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虛空，靈霧涌動。
從無到有，直至匯聚成汪洋大海，也只是過了極短的一瞬而已。
靈霧遮蔽感知，侵蝕真靈神魂，即便是坤小姐也出現了剎那的失神。
直到一聲低喝傳入耳中，才將她從這種狀態中猛然驚醒。
坤小姐激靈靈一個寒顫，只感覺頭皮發麻，遍體生寒。
如果那個瘋子說的都是真的，那么剛剛只是他的七成力量，就已經讓她應對勉強，硬接一拳后甚至受了輕傷。
接下來十成力量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轟！！！
陡然靈霧激蕩，洶涌澎湃。
她猛地抬頭，面如寒霜冰冷沉凝，死死盯著正在急速靠近的那只拳頭。
它看上去普普通通，好似沒有任何超凡力量。
但唯有真正站在其面前，才能真正感覺到什么是難以抑制的絕望。
但是，她的哥哥就在后面。
先不說能不能避開，就算是真的能避開，她也不可能將哥哥扔下不管。
“我必須救他！”
“我是天命之子，與哥哥秉承上蒼意志，兩人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坤小姐一聲尖叫，身體震蕩頻率陡然加快，在這一刻竟然變得虛幻起來。
“我應該能擋住這一拳。”
“我必須能擋住這一拳！”
“厚德坤載！”
柔軟空間陡然變得堅固。
猶如晶石般散發出璀璨光芒。
給人一種無比神圣輝煌的感覺。
直至一只拳頭緩緩突入進來，將所有神圣輝煌瞬間打破，變成一文不值的晶瑩碎片。
咔嚓！
纖細手掌向前平推，和拳鋒無聲碰撞在了一處。
兩道身影拳掌交接，相對而立。
就像是貼面起舞的情侶，間隔不過數尺距離。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為之停滯。
無論是后方的破碎空間，還是一波波襲來的血海大浪，都無法影響到此處分毫。
忽然，仿佛琉璃碎裂的一聲輕響。
從兩人中間悄然蕩開。
瞬間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咔嚓！
咔嚓咔嚓！
破碎聲連成一片，急速朝著四面八方蔓延。
坤小姐面色慘淡，張口噴出一道金色血箭，全部澆灌在那只緩緩向后回收的拳上。
衛韜向后退開一步，低頭注視著鮮血淋漓的手臂，眼神表情若有所思。。
“不錯，你真的很不錯。”
“能接住我普通形態的全力一擊，無論是肉身強度，還是力量爆發，都能夠得到我的真正認可。”
他低聲嘆息著，伸出滿是倒刺的舌頭舔舐吮吸，將所有金色鮮血咽了下去，如同在品嘗天地間最為美味的珍饈佳肴。
停頓一下，衛韜抬起頭來，眉宇間浮現出欣喜笑容，“但是比起你的人，我似乎更喜歡你的金色體液。”
普通形態的全力一擊？
坤小姐深吸口氣，將涌上來的一口鮮血艱難吞咽下去，這一刻仿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聲音。
什么是普通形態？
在普通形態之外，難道還有其他的形態存在？
坤小姐默默想著，神思在這一刻莫名有些恍惚。
但就在下一刻，她猛地瞇起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處悄然發生的變化。
“為了表示對坤小姐的欣賞，接下來我將解放出戰斗形態，希望你能夠真正喜歡。”
伴著這道溫和平淡的聲音，她檀口微張，抬頭仰望，怔怔看著那尊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身影。
神圣、優雅、恐怖、猙獰。
原本不可能同時出現的形容詞，便在此時完美融入那尊身軀。
有那么一個瞬間，坤小姐以為自己看到了重臨世間的圣靈本體。
但就在下一刻，她卻又認為他并不是單純的兇邪圣靈。
而是在兇邪生靈的基礎上，又將其他修行道路納入己身，最終才變成了如今難以形容的情況。
這就是戰斗形態的諸法歸因？
雖然看起來僅有不到兩層樓高度，他也只是安安靜靜站在那里，根本沒有刻意向外釋放任何力量氣息，便已經讓她渾身顫栗，難以呼吸。
心中一個聲音在瘋狂吶喊，一刻不停向她不斷提醒示警。
極度恐怖，極度危險！
下一刻，她看著他緩緩抬起一只手臂，然后再次緊握成拳，朝著自己所在的位置緩緩砸落下來。
一拳擊出，卻沒有任何聲息。
別說和剛才破碎空間的磅礴威勢相比，就連一個初入修途的新人，隨隨便便出手都能給人帶來更多的震撼。
但是坤小姐知道，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
因為當他開始抬起手臂的那一刻，她便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死亡威脅。
那只拳頭似乎很慢，一點點緩緩靠近，在她眼中卻如同整個黑暗虛空倒轉，全部朝著她蓋壓而來。
在已然臨頭的死亡威脅下，坤小姐沒有任何猶豫，不計消耗、不計代價，直接爆發出如今所能達到的最強層次，雙手合攏一處向前平平推出。
轟！！！
黑暗虛空銀光大盛。
仿佛冉冉升起一輪皎潔月亮。
月光似水，清冷如風。
剛剛升起映照虛空，卻開始了寸寸破碎。
連同周圍的虛空，都隨著那只拳鋒的前行瓦解崩盤。
直至觸碰到合攏前推的如玉手掌，才漸漸變慢停了下來。
瞬間爆發的對沖碰撞下，坤小姐十指彎折，骨肉橫飛。
她開始向后退卻。
每一步落下，都將大片黑暗虛空震蕩破碎。
而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她柔弱嬌嫩的身體，就像是白璧無瑕的瓷器，肉眼可見出現了細小密集的裂紋。
另外一處方向。
衛韜緩緩活動著剛剛收回的手臂，將再次沾染到的暗金鮮血吸入口中，有些出神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乾為陽、坤為陰，陽為日，陰為月。”
“這并不是你自己的力量，或者換一種更準確的說法，你雖然得到了這種力量傳承，卻并沒有真正將其納入己身，而是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因此根本無法發揮出應有的效果。”
“聽我一句勸，這道力量你把握不住，倒不如放手讓它離開，不再繼續明珠投暗。”
他緩緩搖頭，低沉嘆息，“至于你這個人，我必須收回對你的欣賞與喜愛。
太讓我失望了，原以為你很強，結果真正強的卻只是蘊含在你體內的力量。”
轟隆！！！
說到此處，他又是一步踏出，表情也從平和變得憤怒，“你欺騙了我，浪費我的時間，消耗我的精力，就該被我活活打死！”
坤小姐肝膽俱裂，緊繃的心弦瞬間斷開。
面對著即將到來的第二拳，她所有鼓起的勇氣，一切堅定的信念，都在此時此刻泯滅不見。
剩下的唯有無盡恐懼絕望，剎那間占據了幾乎全部心房。
“乾安！”
她一聲凄厲尖叫，徑直沒入了身后支離破碎的黑暗虛空。
緊隨其后的，則是一雙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
猩紅目光有如實質，追逐著那道忽然變得若隱若現的窈窕身影，不斷捕捉修正她穿梭變換的位置。
雙方仿佛連接著一道因果絲線，牽引著他將第二拳向前擊出，沒有任何猶豫便深入到了犬牙交錯的破碎空間內部。
咔嚓！
咔嚓咔嚓！
就像是撞碎了一面鏡子，黑鱗覆體的猙獰身軀硬扛住了切割解離，不斷朝著破碎空間深處而去。
咔嚓！
咔嚓咔嚓！
一道道斷層憑空出現，又旋即消失。
將周圍大片黑暗空間切割得支離破碎，猶如滿是裂紋的黑色鏡面。
就連無盡血海的紅光也已經無法照耀到此處，所有一切都朝著崩潰破滅的盡頭大步狂奔。
就在此時，又是一聲凄厲的嘶嚎陡然響起。
剎那間引發了破碎空間劇烈動蕩。
坤小姐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拉扯著，從劇烈動蕩的扭曲空間中驟然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來到遠處金色光輝閃耀之處。
猶如乳燕投林，無聲無息與之交融匯聚一處。
衛韜緊隨其后，順著一拳砸出的筆直通道，即將踏入到破碎空間的核心區域。
他便在此時猛地停下腳步，目光透過最后一道斷層裂隙，落在那個一體兩面的詭異身影之上。
對方四道目光同樣投射而來，視線在虛空斷層之間交織一處，又隨著斷層的移動朝著不同方向遠離。
“乾坤一體，日月同輝。”
衛韜低低嘆息一句，又是一步向前踏出。
直接撞碎剛剛形成的虛空斷層，將身體擠進了安寧靜謐的核心區域。
剛剛跨過斷層，衛韜卻是猛地瞇起眼睛，瞳孔猛地縮成針尖大小，內里映照出本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璀璨星空。
眼前已經不見了那道男女雙相的身影，唯余一片茫茫無垠的黑暗夜空，其間還有猶如閃亮河沙的點點繁星，仿佛置身于浩瀚恢弘的宇宙星空。
他眨動一下眼睛，目光沒入星空深處，那里似乎對他散發著無窮無盡的吸引力，引導著著他前去尋幽探秘，發現里面到底隱藏著怎樣的奧妙。
忽然，金芒閃耀，仿若熾烈朝陽。
又有淡淡銀色輝光，與金色光芒交織糾纏。
再加上周邊無數星沙環繞，頓時將所有黑暗盡皆驅散。
金光銀輝中央，再次顯化出那道一體兩面，雌雄同體的身影。
牠將所有光芒納入己身，隨后微微低頭，目光俯瞰，“吾等兄妹很不理解，在血海歸墟的雙重壓迫下，你為什么還要不管不顧，非要與我們分出一個高下生死。”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仿佛剛剛從瑰麗星空中回過神來。
他面露微笑，開口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被你們兄妹接連撩撥的結果，所以才會在對你們緊追不舍。”
“你難道不知道，如果我們在這里做過一場生死，后續無論誰勝誰負，都會被血海意志和混沌歸墟坐收漁翁之利？”
“他們不是也在交手嗎？”
“就好比是半決賽一樣，兩邊各自選出一名勝者，再來進行最后的決戰。”
衛韜慢慢說著，臉上笑容愈發詭異猙獰，“當然，這并不是我非要找上你們的主要原因，真正讓我對兩位緊追不舍的，還是因為你們的乾坤合一，陰陽合并，讓我不由得心癢難耐，忍無可忍。”
“既然忍無可忍，那就無須再忍！”
聲音落下，他猛地向前一步踏出。
剎那間靜謐空間劇烈動蕩，以不斷進擊的拳鋒為中心，越來越快朝著乾坤兄妹所在的位置蔓延過去。
乾坤兄妹四只眼睛齊齊眨動，四只手臂瞬間合攏，組成一道復雜印訣。
唰……
似乎有一縷微風拂過。
將所有動蕩悄然消泯撫平。
待到微風過去，乾坤兄妹身前已經不見了那尊恐怖神圣、猙獰優雅的身影。
整個靜謐空間內，似乎只剩下他們孤獨站在那里，其它就再也沒有了任何動靜。
兩張面孔一男一女，一左一右，都沒有緊張恐慌的表情，甚至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安靜沉默等待著什么。
時間一點點過去。
位于左側的男子面孔忽然一聲嘆息，打破了綿延許久的沉寂。
“妹妹說的不錯，他果然是個無法理喻的瘋子。
而且此次經過他的攪局，我們接下來已經失去了再和血海歸墟相爭的能力。”
“我知道他是個瘋子，但我更想知道，你個蠢貨到底是怎樣惹到了這種瘋子。”
“此事卻是和黃泉碧落脫不開干系。”
乾公子又是一聲嘆息，“當時我接到了來自于碧落天的求援，剛剛收服不久的屬下面臨著生死危險，畢竟黃泉弱水對我們很有用處，所以我便急忙穿越黑暗虛空，循著提前留下的一絲聯系趕來……”
他慢慢說著，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
直至在片刻后驀地閉口不言。
片刻后，他再次試著開口，卻發現根本聽不到自己在說話。
似乎整個空間都是一片沉寂，完全沒有聲音存在的條件。
這很不正常。
至少在他們合力開辟出來的安全區域內，就不應該出現這種控制之外的情況。
就在下一刻，牠陡然感覺到了極度危險。
身前的黑暗空間，忽然泛起一道波紋漣漪。
四只眼睛同時瞇起，各自瞳孔瞬間縮小到極致，死死盯住了漣漪中心，看到了一道幽冷寒光悄然出現，正在將封鎮禁閉的空間緩緩頂開。
咔嚓！
伴隨著一聲清脆聲響。
那道幽冷寒光終于完全顯露出來。
它是一只黑鱗覆體的拳頭。
無聲無息便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竟然……
竟然連兩人聯手都無法封鎮。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關鍵是這種硬生生頂破的感覺，難道真的就如此人所說，全憑著他所謂的強悍肉身，以及純粹力量！？
沒有任何猶豫，四只手臂閃電前伸，朝著那抹幽冷寒光抓去。
想要在那只拳頭完全破開封鎮前，再合力將其按壓回去。
但隨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乾坤兄妹便愈發感覺到迎面而來的巨大壓力。
這是不摻雜任何其他能力的純粹力量。
卻像是萬仞大山一般蓋壓而來，讓他們將手伸到一半，便再也無法繼續向前。
此時此刻，雙方相距不過數尺。
但是，就是這一點甚至可以忽略不計的長度，在乾坤兄妹眼中竟如同隔了一道天塹，無論如何努力都難以抵達最后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