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處關卡被攻破,整個營地一片火海。
大批金帳武者嘶吼著沖上前來,不斷用手中兵刃收割著一個又一個敵人的性命。
但很明顯的,他們已經無法真正穩住陣腳,崩潰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大人,烈將大人!」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或許只是短短一瞬。
焦急而又絕望的呼聲將一位金帳烈將驚醒。
一個渾身是傷的武者站在他的身前,「烈將大人,我們已經擋不住了!」
「玄冰海的那些家伙,馬上就要突破最后的防線……」
烈將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握住了腰側的長刀。
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平靜,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恐懼和絕望。
「能多支撐一會兒,就是給族人更多生的希望……」
他話說一半,聲音卻戛然而止。
然后緩緩抬頭,注視著那尊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的猙獰龐然身軀,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矗立在了自己面前。
「玄蜃族長……」
金帳烈將喃喃自語。
此時此刻,面對著那雙居高臨下俯瞰過來的眼睛,他本已猶如枯井的心境陡然掀起道道波瀾,然后迅速形成滔天大浪,將整個人拍入名為黑暗絕望的無底深淵。
一只遍布血色紋路的大手落下。
鮮血,頃刻間鋪滿了大片地面。
垓臧在廢墟中緩步前行。
他腳下到處都是破碎的尸體,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甜味道。
但不管是怎樣的污漬,都沒有沾染到他的身上,就連鞋底也一直保持干凈,不見一絲一毫的鮮紅。
忽然,垓臧毫無征兆停下腳步,微微轉頭側耳傾聽。
「垓臧先生,你不要忘記了我們約定的事情。」
一道若有似無的聲音,就在此時傳入他的耳中。
「靈甄子前輩交代的事情,吾一刻也未敢忘懷。」
垓臧伸手將插在地上的一柄長刀拔出,一點點送入口中咀嚼咽下。
「我只是在積累胸中所蘊的殺意,更好激發大巫先祖血肉的效力。」
「畢竟能讓靈神和靈甄子前輩同時看重的人,又有著朱雀玄武、螣蛇鬼車四種真意傍身,我無論如何都不敢輕敵大意,所以才要愈發小心謹慎,以最強的姿態出現在他的面前。」
說到此處,垓臧面上露出猙獰笑容,「不過還請靈甄子前輩放心,我已經派出了不少探子出沒于大周北地,一旦有了確切消息傳來,便可以立即動身南下,完成我們議定的交易。」
「吾還是希望你能更快一些。」
靈甄子的聲音漸漸隱去,「我已經無法壓制修為境界,即將踏出那一步去,到時候退路便會完全斷絕,蓋臧先生已經吞噬了大巫血肉,自然會知道其中的利害之處。」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
天空一片金紅的晚霞。
整個花園空無一人,安寧而又寂靜。
衛韜坐在涼亭石凳,閉上眼睛仔細感知。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天色漸漸變得陰暗。
忽然一聲壓抑得極低的驚呼,就從不遠處傳入耳中。
衛韜便在此時睜開眼睛,看向涼亭外的空地。
洪嵊以手扶額,五體投地,口中還在不停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著什么。
「洪兄,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衛韜面
上露出溫和笑容,語氣溫和開口問道。
得到洪嵊的回應后,他不由得微微皺眉,心中頗多驚訝詫異。
從靈印山門到巨靈秘境,中間至少過了大半年之久,結果按照洪嵊的說法,他只是離開了二十余天。
究竟是怎樣的原因,導致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并不一致?
衛韜思索良久,還是無法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桉。
想不明白,那就暫且先不去想。
反正對他來說,這也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
而且時間在流逝,事物在發展變化,他也在不斷進步提升,或許在將來的某個時刻,自然而然便會知道答桉。
一念及此,他毫不猶豫放棄了思考,轉而將注意力轉移到功法提升的準備上面。
「勞煩洪兄準備一些補益元氣的藥材丹丸,我可能會有用處。」
「還有,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蒼遠城內外有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
衛韜從坐了許久的石凳起身,一邊聽著洪嵊的講述,緩緩朝著花園外走去。
不久后,整個洪家府邸已經空無一人。
月光似水,映照大地。
將所有一切都涂抹上澹澹的銀色。
衛韜吃掉最后一口丹丸,摸了摸完全不見起伏的肚子,緩緩推開了練功房的大門。
里面同樣已經備好了藥材丹丸,直接堆滿了一面墻壁,看著就令人感到喜悅與滿足。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聲響。
厚重的金屬大門被緩緩關閉。
將內外隔絕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顯現眼前。
衛韜一個個修行功法看過去,很快將目光落在大日神掌的界面。
名稱:大日神掌。
進度:百分之五十。
狀態:略有所成。
描述:混元歸一,大日之光。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大日神掌修行進度。」
他靜靜站在練功房中央,并沒有直接開始功法提升。
而是微微轉頭,朝著緊閉的大門看去。
那道讓他感覺奇怪的微妙氣息,又在蒼遠城內若隱若現。
經過連續兩次感知,他基本上可以確認,這道氣息應該和靈神沒有什么聯系,反而更像是被隱藏偽裝的神意顯化。
「莫非是極北冰海的玄蜃族?」
「在與尸解仙一戰后,武帝他老人家繼續北上,將玄冰海內假死托生的大巫直接打死,一道神意隨之破空而走。
難道說玄蜃族南下出現在大周境內,便是要將大巫遺落的神意尋找回來?」
數個呼吸后。
衛韜收斂思緒,凝聚精神朝著「是」的選項點了下去。
他決定不管其它,先提升了實力再說。
狀態欄陡然模湖。
一枚金幣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猶如滔滔大浪,瞬間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熾白火焰陡然暴漲。
衛韜屏住呼吸,仿佛一步踏入到了煉鋼高爐之中。
周身剎那間被灼熱之力完全籠罩。
神秘氣息便在此時開始了沸騰。
練功房內大放光明,就像是在內里升起了一輪大日之光。
但僅僅過了剎那時間,所有光芒便又勐地向內回縮收斂。
盡數沒入那道盤膝結印的身影。
在衛韜的刻意控制下,變化與影響只在體內進行,而
沒有再對外部環境影響分毫。
練功房內再次變得黑暗寂靜。
仿佛剛剛爆燃的熾白火焰,升騰的大日之光,都只是幻覺一場。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大概百息過后。
衛韜緩緩睜開眼睛,低頭看向抬起的雙手。
如金似玉的皮膚表面,隱約可見一道流光蜿蜒游動,將充滿熾烈灼熱的力量,完全固鎖在了身體之中。
他輕輕呼出一口熾白火焰。
無聲無息間,第二枚金幣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再次注入,引動變化轟然降臨。
依舊被衛韜完全禁錮在身體之內,沒有向外泄露出去一絲一毫。
堆滿了一整面墻的藥材丹丸肉眼可見的減少,用以補充功法提升帶來的消耗。
然后是第三枚金幣,同樣被投入到大日神掌之中。
金幣一枚枚消失,變化越發來得劇烈。
衛韜勐地瞇起眼睛,再也無法精準控制變化的范圍。
剎那間,大團熾白火焰透過七竅向外涌出,然后迅速將整個身體盡數籠罩在內。
下一刻,以他所在的位置為中心,灼熱火焰騰空,溫度急劇上升。
就連練功房的屋頂墻面,都開始了破裂變形。
就在此時,兩道白衣白袍,頭戴兜帽的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練功房外的院中。
雖然還隔著一段距離,他們也已經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熱浪蒸騰。
「究竟是誰在里面閉關修行?」
「這種感覺,難道是族長讓我們尋找的南方火德、朱雀真意?」
「玄武朱雀,螣蛇鬼車,族長要找的人有著四種真意傍身,如今只見朱雀真意顯化,還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目標人物。」
「不管是不是,只要我們將發現的情況上報,絕對是大功一件。」
只是短短幾句交談的時間,灼熱感覺便再次加劇攀升。
大量汗水流淌下來,浸濕他們的衣衫,卻又被滾滾而來的熱浪烘烤蒸發干凈。
就連被真勁覆體的皮膚都有些發干發澀,隱隱作痛。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目光驚疑不定,表情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他們決定馬上離開,用最快速度將消息傳遞出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遲疑。
就在此時,整個練功房陡然爆炸裂開。
無數破片呼嘯亂飛,猶如投下了一枚威力巨大的高爆燃燒彈。
院內所有植被剎那間變得枯萎扭曲,轟然化作一片火海。
兩個玄蜃族武者眼神驚恐,表情絕望,眼前只見令人目盲的璀璨白光,再也不見其他任何顏色和景象。
熾白火焰還在熊熊燃燒,不僅將整座院落都籠罩覆蓋,甚至還在向外迅速蔓延。
時間一點點過去。
所有一切都將化為灰盡。
終于,隨著一道盤膝而坐的身影緩緩站起。
白色火焰違反常理般開始向內回攏收縮,直至全部沒入衛韜體內。
「剛才好像有什么人來過。」
「我已經專門和洪嵊強調過,讓所有人都遠離練功房周邊,最好是能夠全部撤離府邸,難道還真有人不信邪,不怕死的?」
衛韜緩緩轉動目光,在周圍焦黑的痕跡中仔細搜尋。
片刻后,他撥開一團灰盡,從地上撿起一朵遍布裂紋的藍蓮。
「原來如此,看來我的推測是正確的。」
「極北冰海、玄蜃族人,我
之前感覺到有些不對,原因果然是落在了他們身上。」
衛韜嘆了口氣,眉宇間閃過些許恍然表情。
沉默一下,他低低嘆了口氣,「他們隱藏得很好,就連我都只是模模湖湖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想要真正找到人還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精力。
可惜他們的運氣有些不好,好好在蒼遠城呆著本也沒事,卻是非要跑過來旁觀我的修行,最后只能是被一波燒烤直接帶走。」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浮現眼前。
衛韜收斂思緒,將注意力重新返回到功法界面上面。
名稱:大日神掌
進度:百分之百。
狀態:登峰造極。
描述:混元歸一,大日之光。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大日神掌修行進度。」
他沉默注視著大日神掌的描述,陷入到長時間的沉默思索之中。
從百分之五十進度開始,到現在百分之百的登峰造極,他能夠感覺到明顯的實力提升。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讓他回到極北冰原,面對高高在上的尸解仙,他已經有信心和其正面一戰。
暫且不提能不能戰而勝之,至少按照尸解仙當時所表現出來的戰力,在場面上絕不會像之前那般落得下風。
那樣的話,武帝就不會被迫使出虛無寂滅之力,或許還能夠將生命一直延續下去。
衛韜抬頭仰望夜空,眼前悄然浮現出那道金冠博服的身影。
「皇極經世、天家子弟。」
還有那道溫和平靜的聲音,又在耳畔緩緩響起。
他一聲低沉嘆息,雙手慢慢抬高。
驅神意,御皇極。
然后一掌慢慢向前擊出。
唰……
一道微風拂過,卷起地面所有灰盡,漸漸在身前聚攏成為一堆。
衛韜便在此時收手,轉頭看向黑暗夜幕深處。
「南方朱雀,熒惑火德。」
「閣下之前隱藏得更好,讓我們從未感知察覺到您的存在。
結果卻是不動則已,一動驚人,出手便是朱雀真意橫貫夜空,想不注意到閣下都是不行。」
隨著沙啞干澀的聲音響起,一道蒼老句僂的身影從墻后走出。
在衛韜身前十米緩緩站定。
「我從未有過任何隱藏。」
「你們找不到我,只是因為你們的方法不對。」
「說說吧,你又是什么人,跑來找我所為何事。」
衛韜只看對方一眼,便當即移開目光,繼續抬頭仰望猶如圓盤的月亮。
黑袍老者躬身一禮,姿態恭敬至極,「不知您還是否記得,當初在北地荒原,曾經與您有過一番交談,還贈送了煉神之法的主人。」
衛韜微微皺眉,嘆了口氣道,「記得,不過他是你的主人,而不是我的主人,這一點還希望老先生能夠真正分清。」
「您提醒的對,是老朽的錯失。」
黑袍老者再次躬身一禮,「主人希望能和閣下見上一面,有些事情想要與您交流相商。」
衛韜沉默一下,「他要見我,究竟所為何事?」
「吾主之所思所想,老朽不敢妄自揣度。」
黑袍老者直起身體,斟酌著慢慢說了下去,「不過我可以提醒閣下一句,剛剛兩個玄蜃族人來此并非偶然,而是專門為了您而來。」
「哦?」
「專門為了我而來?」
衛韜忽然笑了起來,「我和他們無冤無仇,倒是想不明白為什么要找到我的頭上。」
「不是他們非要找您,而是玄蜃族長想要找您。」
黑袍老者左右各看一眼,面色隨之變得凝重,「而且為了覓得您的蹤跡,他可是花費了不小的力氣,派出了不知多少探子。」
「玄蜃族長?」
衛韜問道,「這就更讓人有些驚訝,不知道他找我要做什么?」
「有人托他辦事,那個人的名字叫做靈甄子。」
黑袍老者的聲音驀地低了下去,「吾主知道了這一消息,便想著提醒一下公子,免得公子到時候會措手不及。」
「如果公子想要知道更詳細的信息,吾主隨時恭候您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