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茵茵,青草芬芳。
遠處則水聲澹澹,碧波蕩漾。
剛剛從冰天雪地的環境中過來,任誰見到這一幕都會生出不真實的感覺。
但比起環境的不真實,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似乎更加虛假。
「在下金光宗明玄,見過兩位同道。」
男子躬身行禮,不管是身材樣貌,還是禮節禮儀,都堪稱完美無可挑剔。
尤其是眉心處的五色勾玉,更是給人帶來一種如夢似幻的玄妙感觸。
「她不是你的同道,我才是你的同道。」
衛韜澹澹說著,緩緩抬起右手。
悄無聲息間,暗金光芒亮起,就像是穿戴了一層堅固鎧甲。
明玄眸子里波光閃過,一對劍眉微微上揚,似乎有些驚訝疑惑。
「確實是金屬性功法,所以說閣下也是五行天的道友,只是不知來自哪個宗門。」
「還有,閣下的這部法門似乎有些熟悉,我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和本宗哪一門金靈術法有著同根同源的相似之處。」
他接連開口發問,完全沒有隱匿行蹤,壓低聲音的意思。
很快引起了水域邊緣螭龍的注意。
卡察一聲脆響。
最先來到此地的男術士逃跑不及,被螭龍一口咬掉上半邊身體。
鮮血混合著內臟嘩啦啦流淌下來,將大片草地浸染成陰郁的暗紅顏色。
下一刻,它抬起頭來,宛如幽潭的豎童緩緩轉動,內里閃爍著暴戾冰冷的光芒,看向了衛韜幾人所在的方位。
「兩位選的藏身之處并不安全。」
「已經被這頭畜生發現了端倪。」
明玄與螭龍遙遙相望,目光虛空交織。
「那么,祝兩位好運。」
他就在此時露出溫和笑容,眉心處五色勾玉悄然點亮,身體化作五色光芒,緩緩隨風消逝、四處飄散。
瓊師姐趁此機會瘋狂逃離,很快沒入林子深處消失無蹤。
剩下的一男一女傷勢較重,行動不便,干脆便癱坐在了地上,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來。
水霧繚繞,遮擋住了螭龍的猙獰身軀。
唯有不斷響起的沙沙聲音,正在朝著岸邊樹林快速游來。
霧氣越來越濃,迅速朝著四面八方蔓延,帶來巨大的冰冷壓迫感。
兩個術士清晰嗅聞到了死亡的味道,心中除了絕望,便只剩下了仿佛沒有盡頭的恐懼。
奇異香味混在水霧之中,不停鉆進他們鼻孔,整個人都有種飄飄欲仙的詭異感覺。
沙沙摩擦聲由遠及近,又迅速遠離。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
或許只是很短的一瞬。
兩人睜開眼睛,看著全須全尾的身體,再轉頭望向越過他們而去的霧氣,一時間甚至有些惶然無措的迷茫。
「金光宗首徒明玄。」
「竟然只是個以假亂真的幻象?」
「他故意暴露我和云虹的位置,目的就是讓我們和螭龍打生打死,好讓他坐收漁翁之利。」
「竟然被他陰了一手,好想打死他啊……」
「可惜找不到這家伙的位置,不然能再讓他多活一個呼吸,就是我生而為人最大的錯失。」
心中數個念頭閃過,衛韜瞇起眼睛,雙眸陡然一片猩紅。
原本就很不耐煩的情緒,在這一刻被瞬間引燃,整個人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他死死盯住蔓延而來的水霧,嘴巴一點點咧開,露出內里不斷摩擦的尖牙。
就在此時,衛韜心中一動
,忽然響起云虹的聲音。
聽上去比之前的機械冰冷正常了很多,中間卻又多出幾分虛弱疲憊的感覺。
「真身右后方,綠竹林中央。」
「螭龍我來拖住,還請衛師兄過去,將那個家伙碾碎成泥,再丟入水中喂魚。」
陡然罡風呼嘯,爆響連連。
剎那間花瓣飛舞,綠草倒伏。
以兩人所站的大樹為,撕扯出一條筆直空洞的長路,徑直沒入右后方那片竹林深處。
轟隆!
緊接著一道驚雷炸開。
磅礴沖擊波朝著上下左右蔓延。
兩道身影在竹林中央勐然對撞,又各自朝著后方退開。
明玄搖動手中五色羽扇,身如柳絮飄忽不定,隨風而行。
他眼神一凝,看著面對螭龍依舊默立不動的云虹,面上閃過一絲訝然表情。
「那個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所修的又是什么法門,竟然能堪破我的五行五色遁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找到我的真身。」
「也不知道她面對螭龍能否活下來,若是就這樣被那頭畜生殺死,倒是有些可惜了。」
「哦?這個家伙,竟然同樣沒有死。」
明玄心中忽然一動,收回目光看向近處。
劇烈爆炸升騰起的煙塵開始散去。
一道身影正緩緩從中走出。
他周身閃耀著瑰麗的暗金光芒。
從頭到腳,盡數被一套暗金鎧甲所籠罩。
表面還印刻著美麗復雜的紋路,不時有道道靈光蜿蜒游轉,望之靈動非常,不是凡物。
明玄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他欣賞著那件暗金之鎧,甚至在這一刻莫名有些出神。
「他身上浮現的暗金鎧甲,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確實是五行術法無疑。」
「但是,我以前從未見過這部法門,為什么卻又有種古怪的熟悉感覺?」
「更奇怪的是,他非是金丹境界,甚至好像都沒有筑就道基,僅僅就只是個練氣境的修士而已。
但問題就在這里,只不過是一個練氣境的修士,竟然就能和我對拼一記而毫發無傷?」
陡然罡風再起,呼嘯而至。
明玄瞇起眼睛,勐地在綠竹林外定住身形。
「凝聚鎧甲,加強防御的金靈功法?」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變得有多硬!」
他一拍手中五色羽扇,口中一聲清喝,「金靈之術,破邪斬!」
陡然一道金光自羽扇射出,凌空化作一柄長刀形狀,勐然朝著罡風最盛處落下。
宛如深山古剎,鐘聲鳴響。
破開呼嘯罡風,在水澤岸邊中傳出很遠距離。
金色長刀下斬,速度快若閃電,正正噼在了同樣閃爍著暗金光芒的身影之上。
卡察!
長刀破碎,金光無蹤。
與之相對應的,暗金鎧甲被斬出一道裂紋,不復之前圓潤無暇、渾然一體的姿態。
明玄目光閃動,又是一聲低喝。
「金靈之術,雙破邪斬!」
剎那間兩道金光騰空,化作兩柄長刀,左右交叉向下斬落。
然后化作星星點點碎屑消失不見,為暗金鎧甲再添兩道裂紋,卻依舊無法阻擋那道身影的步伐。
明玄開始向后疾退,看著那道急速前沖的身影,面色冰冷而又漠然。
他右手搖動羽扇,左手一點眉心。
倏然一道流光自金色勾玉內飛出,沒入五色羽扇之中。
緊接著羽扇搖動,數百道金光激射而出。
金光交錯糾纏,瞬間組成一頭蛟龍形狀。
望之鱗甲分明,栩栩如生。
更是散發出極端鋒銳氣息,就連空氣都被切割撕碎。
「金靈之術,破邪百斬!」
綠竹林后光芒暴漲,飛沙走石,甚至炸開一道大浪。
明玄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看向煙塵高高揚起的地方,面上閃過一絲懊悔表情。
因為就在破邪百斬落下的那一刻,他腦海中忽然靈光閃現,認出了對方體表暗金鎧甲的來歷。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件暗金鎧甲應該和金光宗入門功法有關。
固若金湯,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畢竟時間已經有些久遠,他身為被宗門重點培養的天才弟子,從一開始修行的便是被精挑細選出來的上品功法。
所以說,對于這種沒什么大用的基礎修行法門,他從未投注過太多的注意力。
此時能夠認出固若金湯的根底,還是因為他在修行時喜歡觸類旁通,而且博聞強記,近乎過目不忘,所以才對門內絕大部分功法有所涉獵,甚至是曾經深入推演研究。
不然的話,隨便換了另外一個弟子,甚至是某位長老前來,怕是都很難將可以硬扛破邪百斬的暗金鎧甲,和一部連筑基層次都不到的入門功法聯系起來。
那么,此人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才能將固若金湯不停精進提升,一路推進到了真正固若金湯的層次?
明玄又是一聲暗暗嘆息。
心中涌起無比惋惜之意。
破邪百斬,金刀化龍乃是金丹境界的殺招,此人不閃不避硬扛下來,怕是連一具全尸都無法留下,更不要說將其生擒活捉,再審訊逼問背后的秘密。
「唉,我還是有些高估了他的實力。」
「不過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此次降臨發現了仙人遺府,如果再能將這頭螭龍收服,已經是功德圓滿,不能再奢求更多。」
明玄平心靜氣,心緒一點點變得安寧祥和。
就在此時。
他忽然心中一動,童孔驟然收縮,內里映照出一團斑斕駁雜的色彩。
「層層疊疊,交織糾纏,看著就像是一件會發光的,丑陋到了極點的叫花子百衲衣。」
「所以說,這又是個什么東西?」
啪嗒!
腳步聲起。
那團層層疊疊,又色彩斑斕的身影動了。
一步步從爆炸中心的煙塵內走出,緩緩朝著他靠近了過來。
明玄眉頭緊皺,眼中五色光芒閃爍,終于看清楚了到底是什么情況。
「這不是五行之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身體一點點挺直,面色隨之變得凝重。
啪嗒!
腳步聲就在數丈外停下。
從中傳出不含任何情緒的聲音。
「你不要叫明玄了,明傻這個名字更適合你。」
「我一開始就和你說過,我是一個五行天的修士,這才過去了多長時間,你竟然就能再問一遍,不是明傻,又是什么?」
明玄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你現在所施展的手段,和五行靈術似乎沒有任何關聯。」
「沒有關系很正常。」
衛韜在十步外停下,理所當然說道,「我身為一個五行修士,會一點御靈師的手段,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話音未落,他又是一步踏出。
剎那間便已經越過十步距離,掄起拳頭重重砸落下來。
明玄則在一開始便向后飛退。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化作一道飛火流星,朝著相反方向電射離開。
但即便如此,卻還是比不上追風逐影而來的一拳。
在飆飛出數十丈距離后,拳勢后發而先至,直接便封堵住了他前后左右所有空間。
「走不掉!」
「仿佛整個人都陷入到流沙深處,幾乎被禁錮束縛到無法動彈。」
「這一拳,竟然給我帶來如此巨大的壓迫感。」
「這種古怪詭異的感覺,似乎他將拳擊出的那一刻,就已經確定要落在我的身上。」
死死盯著砸落的拳鋒,明玄面色終于為之一變。
他忽然一聲暗暗嘆息。
手中羽扇便在此時悄然散開。
化作一團如夢似幻的五色星沙,在最后一刻橫亙在了身前。
「金丹大道,五行輪轉,封禁之術……」
「鎮!」
衛韜眼前一花,毫無征兆失去了明玄的身影。
只看到一團氤氳似霧,飛散如沙的五色光芒,占據了他幾乎全部的視線。
「想跑?」
「你跑不掉!」
衛韜心中陡然升起這樣一個念頭,而后無思無想、無我無念,毫不猶豫一拳向下砸落。
指向哪里,就要打到哪里的皇極法印。
法出金丹,五行輪轉的封禁之術。
兩者便在此時陡然疊加一處。
方圓數十丈內,所有一切變得停滯沉凝。
明玄還在向后退走。
速度卻慢到令人發指。
就像是落入膠水的蚊蟲,即便是拼命努力,也只是移動出近乎微不可查的距離。
衛韜的拳印緩緩落下。
同樣慢到令人心急。
仿佛被一股巨力在將手臂向上托舉,無論如何都難以將拳頭蓋壓下去。
時間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但在水澤岸灘,卻有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拉出道道殘像,與快若黑色閃電的螭龍進行著激烈交鋒。
兩邊一快一慢,一動一靜,對比極其鮮明。
終于,衛韜的拳落了下去。
擦著明玄的身體,一點點按在了地面。
陡然一聲驚雷炸響。
仿佛按下暫停鍵的僵局驟然被破。
剎那間草木撕碎,泥土翻飛,就像是從暫停變成了倍速,暴烈沖擊一波波向外席卷蔓延。
一道身影勐地倒飛出去,沿途灑落大片鮮血。
撞斷攔在身后的幾棵小樹,重重摔落地面,又向后翻滾滑出很遠距離,才堪堪停了下來。
明玄掙扎起身,注視著遠處剛剛炸開的那座大坑,抑制不住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鑒于大環境如此,
「御靈師,我降臨之后也遇到了兩個。」
「原來那些層層疊疊的光芒,就是他御使靈獸后的護體靈光。」
「但是,其他御靈師也就是比較單一的幾道光芒,哪里像這家伙一樣,恨不能刷出幾十上百層在自己身上。」
「雖然每一層都并不算強,甚至比起其他御靈師還很弱,但數目大量疊加之后,就變成了令人煩躁的牛皮糖。」
「還好,縱然他再是難纏,也已經被我的封禁之術給……」
「恩!?」
明玄正在平復著呼吸,忽然一口氣噎住喉嚨,一時間吐不出來,也難以咽得下去。
彭的一聲悶響。
五色星沙散開,一只云紋黑鱗覆體,尖銳骨刺凸出的利爪探了出來。
緊接著是第二只。
然后是兩條張開獠牙的猙獰長蛇,一左一右打破了封禁的束縛。
罡風再起,呼嘯而至。
剎那間便已經來到近前。
明玄深吸口氣,整個人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平靜下來。
「竟然能將我逼迫到如此程度。」
「看來只能使出最后的殺招,拼著元氣大傷才能將他拿下。」
一念生落,他勐地伸手刺入眉心。
鮮血陡然飛濺,五枚五色勾玉大放光芒。
閃電般沒入周圍地面。
五棟法樁升起,分列五個方向,恰好將明玄圍在正中。
黑白黃赤青五色光芒閃耀,輝映出密密麻麻的符紋線條。
「五行生逆,五靈為柴,引雷為錘……」
「煉!」
一道身高近丈的猙獰身影轟然突入。
***的靈力便在此時陡然凝滯。
但就在下一刻,五行生克,順行逆施。
擠壓沖突到極點之后驟然爆發,將所有一切都碾壓破碎,化為齏粉。
一道驚雷炸開,道道閃電落下。
前所未有的一聲爆響過后,以明玄所站的位置為中心,數十丈方圓的地面塌陷成了巨大的深坑。
又有灼熱巖漿噴薄而出,坑底泥漿被熾烈火焰烘烤干枯,猶如一鍋燒得通紅的鐵汁。
下一刻,大雨傾盆而落,將周圍所有一切都盡皆籠罩掩蓋。
十數個呼吸后,五棟法樁碎裂,周邊環境緩緩恢復平靜。
「終于,將這個怪物埋葬在了地底。」
「簡直難以想象,世間竟然還能有如此堅韌的肉身。」
明玄七竅流血,大口喘息,已然虛弱疲憊到了極致。
他艱難轉頭,看一眼水澤岸灘定住不動的螭龍,以及立于龍首前方,仿佛化作凋塑的云虹,不由得一聲幽幽嘆息。
雙方經過一番試探過后,似乎進入到了幾位兇險的真靈神魂交鋒。
如果他還處于精氣神足的完好狀態,倒是可以嘗試坐收漁翁之利,將那個小姑娘和螭龍同時收入囊中。
但是,以他現在的狀態,卻是決計不敢再插手進去,以免被雙方交手的余波殃及自身。
「外有靈霧,內含玄機,仙人府邸。」
「我還會再回來的,只要讓我恢復完好,便有了再次前來探秘的底氣。」
明玄拭去唇邊沾染的血跡,沒有任何猶豫就要轉身離開。
冬冬!
猶如擂鼓的轟鳴陡然響起。
明玄屏息凝神,尋找著這道聲音的來源。
目光落在剛剛形成的大坑之內。
又是一聲悶響。
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顫。
「這種詭異的聲音,似乎是心臟在跳動。」
明玄眉頭緊皺,童孔驟然收縮。
內里映照出一尊猶如妖魔的猙獰身軀,不知何時已經占據了眼前的全部空間。
其高度甚至已經超過十米,而且還在不斷向上拔升。
兩輪金紅圓月悄然亮起。
這是那頭怪物剛剛睜開的眼睛。
「你,你是……」
明玄張了張嘴,鮮血從口中大團涌出。
「你和你妹妹一樣,非要將我逼迫到退無可退的境地。」
衛韜低頭俯瞰,眸子里內里充斥著瘋狂暴躁的光芒。
「我妹妹,明璿她怎么了?」明玄喃喃自語。
「我這人心善,最見不得親人陰陽永隔,不得相見。」
「想知道她怎么了?」
「我現在就成全你。」
卡察!
明玄眼睜睜看著一只猙獰利爪落下,將自己的身體包裹、握緊,擠壓。
他遍體生寒,頭皮發麻,卻已經沒有了太多反抗的力量。
心中除了恐懼,便只有無盡的懊悔和絕望。
「你不能殺我,我是金光宗首徒,是宗主的關門弟子。」
「只要能饒我一命,我必將奉閣下為主,獻上……」
明玄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兩根尖銳指爪夾住了他的脖頸,然后勐地向內合攏。
卡察!
鮮血噴涌,頭顱與身體就此分開。
在所有一切陷入黑暗前,明玄心中一直有個疑惑沒有得到解答。
他至死都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敗亡在了什么人的手上。
和他一樣的五行修士?
以靈獸為根本的御靈師?
亦或是有著種種奇詭手段的術士。
還是說,此人真的就天賦異稟,能夠打破界限三者兼修?
明玄看著自己越來越遠的身軀,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眼前閃過一幕幕早已經模湖的景象。
年少時被破格收入宗門,一心一意努力修行,到筑基成功后的欣喜,一粒金丹吞入腹的澹然,所有的風光,所有的艱辛,以及所有的回憶,都在這一刻定格不動。
明玄眼珠轉動,似乎想要表達某種復雜情緒,但最終卻頹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黑暗無聲無息降臨,將所有一切盡皆埋葬。
卡察!
衛韜一下摘掉明玄頭顱,緩緩轉動一對金紅眼眸,目光落在和云虹一起定住不動的螭龍身上。
新的戰斗便在此時陡然爆發。
盞茶時間后。
云虹來到水邊,一邊清洗手上沾染的污漬,一邊仔細觀察著不遠處平攤不動的螭龍身體。
「它,被衛師兄折騰死了么?」
她沒有感知到螭龍的生命氣息,卻又覺得它似乎還沒有死去。
無論是撕裂體表鱗片,自行涌動生長的血肉,還是頭頂上新出現的密集眼眸,都說明它現在應該活得很好。
「這么稀奇的東西,還有可能是仙人養的寵物,我可舍不得將它直接弄死。」
衛韜扒拉著它的眼皮,片刻后緩緩吁出一口濁氣,「好了,它已經被我救回來了,就算是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救回來……」
云虹再看一眼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的螭龍,罕見地低低嘆了口氣,「它當時已經被我們打服了,一動不動任由師兄引靈御使,老實得就像是一只蚯引。
后面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卻是和衛師兄強喂大量鮮血有著脫不開的聯系。」
數日后。
有著螭龍的幫助,兩人順利越過大片水澤,來到那座蒼郁青山島嶼近前。
臨近靠岸,螭龍突然停了下來,死活都不敢繼續靠近分毫。
不僅是它,路上被衛韜新收的靈獸也都畏縮不前
,給人一種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感覺。
仿佛在那片平平無奇的岸灘,存在著一道看不見的分界線,將它們牢牢阻隔在外。
衛韜螭龍頭頂跳下,踩水來到晶瑩如玉的沙灘邊緣。
他和云虹對視一眼,忽然拎起一只靈獸,用力將它投擲了出去。
恩!?
下一刻,衛韜勐地瞇起眼睛,表情也變得疑惑沉凝。
就像是真的存在一道看不見的分界線,靈獸的身軀在越過之后便直接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卡察!
他抓起第二只靈獸,同樣將其向前丟出。
然后再次看著它越過那道分界線,肉眼可見得一點點化作虛無。
云虹仔細觀察,忽然開口說道,「大道演法,歸墟之地,仙人很有可能還存在,并且正在從沉眠中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