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
溫度也隨之迅速降低。
不復白天時候蒸騰的熱浪。
偶有夜風拂過，體表已經能夠感到些許沁涼。
空寂無人的公園深處。
衛韜低頭注視著地上的幾件衣服，心中不由得升起許多疑惑。
那個女人，她的尸體竟然一點點消失不見。
就像是整個人被虛無慢慢吞噬，除了平鋪地面的身外之物，便再沒有留下其他任何痕跡。
衛韜從頭到尾看完全部過程，眼神表情漸漸變得凝重。
即便是以他的眼界見識，所在的高度層次，都從中嗅聞到了危險的感覺。
哪怕是不久前面對虛空之眼會長，亦或者更早時與碧落交鋒對戰，都沒能給他帶來如此壓迫性的體驗。
又等待片刻后，衛韜將衣物佩飾處理干凈，迅速從公園離開。
他先是在外面兜了一圈。
確定沒有其他人尾隨跟蹤后，便悄無聲息沒入小巷，找了犄角旮旯的一間旅館住了下來。
旅店房間并不豪華，甚至可以說相當簡陋。
除了一張床外，便只剩下一套桌椅，就連放置衣服的柜子都沒有配備。
好在屋子收拾得還算干凈，至少明面上沒有什么污漬存在，這一點倒是讓衛韜頗為滿意。
夜風吹動云層，清冷月光從窗戶中投射進來，為整個房間鋪滿一層淡淡銀輝，更增添了幾分安寧靜謐的色彩。
直到真正安頓下來，他都還在思索和短裙女子的一番對話，大致可以從中推測出幾點信息。
一是對方擁有超凡之力，而且是關于真靈神魂方面的能力。
她應該是發現了他的不同，所以才會過來見了他一面，并且將自己的性命丟棄在了那座公園。
至于她如何發現所謂里世界的氣息，或許從這部筆記的內容中尋到端倪。
第二，她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規模未知的群體。
他之前所經歷的廢棄校園，或許便是她口中的“里世界”，只是不知道和現在所處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一種關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短裙女人活著的時候言行，遠不如死掉之后的尸體消失，給他帶來更大的驚訝震撼。
也讓他以更加謹慎的態度，審視思考關于此方天地與太虛之境關系。
不知不覺間，衛韜再度回憶起星環界主的夢境。
在蟲族天地，真界仙君入滅前說過的話，也在此時悄然回蕩心間。
“真君追求永恒，自以為的順應天意，最終卻變成了逆天而行。”
“除此之外，當初她還在真界的時候，遁出一點真靈融入太虛之境，原以為是步入永恒的開端，沒想到最后卻被她認為是自此墜入深淵。”
“不過按照虛空之眼薄長老的說法，他的先祖便是從太虛之境有所收獲，因此才能在虛弱瀕死時翻轉局面。
甚至在后來步步破境提升，臻至堪比梵羽老師的高度層次，還能熬過一次大破滅而不死。”
“如此看來，太虛之境內或許有恐怖危險，卻同樣可能蘊含著極大機緣，還需要真正接觸之后才能得到結論。”
衛韜緩緩收斂思緒，再次翻開了那本記錄著密密麻麻文字的筆記。
他從頭到尾仔細研讀一遍，然后當即開始了參悟修行。
按照他的理解，黑魔秘術的核心要點，便是通過一系列的復雜步驟，讓修行者能夠從里世界內汲取到所需能量，然后以此為基礎提升自身實力層次。
從某些方面去分析，倒是和引元焠體法有著一絲相似之處。
只是真正實施起來，卻又和金環世界的引元焠體有著極大的差別。
“修行黑魔秘術第一步，便是學會靜謐冥想法。”
“從這一角度去看，那女人稱其為黑魔秘術似乎有些不妥，不如叫做黑魔法才更加恰當一些。”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按照筆記的內容凝聚精神，開始冥想。
時間一點點過去。
奇怪的聲音穿過薄墻，此起彼伏鉆入房間。
還有扭動搖曳的身姿，透過窗戶玻璃映入眼簾。
衛韜對此充耳不聞，視而不見，整個人迅速進入到無想無念、無思無我的狀態。
筆記中將這種狀態稱為靜謐之心，聽上去便是一個很有意境的名字。
半夜時分，他緩緩睜開眼睛，眸子里閃過一道幽深光芒。
此次修行的效果，出乎預料的不錯。
基本上沒有遇到什么難點，便讓他感知到了絲絲縷縷的能量氣息，并且一點點將其收歸分神，變成強化滋補的養分。
更重要的是，雖然才只是剛剛入門，就能感覺到精神變得活躍，就連持續不斷的劇烈頭痛，也因此稍稍減緩了一絲。
再不是之前不堪負重，腦袋都要炸裂的痛苦感覺。
接下來，就到了真正刻苦修行的階段。
悄無聲息間，虛幻狀態欄浮現眼前。
名稱：靜謐之心。
進度：百分之十。
狀態：初學乍練。
衛韜沒有太多猶豫，直接選擇了是。
唰……
神秘氣息悄然降臨。
猶如道道涓涓細流，無聲無息沒入身體。
主要集中在頭部，從眉心七竅以及兩側太陽穴同時鉆入。
十數個呼吸后，變化在不知不覺間開啟。
衛韜屏息凝神，仔細體悟感知。
眼前仿佛出現了兩層重影，視線也隨之變得朦朦朧朧。
近處是粗糙簡陋的旅館房間。
無論是床鋪，還是桌椅墻壁，都猶如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蕩開圈圈波紋漣漪。
遠處則是烏云低垂，冷雨霏霏。
將那座廢棄中學完全籠罩在內。
他再次發現了糾纏扭曲的陰神，就像是忽隱忽現的鬼魂，在宿舍樓和辦公樓之間漫無目的徘徊。
時間悄然流逝。
終于，在隔壁房間陡然拔高的尖叫聲中，黑魔秘術靜謐之心的提升宣告完成。
從百分之十進度，來到了漸入佳境的百分之二十。
衛韜緩緩睜開眼睛，抬手慢慢按壓揉捏著眉心。
他也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天賦異稟，可以在這樣嘈雜混亂的房間內順利修行，完全沒有像筆記中所說的那樣，最好需要靜謐無聲的修行環境。
而且只用了不到十分鐘時間，便將靜謐之心提升了百分之十，修行效率不可謂不高。
“果然，只要找到了正確的方向和手段，以我的資質，實力提升起來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衛韜看著功法界面顯化的小字，還是直接選擇了是。
唰……
狀態欄陡然模糊，一枚金幣消失無蹤。
神秘氣息再次降臨，無聲無息注入體內。
衛韜眼前猛地一黑，身體在這一刻陡然繃緊。
腦袋里像是被捅進去一根鐵釬，還在不停來回攪動。
如果不是之前曾經經歷過太多痛苦，光是這一下突如其來的劇痛，就能讓他抑制不住慘叫出聲。
難以忍受的痛苦一直在持續。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衛韜已經能夠習慣并且適應這種折磨。
甚至還能分出精神仔細探查，眼前世界與廢棄中學之間可能存在的聯系。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金幣一枚枚消失，靜謐之心不斷向上提升。
直至來到百分百登峰造極的高度，才暫且停了下來。
此時此刻，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初升朝陽突破地表，將所有黑暗盡皆驅散。
衛韜換了一身衣服，便在此時出了旅館，來到外面打探消息。
街面上正值早市，熙熙攘攘異常熱鬧。
他壓低帽檐，在人群中走了一圈。
在某個商店看完了城市早報節目。
然后又刻意在街頭巡警旁駐留片刻。
在獲取到足夠安全的信息后，便打消了遠遁離開的念頭，重新返回了暫時棲身的旅館。
整整一個白天，衛韜都呆在房間內沒有出來。
待到夜幕降臨，黑暗籠罩天地，才結束了第二輪的修行。
名稱：靜謐之心。
進度：百分之三百。
狀態：破限二十段。
描述：靜謐之夜，黑魔降臨。
而在修行過程中，他順便掌握了唯一的法術，就是短裙女人所御使的，針對真靈神魂的殺伐手段。
以靜謐之心吸納的里世界氣息為基礎，再將其釋放出去攻擊敵人。
在筆記中，她將其稱之為莫斯特克之觸。
一個聽起來就有些拗口的名字。
因此衛韜便改了個名字，對應靜謐之心的描述，將其叫做靜謐之觸。
衛韜從坐了許久的木椅起身，在狹窄空間內緩緩活動身體。
在他的眼前，仿佛還停留著提升時出現的重疊空間。
而且自從破限二十段之后，視線陡然變得愈發混亂，就連他都難以清楚分辨，到底哪里是旅店房間，哪里又是風雨中的廢棄校園。
甚至還有可能又混入了其他場景，不知不覺間便夾雜其中。
片刻后，衛韜緩緩吁出一口濁氣，轉頭注視著躍上樹梢的明月，正準備不眠不休開啟第三輪的刻苦修行，卻在最后一刻毫無征兆停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側耳傾聽。
靜謐之心同時開啟，自動過濾掉其他房間的啪啪聲響，感知捕捉到遠處悄然出現的別樣氣息。
“這種感覺，倒是和短裙女人有幾分相似之處。”
“不過感知對方的行動軌跡，應該不是沖著我來的。”
“那就沒必要去管，提升實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衛韜沉默等待，并無任何出去查探的心思。
幾分鐘后，那道氣息漸漸遠離，直至消失在黑暗深處。
下一刻，狀態欄顯化眼前。
“是。”
神秘氣息無聲無息降臨。
劇烈變化隨之開啟。
衛韜屏息凝神，忍住再次襲來的痛苦，一遍遍體悟感知靜謐之心的運行，同時不停辨認混亂重疊的不同世界，嘗試分析查找其間所存在的聯系。
時間一點點過去。
神秘氣息還在不斷注入。
帶來的痛苦變化也還沒有停息。
衛韜卻緩緩自端坐許久的木椅起身，悄無聲息從窗戶躍出，迅速消失在了黑暗夜幕深處。
旅店不遠處，狹窄小巷之中。
兩個黑色運動服，頭戴兜帽的身影，沉默無聲立于路燈照射不到的陰影。
他們觀察著位于巷口拐角的旅館，片刻后開始竊竊私語小聲交流。
“剛剛還不能確定，這回離近一些感知，應該就是黑魔女的氣息，沒想到像她這樣挑剔的家伙，竟然也會住在這種地方。”
“感覺上確實是黑魔秘術無疑，但讓我有些奇怪的是，上次見到黑魔女的時候，她所引起的力量波動還遠遠達不到這種程度。”
“有可能她在里世界又有奇遇，所以才會在實力上突飛猛進，短時間內邁上了一個臺階。”
“既然已經來到近處，我們要不要和她打個招呼。”
“算了，被里世界侵蝕過的人都是瘋子，我可不敢保證在見到她之后，會不會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和錯誤的對手展開一場戰斗。”
另外一人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最終卻是閉口不言，跟著同伴轉身離開。
只是還未走出巷口，兩人卻又齊齊停下腳步，仿佛釘子一般矗立不動。
他們一點點瞇起眼睛，盯住身前的那片地面。
昏暗路燈照耀下，兩人的影子肩并肩，一點點向外拉遠。
但這并不是重點，真正詭異的地方是，在兩道影子中間，兩人的腦袋中央，竟然悄無聲息又多出了一個腦袋。
若是只看影子的話，就像是長著三個頭的巨魔，一動不動站在小巷之中。
左側的男子低低嘆息，語氣絲毫不見慌張，“黑魔女，我們本來已經打算放過你，沒想到你卻不知好歹，將我們的善意當做膽小與恐懼，甚至還要將其丟到地上踩上一腳。”
右側那人微微一怔，開口時帶著些許詭異笑聲，“我們都已經走了，你竟然還追了過來，當真是人間有路你不走，非要孤身獨闖奈何橋。”
“亂吾心境，擾我修行，你們就是取死有道！”
陡然一聲低沉咆哮，打斷了兩人的說話。
聲音未落，一抹寒光閃過。
哧！！！
鐵釬入肉的聲音傳入耳中。
三道身影驟然分開。
衛韜一擊得手，卻是微微皺起眉頭。
他眼前毫無征兆一花，視線中的一切正在發生著劇烈的變化。
不見了黑暗寂靜的狹長小巷。
也不見了不遠處的路燈，以及偶有汽車駛過的大道。
周圍詭異地變成了烏云密布，冷雨綿綿的荒野。
地面灌木雜草叢生，卻有一條泥濘土路位于其中。
他現在就站在土路中央，身前不遠處的地方，則是兩個模糊不清的黑色身影。
再向后延伸出去，還有一座陰森詭異的老宅。
門前廊下兩只慘白燈籠，恰好將三人所處的位置悄然照亮。
“竟然不是黑魔女，我以前也從未見過你。”
“你又是什么人，還能習得黑魔女獨有的秘術。”
“不過都無所謂了，既然你來到了我們兩兄弟在里世界的占據的地盤，就算是兩個黑魔女加起來，也絕對不會是我們兩人聯手的……”
兩個男子一人一句，聲音卻在說到一半時戛然而止。
他們猛地瞇起眼睛，瞳孔驟然收縮至極點。
唰！！！
空間仿佛蕩起波紋漣漪，周邊景象一陣模糊。
不見了低矮灌木，也不見了泥濘小路，同樣不見了那座陰森古宅。
所有一切都在急速變幻。
最終定格下來時，卻是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左側男子面色慘白，幾乎說不出話來，“竟然能突破第二層里世界，來到第三層里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