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正午之夢》終歸是在熱烈的致敬和道賀氛圍中結束了。
演出十分成功,聽眾十分震撼。
下午的時間安排,相對不是那么緊湊,內容變得豐富了一些。
主場禮臺上的音樂會有兩場排期:15點16點,尼曼大師的第六號交響曲;17點18點,席林斯大師的第四號交響曲。
這樣的話,參加藝術節的市民還有一些其他靈活安排的時間。
比如除主場外,還可以聽聽這批放到最后之日演出的,現代流派音樂家的杰出作品。
它們以室內樂或獨奏居多,時長多在2040分鐘,分了幾個露天分會場,位于毗鄰廣場的不同主干道上。
所羅門·赫舍鋼琴套曲集《冬季寓言》;克雷德·海索室內樂作品《下層論》《夢的歧義》《古董展覽會》;印象主義作曲家維吉爾《皮膚下的節拍》、洛桑《廢墟》《天際線》等等.
再者,一批近月來在圣城取得極大反響畫作、雕塑、裝置藝術等,也被運送至圣禮廣場分布的幾處區域集中展示。
比如,以克林姆特為首的圣珀爾托分離派的畫作,以福路德為首的南國“野獸派”畫作,前幾年崛起的印象主義畫作也有相當一部分
市政將它們的上方稍稍蓋了層擋雨的幕布,把動線略微一劃分,再安排幾處供貴賓休息茶歇服務點,就成了臨時的室外畫廊。
氣氛依舊熱烈,場面人山人海。
各處的觀演觀展都具備極高的關注度,遍地都是閃光燈與速寫本,四周都是思想與靈性的碰撞。
秩序總體也非常穩定。
不過,這天下午,還是發生了一些更能引人注意、或令人忍不住進一步到處打探的小插曲.
和馬上就要揭曉的“結果”有關。
本來,這也正常,作為藝術史上層次最高、影響最深,競爭最激烈的豐收藝術節,誰不關心這一屆最終是個怎樣定論的結果呢?
雖然那些炮制五花八門的“榜單大盤點”的期刊,全都悄無聲息地停更了,但顯然人們沒有停止心中對于“榜單”的揣摩。
三個層次的結果:造冊的被記錄者/前10位被授“豐收嘉獎”者/前3位最終獲金銀銅獎者。
最受關注,討論最多的,當然是前10、前3、甚至是登頂之人的問題。
以前,沸沸揚揚的討論就從沒消停過。
而現在,自從出了很多意想不到的變數,流出了很多古怪的傳聞后,“預測的版本”也就變得越來越雜亂、越來越眾說紛紜起來
比如,舍勒中午的《夏日正午之夢》不是帶來了極大震撼么?
但同樣也有人潑冷水,說這次舍勒連前3都不一定能進!
因為按照“越重要越往后”的規律,舍勒后面足足還有四場主場演出!就連尼曼大師和席林斯大師都放到了他的后面這就是說明了當時復出一事,舍勒和當局之間確實弄得很不愉快,所有南國藝術家們的印象分都被拉低.
可是按這么說的話,剛才那“大人物”帶頭鼓掌一事怎么算?
——沒看到后來升旗環節的奇怪情況么?先是升起南國國旗,后來卻升起了更多更高的當局的旗幟!此細節正是說明當局“欣賞歸欣賞”,但也作了敲打和提醒!
一方把舍勒捧得簡直注定登頂,另一方卻說前3都不一定,這就雙方各執一詞,有得吵了。
再然后居然還有很多人暗地里在傳,這次“沐光明者”拉瓦錫登不了頂了!
要知道,直至各大期刊“停更”前的最后一期,拉瓦錫在大部分“榜單”中的評測都仍是第一名!那《賦格的藝術》和《二十圣嬰默想》的布道足跡簡直是史無前例的壯舉!怎么就突然說恐怕不行了?
“教會在最近某件大事上和籌委會當局沒有談妥”——流傳的最大眾版本不知道什么時候演變成了這樣——總之據傳,一直勢在必得的、作為東道主的雅努斯,這次恐怕要失望了。
“看看排期的變化就知道.據說,圣拉瓦錫的演出本來是放到最后的!結果臨時被調整成了倒數第二,把范寧的演出放到最后去了.”
“等等,你們的意思是說,這下登頂的可能是范寧?可是你們剛才不還說維亞德林遇冷的原因正是受到了范寧的牽連么?范寧到底是登頂還是滑落啊,你這不自相矛盾嗎”
“把范寧的作品放到最后演,那是因為《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太爆炸了!籌委會也沒辦法!實際上,范寧早在幾年前就得罪了當局!演出順序是演出順序最后評選結果又會是另外一回事!”
“嘖嘖嘖這個也得罪了當局,那個也和當局沒談妥.藝術家們都是馬蜂嗎?當局是捅馬蜂窩的愛好者嗎?.”
反正這些事情是徹底爭不明白了。
樂迷也好、利益相關從業者也好、勢力與勢力之間越好,大家一直就在暗自較勁.這一下,大家在“預測結果”的問題上就出現了很多爭論,甚至是言語或肢體上的沖突!
本來,爭論和沖突,也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
有什么好爭的?反正都到最后時刻了,嘴上不服氣,那就等下晚上看真正的結果,誰嘴硬的,自己記得主動抽自己耳光!
但當時間推移到下午五六點時,這種爭論逐漸更進一步地變味了。
有一種說辭,越發多地冒了出來。
“內定”。
有些人在爭論時,不知道是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還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說起了“結果其實早就內定好了!”,“你們不信到時候看就知道了”“壓迫云云.”“服從測試云云.”諸如此類的話。
這類說辭激起了更多人的憤怒。
尤其是偏“藝術純粹論”者,或是真的對“內定”信以為真、且傳聞結果與之擁護對象相反的人的憤怒。
如果是“內定”的話,還花費巨額人力物力、精心籌備這么長周期的節日干什么?
還邀請這些在世的最杰出的人即那一百多位“波埃修斯提名藝術家”和“波埃修斯藝術家”發起匿名公投干什么?
馬上,真出事了。
“.難怪這屆藝術家們的笑容就像是量產的齒輪,呵,玩這樣的把戲。“用晚膳的時分,露天茶座里,一位樂評家發表了一番見解。
對座的雕塑家點了點頭,剛想發表一番見地,刺入布丁的銀匙卻驀地停滯了。
金屬表面倒映著十米外戴圓頂禮帽的便衣警察,那人正用懷表蓋反射陽光,將光束投向茶桌中央的錫皮糖罐。
大概是這種警告的做法,讓這位樂評家覺得自己受到了某種“自由人格范疇”一類的冒犯,他有些不服氣地抬高了嗓門:
“嘿!這有什么用!我還不怕說得直白呢!內定!內定下的必然氣氛”
然后,這位樂評人直接被警察們架走了。
臨走時,其中一位便衣回了下頭,給在座位上呆若木雞的雕塑家,留下了一個告誡意味的眼神。
光是有所目睹的,就是傍晚六點至七點的這段時間里,由于各種原因,以各種形式表達“內定”之意,方式比較激烈的市民,至少被帶走了百位有余。
對于最終結果的預測爭論仍在繼續。
只是后來沒人敢造這種擾亂人心的謠言了。
在這種氣氛下,時間推移到晚七點半。
入夜后的廣場噴泉秀透著森然寒意,七彩射燈將條條水柱染成工業染料般的色澤。
四面八方的旗幟在飄揚。
人群似乎坐得齊刷刷的,比以往更為整齊。
掌聲與歡呼如常響起。
“圣拉瓦錫!!”“神佑雅努斯!!”
長達一個世紀以來,牢居世界頂級樂團之首的圣珀爾托愛樂樂團,擁有無數光輝傳統與榮耀事跡的世界第一天團,在這一刻開始登臺了。
樂手們坐定后,恭候起那位已出世的第五代“沐光明者”登場。
依舊是那副在世人心中留下深刻烙印的偉岸形象——衣著富有禮節,不缺體面,但總顯得有些老土守舊和風塵仆仆的中年神父。
慶典倒數第二場。
首演曲目,安托萬·拉瓦錫,《G大調“天國”交響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