姿勢,仰面看著天花板。
四下靜謐。
一張小小的單人床圈住活動范圍,若把手抻開,便會碰到木質的欄桿。
背上的骨頭與堅硬的木床板隔著床墊也相互硌著,這不適讓溫煜有些難眠。
大學第一天,事情并無特殊,可感覺完全不一樣——
也許是因為這所大學是南方最好的大學之一,是他喜歡的地方……哪一處都很新奇也很滿意,哪怕以“吱呀”宣示不滿的床架,都瑕不掩瑜。
也許是因為這里仍舊有朋友,陸敏和符橙雀,讓陌生城市的生疏場景也變得更有趣味。
也許,是因為有一個熟稔的、喜歡的人陪著他夜晚散步……
眼前夜色在搖晃,如此便好。
茶梅十一,402。
符橙雀從被窩之中鉆出,輕輕呼出一口氣。
寢室雖然已有三人,但靜靜悄悄的。
她瞄了瞄兩位室友的方向,沒看到什么燈光,似乎都睡著了。收回腦袋,屏住呼吸,壓著動作將手機扣下,再輕柔地扯一扯薄被子,蓋住脖子以下。
她是一點聲音也不敢有,吵到室友是其次,被發現自己還沒睡覺的那種感覺更讓她無所適從。
兩個下午之前還素不相識的人就躺在旁邊,少女渾身別扭。
這樣一想,哪怕躺在溫煜的身旁同他睡大覺,也不會如此上下擰巴。
也許自己還可以把腿放肆的架到溫煜的肚子上,看他無奈的表情發笑……
嘿嘿!
也許自己可以滿床打滾,不會撞到墻,不會撞到欄桿……
好哇!
床板也有些硌人,空調的溫度有些低,冷冷的……
少女咬著牙翻身,床架很不配合的鬧出一些異響,很輕,但在安靜的環境里又清晰。符橙雀動作卡住半晌,之后才繼續翻動,面墻側躺好,縮著點睡覺覺。
嗚嗚。
寢室生活,好苦好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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