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啦啦啦.”
掌聲經久不息,廣場明亮一片,四面八方的巨幅旗幟隨風飄揚。
范寧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
“節日快樂。向波格萊里奇先生致敬。”
一片掌聲與歡呼的海洋中,他鸚鵡學舌般地重復了一次,倚在座位上,始終瞇眼凝視禮臺。
“尤利婭·羅森塔爾小姐。”
“霍恩施陶芬·阿瑪蘭塔侯爵。”
“迪本·阿迪姆博士。”
這種熱烈氣氛繼續持續了一段不短之時間,名字還在念出,人數已過兩百。
終于某一刻,前方坐在一排巡視長中間的領袖,似乎是覺得耳旁有點吵鬧,做了個雙手下壓的動作。
沒有起身,沒有轉身,看不到其表情,單純的動作。
廣場頃刻安靜下來。
“就這些了,朋友們。”
蠟先生翻動書頁,看到后面的空白,沒有名字了,又翻了回去。
“岌岌可危的形勢至少再安全了一點。”他合上自己的講話稿。
“哦,還有,相信大家之前都注意到了提歐萊恩國會下議院重組合并的改革動向。”隨即,溫和地笑了笑。
“之后,為了更加安全地應對接下來的局勢,為了采取更加行之有效的措施守護公眾的秩序與利益,我們還會進一步整合力量,優化架構,既有世俗層面的,也有稍微神秘一點的。如此,一個吹風預告。”
相比之前那些令人難以呼吸的單詞.
此時似乎是尋尋常常的造句,尋尋常常的內容。
終于是尋常內容。
大部分人都在貪婪而享受地呼吸廣場上的新鮮空氣。
但是,廣場上的極少數人——就那么三四位——卻陡然坐直身子,眼中射出異樣的光!
包括芳卉圣殿殘部卡萊斯蒂尼主教,包括雅寧各十九世陛下,包括麥克亞當侯爵,還有范寧!
進一步整合力量,優化架構!?!?
可偏偏,其他絕大部分人,雖然聽得全神貫注,卻好像沒有多大反應。
似乎他們的思考能力,被此前的信息所過載了。
似乎臺上那人說的,是一句在當下不甚重要的題外話。
這時有工作人員上前,接走了蠟先生手里剛才念的那一份發言簿。
“接下來,回歸節日的正題。”
蠟先生微笑,滑動輪椅離開發言臺。
“向藝術的虔敬者們致敬!請把剩余的時間留給籌委會的同僚、我們的音樂學家拉絮斯先生。”
整齊劃一的掌聲響起。
干脆地來,不拖沓地去。
“向藝術的虔敬者們致敬。”拉絮斯登階上臺后,重復了一遍蠟先生的話。
“書籍是不死的記憶,樂譜、石頭、畫卷.藝術亦如是。”
“歷史在長河中漂流,孕育的真理無限被帶遠,但研究諸史的學者與時間抗衡,把遺聞舊事保藏下來。在這一過程中,有種形式超越了語言,它是往古的跡象,當代的鑒戒,后世的教訓。我們,還有世界從不遺忘,一如‘不墜之火’、‘鑄塔人’、‘冬風’或其他見證之主的教導。”
拉絮斯同樣低頭看稿,抬頭看人。
“下面我宣布入冊者名單。”
“他們均是對全人類第40屆豐收藝術節作出了卓越貢獻的、偉大或偉大之上的藝術家。排名不分先后,順序與籌委會做出決定的早晚時間有關。”
拉絮斯說這些話的時間,與之前蠟先生的發言相隔并不遠。
加之廣場的縱深十分開闊,警察們仍在從四面八方進進出出。
念出順序靠后的“特別表彰名單”里面的人,現在仍在一個個被拷上手銬、架起胳膊、一路推行。
叮叮當當的金屬碰撞聲與啪嗒啪嗒的皮鞋點地聲中,拉絮斯揭開了懷中那本典雅而厚重的大尺寸冊子。
“羅伊·麥克亞當。”“希蘭·科納爾。”
大片大片的市民們猛然轉頭看了過來。
處于左右兩人中間的范寧,被眾人異樣的目光環繞,突然有種心臟被小小錘擊了一下的感覺,眼眸中蕩滌起淡金色流光。
但隨即他意識到不對勁,一口氣又徐徐吐了出去。
自己這是搞什么東西!?
明明是念的入冊者的名單,一份具備歷史意義的、能確定或者奠立‘鍛獅’級別影響力的藝術家名單。
那些聞聲望來的市民,也逐漸意識到了自己剛才一瞬間的反應好像存在“慣性的錯位”。
“希蘭。”
羅伊的反應較快,她輕喚一聲,提醒范寧另一側坐著的希蘭。
然后自己先站了起來,臉頰現出優雅微笑,面向禮臺方向,以及面向身后市民方向,盈盈行禮致意。
希蘭經這聲提醒,反應也緊跟其后,整體動作只比羅伊略慢了小半拍。
在兩位姑娘欠身致意的同一時刻,有三組干活的警察,胳膊架著“特別表彰者”,就從她們的過道前穿過。
自然也從范寧的眼皮子底下穿過。
范寧還與其中一位熟人的眼神短暫交匯了一下。
迪本·阿迪姆博士,提歐萊恩皇家美院油畫系教授,表現主義畫家,《世紀末》期刊資產盤活帶頭人。自己與其在“薊花勛章”授勛儀式上有過攀談,后期此人亦造訪過特納藝術廳。
他常戴的那頂黑色寬氈帽,在行至坐席走廊轉角處時,因體態過于歪斜而脫落墜地。
“咻——————砰砰砰!!”
“咻——————砰砰砰!!”
禮臺后方,大教堂球形拱頂上空噴出絢爛的彩色流光,在夜空中綻開成希蘭和羅伊姓名的花體字。
“里姆林·伊拉斯謨。”
“格納西奧·戈雅。”
“克勞迪婭·洛桑。”
“貝阿特麗克絲·安杰莉卡。”
一個個杰出者的名字,引發不同方位的藝術家們起身致意。
夜空中爆燃成花體字的絢爛焰火,也越發多了起來。
更遠的去世者不在最新的豐收藝術節的討論范圍之內,重新挖掘歷史人物的“格”的價值是音樂學家或研習諸史的學者們的責任。
在這里,焰火升起的準確意義是“對全人類第40屆豐收藝術節作出了卓越貢獻的藝術家”,這意味著評選對象必須在世,或者,去世時間小于7年,仍在這一段周期時間內留下了屬于自己的藝術足跡。
“皮沙羅·庫米耶。”
“奎爾恰·施托爾海姆。”
“吉爾伯特·卡普侖。”
特制皇家焰火的隆隆響聲,與廣場遠端隱隱的爭辯聲、懇求聲和槍響聲交織在一起。
那些強白色的“探照燈光”不知是不是調弱了,現在倒是一時間沒那么刺眼了。
不排除是視覺逐步在適應。
或是歸功于那些流光溢彩的焰火之色,打亂了照明燈束的乏味單調感。
“安·克雷蒂安。”
“維利巴爾德·克蘭默爾。”
“阿瑪蘭塔·蘇洛。”
由點及面,人群再一次開始鼓掌。
“嘩啦啦啦啦!!”
越來越多的人站起來,彼此對望,激動高呼,手中鼓掌,表示對偉大藝術家們的崇高敬意。
屬于慶典落幕的應有的熱烈喜慶之氛圍。
但是,不知道是否有人會意識到,這場面只是剛才的重現。
前不久才來了這么一次。
掌聲之下,最后那一撥“特別表彰名單”的背影還未從廣場上徹底走遠。
但不管如何.此時的廣場與十二條主干道上,節日的喜慶氛圍確切是達到了最頂點。
大教堂上空攢射的奇特焰火,引發了其他區域自發燃放焰火的市民們的回應。
一時間,圣城上空五光十色,人們的笑臉上變幻著各色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