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棄權?.
席林斯大師決定棄權?
廣場上好不容易活躍而濃烈的空氣,霎時間又沉寂了下去。
一片鴉雀無聲。
顯然,這樣的意外是臺上的拉絮斯也沒料到的,他一時間富有親和力的笑容也僵住了。
只有領袖的背影看上去依舊不為所動。
蠟先生則重復把玩著手上的一只工藝品沙漏。
五秒、十秒.
十秒暫不算太久,但這樣的沉默足夠讓人窒息。
最初的那一段“清算”插曲在前,很多人甚至直接出現了創傷應激的反應,整個呼吸道的肌肉開始微微抽搐起來。
也恐怕只有到了席林斯大師這種“吉爾列斯繼承人”的級別,這種上一屆豐收藝術節的登頂者,才敢如此大庭廣眾之下拂當局的意。
對了,席林斯大師
他是上一屆豐收藝術節的登頂者。
難道是因為.
他對于此次自己名次跌落一事存在不滿?
對,很有可能!
許多在惴惴不安中帶有濃烈困惑的市民,此時有了可能性的猜測。
從第一名到第三名,這就已經讓人有足夠落差了。
“格”這樣的事物,“格”與“格”之間的排名當局意志的介入和操縱,和認知傳播的本身規律,存在著某種彼此制衡又互相影響的復雜關系。
一方面,世人認知的決定論,導致了任何人都無法言不由衷地徹底顛覆一切,但另一方面,大多世人的認知又是淺薄且隨波逐流的,作為把持權力與資源的當局,在一段特定的歷史時間內影響世人認知,又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第一到第三,無法清晰地證明,是哪一種因素起到了更大的作用。
但憑空多出的數位音樂天才,讓原本已經劇烈內卷的局面變得更不同往屆,這是無可抱怨的事實。
結果如此,換做自己,恐怕也是尷尬中帶著微妙的憤懣吧。
嗯,就算,不要拿自己的普通人氣度,去惡意揣測一位前輩大師的風范
可這關鍵是還得上臺發表講話,相比7年前,叫人該說些什么好?
“你的理由,大師。”
一分鐘后,發言臺上的拉絮斯開口了。
不知是他自己經歷了某一系列的考慮,還是得到了臺下面對面的那幾位核心人物的眼神授意。
“存在什么顧慮,或掌握什么情況,也可以告訴我們,私底下溝通也可以。”
“沒有什么復雜的原因。”席林斯神色坦然。
面對四面八方投來的猜疑揣測的目光,更是自若一笑。
“噢,對我來說,7年前的上臺發言并不是什么勝利的宣示,只是一次心路歷程的回顧、一次自我人格的剖析、一次與這個世界深度交流的機會.從這個意義上來說,7年后的現在也同樣值得上去說點什么,我對藝術的忠誠未曾減少分毫,沒有什么可難為情的。”
“只是我覺得,如果連范寧大師這樣的人,都沒有上臺去發言,我卻在臺上滔滔不絕,這,有些可笑,僅此而已。”
“所以,你決定棄權?”拉絮斯盯著臺下。
“抱歉。”席林斯坐回座位。
與之同時——
“在下也決定棄權。”另一道年輕些的聲音響起。
赫然來自第4名尼曼大師的方位!
沉默,再度是可怕的沉默。
芳卉圣殿的卡萊斯蒂尼主教,背后的一片冷汗已經風干,因為眾人剛才那種針對己方的、不祥又帶著壓迫感的注意力,已經暫時轉移去別處了,但這種氣氛之下,他仍覺得自己的皮膚溫度沒有絲毫回溫的跡象。
教會眾人的反應也十分愕然。
而當下神情最嚴峻的,絕對是麥克亞當侯爵無疑!
搞什么東西!?
搞什么東西!!!!
這兩人到底是什么情況!?為什么事先完全不和自己通氣!?
席林斯和尼曼,均屬于學院派出身。
現在的形勢,先看第610名——除去已故的呂克特,另外四位是先鋒派,屬于教會和學派的合作提攜對象。
更重要競爭更激烈的前5——第一屬于南國,第二屬于教會,自己的學院派大師占了第三第四,然后是范寧。
考慮到當局的險惡用心,以及南國現今微妙的岌岌可危的地位綜合質量和數量來看,博洛尼亞學派仍有不少優勢!
但現在,席林斯和尼曼當場鬧了這么一出!雖然范寧目前勉強也算是大半個自己人了,這么一順位,填補了第三的位置,但是席林斯和尼曼徹底出局了啊!
而且幾乎是明擺著正面質疑當局評價結果的那種!
尼曼第二個提出棄權后,拉絮斯沒再開口,甚至連理由都不再問了。
他就是笑笑。
有可能是和席林斯一模一樣;
有可能有別的理由;
也有可能只是,席林斯那一番話在前,作為第四順位的尼曼,更加覺得自己沒有心安理得上臺發言的理由.
但顯然,不管怎樣,當局覺得,沒什么問的必要了。
“麥克亞當侯爵?”
另一道貴賓席上的聲音響起,聽眾們頓時一個激靈。
是之前那位坐輪椅的男子。
蠟先生,現場,直接,點到了學派負責人的名字。
麥克亞當此刻臉色鐵青。
如今提歐萊恩國內的形勢早已是方寸大亂了,只是大家都撐著在更重要的圣珀爾托先把結果爭取出來而已。
說什么?什么態度?什么觀點?
“我想請問,遞補機制還算數嗎?”尼曼卻是這時朗聲追問了一句。
拉絮斯畢竟還在臺上,理應解答清楚這些問題,他點了點頭,語氣平靜、權威、專業:“當然,兩三百年間一直如此。”
豐收藝術節一直存在這個機制。
七年一度的升格盛事,大量資源匯聚在這個平臺,總不能讓前十或前三存在落空的風險。
歷史上也確實發生過一些藝術家棄權或其他意外的情況,然后,自然就是后面的人遞進補位了。
只是今年,棄權發生在這么頭部的位置,史無前例。
“那好。”尼曼點頭,坐下。
對了,那這么說的話.
第三、第四、第五.
大部分民眾們倒是沒想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們單純覺得,這個結果又略微有點回到預期了。
范寧大師一開始的預期就是前三之內,現在輪到他獲“銅獅獎章”而非只是“豐收嘉獎勛章”,挺正常的啊,聽他上去講講,挺好的啊。
尼曼與拉絮斯這么一問一答間,讓被點到名字的麥克亞當侯爵爭取到了一些醞釀措辭的時間,正當他準備開口說些什么的時候——
“好,可以,無妨。”前排的蠟先生淡然笑了。
看來他之前點到侯爵這個學派負責人的名字,并不再意后者會去措辭回答什么。
他就是點一下名字。
“我代表籌委會,對席林斯、尼曼兩位大師的風度表示敬意。”
“順位機制有效,致辭照常進行,一會,領袖的頒獎儀式也照常進行。”
“范寧大師,恭喜你,現在,作為第三名‘銅獅獎章’的獲得者,上臺發表你的獲獎感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