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世界!?!?
范寧的心臟正欲狂跳,又被靈性的內控力硬生生止住。
“回,回答.是或不是”圭多達萊佐的聲帶在抽搐。
按理說這個問題在任何情況下,應該都是繼續回應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范寧竟然在這一刻猶豫了。
原因之一是關于“穿越之謎”本身,再者,對方講的那顆關于登頂的“定心丸”,明明是毫無誠意、近乎拙劣把戲一樣的“許諾”,卻讓范寧覺得十分怪異又想知道究竟。
“你是說我從失常區回來后的感覺么?”范寧還是想到了一個穩妥的試探方法。
他回應以模棱兩可,內心深處故意做出戲謔一笑的語調。
這是一段非常合理又非常具備防備性的上下文。
“回答是或不是.”
圭多達萊佐卻依舊重復強調著回答方式。
也許是“失常區”起到了一個防備性的解釋后路,也許是關于“登頂”的問題關乎自己迫切希望的、對外界局勢的把控,還也許是“祛魅儀式”、“無主之錘”、“持鑰匙者”等一系列名詞發生了神秘的影響作用總之最終范寧在心底點了點頭:
“是。”
既然已經回答為“是”,那么不等對方有所回應,范寧自己已經有一連串的反問、追問,欲要從心底出聲,一問究竟。
比如,所謂的“闖入者”的兩種途徑,介殼種,或持鑰匙者。
但波格萊里奇正好也在此刻結束了沉默。
“那么,他是合適操持‘無主之錘’的選擇之一么?”他問。
“當,當然.甚至是‘最’.”
圭多達萊佐居然如此回答。
不知真是在“滿足好奇心之后”對范寧的承諾兌現,還是他本就會如此回答。
“理由?”波格萊里奇問道。
“都到最,最后啦,廳長.先生理由就是由,由不得你不.不相信.”
“當無數分支的計劃.與選擇推行至.接,接近收束的時候.你們,你們當局若,還沒還沒抓住那個軸心或者.在諸多,諸多殘骸或鑰匙.的線索聯系之,之中.還沒抓住那個最,最大的交匯點.豈不,豈不失敗.”
這番低效的、無終的、充滿隱喻義的交流才過去不到半個小時,人形焦黑殘骸就開始萎縮、風化。
一縷縷細碎的煤灰,伴隨著痛苦蠕動的腔調崩落下來。
“誠,誠然.通常秘史糾纏律.并不會.如,如陰謀家們.想得那般泛濫但,但,但此次.異常地帶的.退潮.周期一定,一定會是最泛濫的一次.”
最后這段話的音節在痙攣中逐個逐個吐出,圭多達萊佐的整個殘骸已完全崩解剝落,灰黑顆粒被莫名的清冷之風卷散!
“要不要再處決一個感染者?”蠟先生指了指囚籠的方向。
這句話結合此前的猜想,讓范寧后知后覺蹦出一個詭異的結論:
難道指引學派的這些感染“蠕蟲”的邃曉者級別以上導師們每將他們一人用特定的徹底的方法“處決”或“焚毀”后,就會“暫時”留下一具圭多達萊佐的熔融殘骸?
為什么!?圭多達萊佐這個古代學者身上到底有什么過往秘密?到底現在處于一種怎樣的狀態?——類似“受詛咒”的狀態?
焚化摧毀一具“蠕蟲學”的過程,難道有什么特殊的象征意義?
這種荒誕而沒有任何邏輯的聯系,讓范寧再度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態,跟著這神秘世界的高處本質一陣扭曲。
“暫不用了。”
波格萊里奇否決了蠟先生的提議,隨即掃了坐在會議桌末端的范寧一眼。
“范寧大師,你的紙張上至今仍一詞未有,這就是你的表態么?”
“我說過了,你們想讀到什么,先問。”范寧如之前般笑了笑,“我心里裝著排練的事,而且,你們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對話,我現在腦子實在有點吃不消。”
“組織不會無限給一個人以機會,現在不主動寫,過幾日還是要來寫。”波格萊里奇淡淡說道,“譬如特納藝術院線的事情,再者,和圭多達萊佐談及的事情,你也在旁聽,沒有任何想表態的么?”
指引學派被清算,問我特納藝術院線的表態?表什么態?
還有圭多達萊佐談及的事情
見鬼。
范寧大概猜到了一些外界可能發生的后續,但他凝視數秒后,只是再度笑著搖頭:
“暫沒什么好說的。”
“之前一路來時說的,也都記住了?”
“我看著盡量?”
“那好。”波格萊里奇點頭。
他沒有任何拖沓,直接抬手凌空揮斬。
懸在殘骸空間另一處的“刀鋒”光芒,毫不繞行地透過一切事物傳了過來,直接將范寧座椅旁邊劃出了一圈虛空的斷面。
整個人直接墜了出去!
望著這個正在緩慢愈合的深不見底的豁口,波格萊里奇眼里終于流露出思索之色。
“合適的‘無主之錘’操控者.最合適!?會有幾分可信?”蠟先生則盯著焚尸爐的方向,那道口門仍然有青煙在飄散。
“你認為呢?”波格萊里奇問。
“圭多達萊佐這個老家伙.恐怕說的每一句話都別有目的,都得謹慎掂量幾分。”蠟先生放緩語調。
“一直以來,我就覺得指引學派有說不出來什么特異的地方,但非要下結論,評價又只能說是‘普通’與‘正常’.在官方組織里面,它太普通太正常了,實力不弱,也不強;研習范圍廣,不極端,也不精深;雖有明確的一些理念或主線,如崇尚自然科學、團結中產、維護勞工權益,也的確自上而下都在這么去做,但做得溫溫吞吞,小的業績不少,十分大的就很有限,當然歸根到底還是實力不強,其階層基礎在帝國地位有限的緣故”
“但這一次,實在很意外的發現啊.”
“要不是查出了指引學派的秘密處決檔案,我們都不知道圭多達萊佐此人,竟然似乎很早之前就知道,‘神降學會’和‘危險份子’會現世!?”
“當然,這么來看,圭多達萊佐似乎也在忌憚神降學會,好像印證了我們有合作的共同基礎,但很多時候,敵人的敵人未必就是朋友,隱秘組織和隱秘組織之間,有時只是在互相爭奪著‘大功業’——經過這件事情,我一直以來對他就有的那種恐懼,反而更加強烈了!”
“這個老家伙.這個中了某種生不如死的古怪詛咒的家伙,永遠給人一種親歷過種種未知與古老的感覺,特別是他所提到的種種無可理解的物質、理論與儀式我感覺他與‘蛇’不過是兩派不同的異端罷了!!.”
“回想起我廳最初注意到‘蠕蟲’一事,與其實現溝通的那幾次,他還建議過什么?——”
“無形之力公開化?藝術發展自由化?我記得圭多達萊佐字里行間多次表達過這個意思.顯然!在某種未知的目的下,他并不希望輝塔的攀升路徑逐漸被管控起來,也不希望討論組在藝術評價權威逐漸被豎立起來,但我廳豈會被他的話所帶著走.”
此人瞞著的事情太多了,不可知的目的太多了。
恐怕越是“推薦”范寧來登頂操控“無主之錘”,就越有問題!
是否采納其意見,似乎該是很明顯的“否”。
就和“無形之力公開化”、“藝術發展自由化”等等鼓吹一樣。
蠟先生長長地出了口氣,仿佛欲要把某些沾染上的秘史腐爛氣息給排解出來。
“祛魅儀式.呵。”波格萊里奇少見地嘲弄似地發笑,“圭多達萊佐將其構造方式循循善誘般地分享,甚至不惜托出‘無主之錘’的存在,應該是十分希望我廳近年能成功執行了。”
蠟先生點點頭:“也許圭多達萊佐說的本來不假,對他而言,‘祛魅儀式’的目的即所謂‘執行之后的真理確認’,或是他那什么《辯及微茫》一著的趨于完滿但這個老家伙如此對我們寄予厚望,是否還有著什么其他目的,無從而知。”
一個受到莫名高處詛咒的茍延殘喘之人,曾經的“持鑰匙闖入者”,也許他的確知曉諸多隱秘。
但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對話和誘導罷了。
一切的實際選擇權,全然在特巡廳自己手上!
“不管怎樣——”這位秘史學家抄起桌上的另一沓卷宗,往輪椅后仰倒了下去,“改造研究已經趨于尾聲,我們最終執行的,只會是它的逆位”
“抗逆儀式。”
“有沒有考慮過,最后是你自己才是最接近危險分子真實姓名的那個情況?”波格萊里奇問。
蠟先生點頭又搖頭:“說實話,這個問題現今對我而言已經不再是最重要的了,介殼種不會消逝,只是‘存在于內’,指引學派的過節告一段落后,要說更遠一點的念想,我只想弄清‘午’究竟意味著什么。”
“時間不多了,再召集一次臨時會議。”波格萊里奇不置可否地沉默片刻,然后下令。
“四個議題,指引學派變動相關問題定性、特納藝術院線相關資產處理方案、研究豐收藝術節落幕嘉獎名單”
“以及.第22輪審議失常區‘X坐標’調查計劃。”
自入秋后,氣溫一天涼過一天。
一轉眼,就到了第40屆豐收藝術節“七日慶典”的最后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