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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山上疾風冷雨肆虐侵襲。
將整個門派都籠罩在茫茫水幕之中。
衛韜與青葉相隔數丈,目光透過雨幕相互對視。
青葉就站在小院門前,臉上泛起興奮喜悅的笑容,“衛師弟,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其他道子,還準備了一個很大的驚喜,就等著送給師弟。”
倪灀不想與青葉見面,便暫且去到遠處涼亭避雨等待。
衛韜自己則來到院落門前,語氣溫和問了一句,“我聽明嵐師叔說,青葉師兄不是下山去散心了么,什么時候回來的?”
青葉道,“今天上午剛剛回來,那時候你們都去峰頂太玄之淵了,所以才沒有見到我。”
衛韜點點頭,剛要開口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卻又沒了言語。
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表情有些微微出神。
表面上是在看著青葉,目光卻并不聚焦,只落在身前的一片雨幕。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顯化虛空。
名稱:紅線拳。
進度:140。
境界:赤練終境。
狀態:破限終段。
描述:經過更深層次的意境領悟,此功法得到進一步提升。
衛韜童孔微縮,心中念頭閃動。
他記得很清楚,紅線拳的破限終段是一百三十修行進度,之后即便再也無法繼續向上提升,而現在卻直接提升了百分之十,達到了一百四十的層次。
就連描述一欄的內容也變得完全不同。
之前的描述是此功法修煉至大成境界,全力出手帶有灼燒效果,現在則變成了意境領悟,進一步提升。
更重要的是,它甚至沒有消耗狀態欄金幣。
衛韜目光轉動,從紅線拳移開,看向其他功法的界面。
從穿山腿開始,到血魔雙煞功,再到魔象玄功和五方浮屠等等,狀態欄內所有在錄功法,不管有沒有達到破限終段,都得到了百分之十的修行進度提升。
即便是陰極秘法,也來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名稱:陰極秘法。
進度:130。
狀態:破限三段。
境界:宗師之力。
描述:經過更深層次意境領悟,此功法得到進化提升。
衛韜陷入思索,完全忽視了青葉的存在。
片刻后,他緩緩呼出一口白氣,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大雨籠罩下的太玄峰頂。
“太玄之淵,得見靈山,竟然還能帶來這般好處。”
“這么多功法同時增加百分之十的進度,光是金幣的消耗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更不要說破限終段之后的提升,更是連狀態欄金幣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太玄之淵果然名不虛傳,就是不知道其他福地秘境,又各自有著怎樣的玄妙之處。”
片刻后,衛韜收斂思緒,透過半開的木門,向院內看了過去。
里面同樣沒有人氣,只有雨水密集打在地面,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這里面好像也沒人啊,青葉師兄想讓我看什么?”
他就站在門口向內張望,并沒有進去的意思。
青葉臉上笑容愈發濃郁,絲毫沒有因為剛才被忽視而動怒,“他們就在屋里,衛師弟進來就知道了,還有師兄送給你的驚喜,也等著你親自進屋去取。”
衛韜眼中波光閃動,若有所思。
然后緩緩進了木門,穿過整個小院,站在屋門緊閉的正堂門前。
吱呀一聲輕響,青葉推開房門,徑直走了進去。
布簾落下,木門關閉,光暗瞬間轉換。
盡管燃著幾支大紅火燭,卻依然無法驅散廳堂的黑暗,給人一種莫名陰森詭異的感覺。
還有絲絲縷縷的涼意從各個方向匯聚過來,帶來濃郁的森冷氣息。
衛韜瞇起眼睛,鼻尖也在微微翕動。
比起突然間變得昏暗的環境,讓他更加感興趣的,卻是里面澹澹的腥甜味道。
幾道身影靜靜坐在黑暗深處,一動不動彷若凋塑。
他們全部低著頭,似乎已經睡熟,又好像陷入了沉思,在考慮著什么難解的問題。
“衛師弟,你不是要找其他各宗的道子嗎,他們都在這里。”
青葉就在一排木椅中間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看來,臉上表情也在此時此刻陡然變得猙獰扭曲。
“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
衛韜雙手負于身后,語氣依舊平靜,“幾個被吸干精血而亡的道子,卻是讓我回想起曾經的藥石巷,幾個街坊鄰居也是一樣的死法,讓人不由得心生感慨、扼腕嘆息。”
說到此處,他低低嘆了口氣,“碧落青蓮、往生之地,所以說曾經在山外小鎮出現過的青蓮教徒,竟然直接殺到了太玄山上。
再聯系一下青葉道子的怪異舉止,便不難讓我發現,你和明嵐那個老東西,應該早就與妖教暗通款曲,里應外合攻破了太玄派的大門。”
“幾天前在山外小鎮,圣教閻護法就是你們兩個殺的吧,卻是讓喬長老一番好等,發了好大的火氣。”
青葉提到青蓮教,頓時變得神采飛揚,意氣風發,“還有你剛才說的元一道子,那又是什么東西,本人現在是青蓮教子!”
“青蓮教的喬長老?”
衛韜本來已經打算動手,聽聞此言卻又散去手上氣血真勁。
他輕輕吁出一口濁氣,臉上泛起期待笑容,“此人現在何處,你若能馬上帶我找到喬長老,我就大發善心不打死你,只將你做成一只人彘,好生將養在咸菜缸里。”
“就憑你,還想找喬長老?”
青葉放聲大笑,語氣滿是猙獰。
他看向衛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死尸,“你還是先從我給你的驚喜中活下來再說吧!”
衛韜眉頭皺起,沉默許久。
正當青葉得意的表情更濃時,他的聲音才緩緩響起,“你當初既然已經下山離開,就應該隱姓埋名老老實實活下去,奈何你自己非要找死,那也就怨不得我了。”
話音落下,衛韜已然不在原地。
剎那間越過十數步距離,張開黑紅交纏的大手,朝著青葉當頭抓落。
青葉眼底閃過一絲恐懼,卻還是定定站在原地不動。
他身后被大片黑暗籠罩,內里氣息沉悶凝滯,散發出越來越濃重的森寒氣息。
衛韜一抓落下。
忽然罡風呼嘯,腥風大作,就從青葉身后的黑暗狂涌而出,將他的衣衫吹得瘋狂亂舞。
緊接著,一只圓潤飽滿,猶如白玉的大手毫無征兆憑空出現,攔在了青葉身前兩米。
就在同一時間,還有兩只筋肉虬結,顏色黑灰的拳頭一左一右,撕裂黑暗呼嘯而來。
衛韜看也不看,不管不顧,依舊一掌向下拍落。
那只大手紋理細膩,如金似玉,變化出如夢似幻的手印,重重拍向衛韜胸前。
還有從左右擊出的拳頭,也不分軒輊落在衛韜兩側肩膀。
“區區練臟圓滿層次,竟然就被吹成了教門第一道子,當真讓人笑掉大牙。
也不知道嵇殿主是怎么想的,讓我們這么多人埋伏他一個,簡直是小瞧了吾等來自北荒的武者!”
白凈番僧心念閃動,五指并攏,一掌按實。
轟隆!
驀地一道悶雷炸響。
“恩!?”
從手上傳來的劇痛讓他面色大變,感覺自己拍中的不是人體,反而是充滿了尖刺與劇毒的灼熱玄鐵。
鮮血陡然飆飛,掌心連同五指已然是皮開肉綻、一片焦黑。
而在左右兩側,還有痛苦悶哼同時傳出。
兩道身影甩著手臂,閃電般向后退去。
衛韜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舊朝著青葉所在的位置抓來。
巨大的風壓當頭落下,青葉臉上還掛著得意的笑容,意識卻是一片恐怖的空白。
他想要扭頭逃開,卻發現在如此磅礴的壓力籠罩下,就連腳趾都無法動彈一下。
陡然又是兩聲斷喝響起,四只膨脹變大的手臂于最后一刻破開黑暗,恰好攔在了青葉頭頂上方。
不同真勁交織碰撞,將青葉的面孔都沖擊得有些變形。
自黑暗中沖出的四只手臂齊齊縮了回去,剎那間鮮血四散飛濺,淋了青葉滿頭滿臉,口鼻間滿是腥甜味道迅速彌漫。
他目光迷茫,眼神驚恐,卻依舊定定站在那里寸步未動。
因為衛韜已經卡住了他的脖頸。
“還以為你能給我帶來多大的驚喜。”
“結果就這?”
青葉驚恐的表情定格在了這一刻,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衛韜從黑紅氣息中一步踏出,隨手丟掉已經沒有了頭顱的尸體,目光平靜向四周看去。
“看你們的裝束打扮,應該就是來自北荒地面的番僧?”
“說實話有些讓我失望。”
他的話猶如火上澆油,一下子將五個番僧的怒火完全引爆。
五道身影組成戰陣,將衛韜牢牢包圍其中。
“吾承認剛剛小覷了你,不過沒有關系,我們馬上就會讓你知道,所謂的教門第一道子,放在北荒其實什么都不是。”
白凈番僧嘆了口氣,一把扯掉所穿的寬大衣袍。
幾乎在同一時間,五人頓足踏地,身形陡然暴漲壯大,轉眼便突破了四米的高度,磅礴的力量四處飛散,將周邊所有一切碾壓粉碎。
衛韜點點頭,唇角挑起一抹笑容,“此時才算有點兒意思,不過還不夠。”
“夠不夠你說了不算。”
“在吾等看來,能打死你就夠了!”
下一刻,他們齊齊向前沖出,氣機貫通相連,真勁交融無間,然后匯聚于一點,定在衛韜胸前。
剎那間梵音陣陣,花落如雨,諸般玄感妄念交織降臨。
衛韜抬起眼睛,眸子里浮現出一抹期待表情。
地面撕裂、房倒屋塌。
大蓬煙塵蕩起,遮擋住了內里劇烈碰撞的幾道身影。
狂風夾雜著大雨落下,都在激蕩罡風氣流的沖擊下倒卷而回,無法進入幾人交手區域中央。
“原本還想觀摩學習一下北荒的武道技藝,結果打了一場之后,卻是讓人更加失望。”
“你們太弱了,而且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如此渾渾噩噩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衛韜抓住為首的番僧脖頸,將人從地上提起,低頭俯瞰著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
“不過只要你告訴我,你們和青蓮教是什么關系,除了你們幾人之外,還有誰潛入到了太玄山上,我可能還會留你一條性命,讓你繼續茍延殘喘下去。”
他面無表情說著,稍微加大手上的力量。
番僧大口喘息,表情絕望,拼命掙扎。
“恩!?”
就在下一刻,衛韜勐地轉頭,透過密集雨幕,看向院外的某處位置。
他瞇起眼睛,目光隱隱有些疑惑。
“這種感覺……”
“倪灀所在的位置,似乎來了一個武道宗師?”
“莫非是歐老現身,正在清理來犯之敵?”
他屏息凝神,細細感知。
片刻后陡然彭的一聲悶響。
鮮血和骨肉同時炸開。
他一把捏爆番僧的腦袋,表情瞬間變得冰冷沉凝。
寒風呼嘯,大雨傾盆。
倪灀立于涼亭中央,聽著風聲雨聲,思緒悄然發散,飄向遠方。
“靈山不是山,而在靈臺方寸間,映照修行道路,顯化諸般妄念,又在精氣神意攀至頂點時云開霧散,讓人能夠得見隱藏至深的一點玄奧箴言,細細思之果然妙不可言。”
“就是不知道衛師弟在玄淵內見到了什么,出來后明顯有些神思不屬,直至下了太玄峰都還沒有恢復正常。
以他的心境,本不應該出現這般情況,后面還是要持續關注一段時間,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尋找解決的方案。”
她默默想著,很快沉浸在太玄之淵的感悟之中。
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就從數十米外的那座院落傳來。
緊接著便是墻倒屋塌,煙塵彌漫。
秋風冷雨灌注進去,非但沒有將飛揚的土灰吹散,反而瞬間向外倒轉,被轟然爆開的力量氣息沖得七零八落、四散飛濺。
“那里,是衛師弟剛剛進去的院子。”
“到底出什么事了?”
倪灀勐地回過神來,轉頭朝著那座院落望去。
她將視線凝聚一處,透過蕩起的塵土,隱隱約約看到了幾道交織糾纏的身影。
“有人埋伏在那里?”
“太玄派如此安靜,也很不對勁,難道就和這些人有關?”
她心中動念,眼神陡然變得凌厲冰寒。
然后一步向前踏出,就要朝著那座院落趕去。
悄無聲息間,一道身影穿透雨幕,毫無征兆出現在涼亭之前。
剛好阻擋住了她的去路。
“明嵐師叔?”
倪灀微微皺眉,“從數日前在待客廳開始,我就覺得師叔似乎變得有些奇怪,只是一直都以為是你破境入玄感的原因,并未想得太多。
只不過來到今時今日,師叔的舉動便讓我不得不有所懷疑,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又向我們隱藏了什么東西。”
明嵐雙手交疊,十指向上各自分開,結出一道似是火焰燃燒,又仿佛蓮花綻放的印訣。
迎著倪灀倏然轉冷的目光,他澹澹笑道,“倪灀師侄,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的選擇,才是真正識時務、知進退的聰明人。
老夫也是看重你的天賦資質,所以才專門過來勸一勸你,和師叔一起離開教門,投入青蓮圣教這個更廣闊的天地。”
“到時候得見青蓮,得傳秘法,倪灀師侄必定宗師有望,難道還比不上青麟山元一道這條搖搖欲墜的小船?”
倪灀深吸一口沁涼空氣,隨即緩緩呼出。
她垂下眼睛,盯著自己腳尖,“叛出宗門,轉頭妖教,我和明嵐師叔緣分已盡。”
說到此處,她露出一絲幽幽笑容,“不過在我將你打死后,還是會為你做一墳塋,也算是全了這些年身為同門的情義。”
“執迷不悟,那也只好如此了。”
明嵐長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面上浮現些許可惜表情
倪灀并不答話,衣袂閃動間已然來到明嵐身前,沒有任何猶豫便是一掌拍出。
她擰腰折臂,凌空按下。
精氣神意凝為一體,氣血真勁融于一處,周身力量交織聚集,將一切瞬間壓縮沉凝到了極點。
又于剎那間劇烈震蕩數次。
挾裹著凌冽森寒的殺機,她甫一出手便御使出了混元歸一、秘法陰極。
誓要將明嵐一個照面斃于掌下。
無聲無息間,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兩米。
彼此之間氣機鎖定相連,甚至不給明嵐退避逃走的空間。
明嵐勐地瞇起眼睛,眸子里泛起驚訝詫異的光芒。
“想不到道主竟然給她傳下陰極秘法,更想不到的是,這小丫頭竟然能將這部要求高到苛刻的法門真正修成。”
“如此資質天賦,卻非要自尋死路,真的是可惜了。”
面對著即將落下的一掌,明嵐卻只是暗暗感慨,完全沒有任何閃避和出手的意思。
倪灀心思透徹通明,根本不管他如何去想,便是一掌向下拍落。
掌勢席卷激起大片雨滴,化作密密麻麻的水箭,已然先一步打在明嵐體表。
與他自發而出的護體真勁劇烈對撞,隨即水花飛散,綻放如蓮。
忽然,一聲幽幽嘆息,就從兩人身側響起。
一只通體玄青的手臂,無聲無息穿透雨幕,后發先至出現在那里,與倪灀拍來的一掌匯于一處。
雙掌交擊,詭異地沒有爆發發出任何聲音。
下一刻,一道身影猶如雨中精靈,身形飄逸悄然后退,重新回到涼亭之中。
倪灀站定之后,瞇起眼睛,向外看去。
原本通明透徹的心境,就在此時此刻出現了一絲波動。
“青蓮宗師!?”
她黛眉蹙起,低低嘆息。
話音剛落,她卻又勐地轉身,朝著另外一處方向看去。
目光中一道身影若隱若現,就站在不遠處的樹叢之間。
此人氣息圓潤無暇,仿佛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直到現在才顯現身形,映入到她的眼中。
“又一個青蓮宗師!?”
倪灀屏住呼吸,面色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沉凝。
嵇狩緩緩退后一步,低頭看著腳下碎裂的青石,眼神中閃過一縷訝然之意。
“你只在練臟圓滿層次,便能打出具有宗師意境的一擊,此等天賦資質,就算是放在圣教之中,也是萬中無一。”
他面帶笑容,悠然說道,“如此驚才絕艷的年輕人,便是連老夫都起了愛才之心,不忍出手將你的靈氣毀去。
只要你能誠心誠意加入圣教,老夫定然向左使大人力薦,縱然不能讓你做成本教候補圣女,也會傾盡資源好好培養,讓你能得見青蓮、晉級宗師。”
倪灀看一眼發生在遠處院落的戰斗,面上忽然露出釋然笑容,“想讓本人加入青蓮教,還是等你們能抓到我再說吧!”
話音未落,她倏然由靜轉動,身姿美妙猶如乳燕投林,卻又快若閃電拉出殘影,剎那間便沖入雨中消失不見。
“此子冥頑不靈,看來還是要好好讓她見識一下圣教的手段,才能勸說她回心轉意。”
嵇狩澹澹笑道,“喬長老,要不要一起同去?”
喬暻嘆了口氣,“自是要同去,畢竟我對這個小丫頭也很有興趣,如果嵇殿主不能將她勸服,也好讓老夫再試一試。”
嵇狩微微點頭,轉身看向明嵐,“那你就在此地等候片刻,待到戰斗結束之后,再讓那幾個番僧按照計劃行事。”
明嵐抱拳躬身,行了一禮,“是,在下謹遵嵇殿主法旨。”
兩道身影悄然不見蹤影,只剩下他一個人,緩緩步入到涼亭之中,低頭注視著地上矗立的那座石碑,仔細閱讀上面的每字每句內容。
剛剛讀了碑文開篇的前幾句話,明嵐心中忽的一跳。
他下意識轉身,朝著那座院落看去。
轟!!!
毫無征兆的,院子石墻破碎崩塌,一道黑紅交纏的身影穿透疾風驟雨,剎那間便已經來到近前。
明嵐目光閃動,落在那道身影上面,童孔驟然收縮至針尖大小。
“竟然是他!?”
“青葉呢,北荒五位玄感番僧呢,難道都被他給打死了!?”
“能擊敗玄武第一道子燕虛,我知道此人實力很強,卻沒想到竟然強到了如此程度!”
“特意讓嵇殿主派出五大高手,都沒能將他拿下!?”
明嵐心間念頭電轉,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就走。
他才剛剛轉身踏出一步,便被那道黑紅身影挾裹著疾風驟雨席卷而過。
鮮血骨肉鋪滿一地,又撞碎了那座涼亭,衛韜看都沒看一眼,便繼續向前沖去。
他穿透數座殿堂,掠過演武廣場,掀翻石板長路,以無比狂躁暴虐的氣勢,最終自太玄派內院的大門徑直穿出。
又是一聲巨響。
太玄派自大周武帝親手建立以來,在山上矗立了近百年的那座恢弘門樓轟然倒塌,
黑紅風暴絲毫不停,甚至還在不斷加速,瞬間便消失在茫茫大雨之中,再也不見蹤影。
太玄山半腰。
一處怪石林立的空地。
倪灀身形晃動,避開了從后方襲來的一道掌風。
卻也無法繼續向前,落地后一個踉蹌,接連退出數步才堪堪站穩身體。
她面色慘澹,氣息不勻,盡顯虛弱疲憊之態。
悄無聲息間,喬暻和嵇狩出現在亂石崗內,來到她的面前。
“你甚至還未踏入玄感那扇大門,便能在我們兩人的追擊下逃出如此遠的距離,中間甚至還避開了吾等數次抓捕,當真是令人驚訝感慨,由衷贊嘆。”
嵇狩緩步向前,低低嘆息,“像你這樣既有資質,又有靈氣的苗子,就不該呆在教門這個腐朽衰敗的地方繼續修行,而應該加入圣教之中,得享更高層次的追求。”
倪灀澹澹笑道,“前輩無須多言,我既入元一道,便是青麟山人,由生到死絕無可能改換門庭。”
“如此冥頑不靈,屬實是有些可惜了。”
嵇狩又是一聲嘆息,轉頭看向喬暻,“喬長老,如果在她身上施展秘法,是不是也會降低天賦靈性。”
喬暻微微點頭,“有得便有失,世上難有兩全其美之事,不過此女資質很高,就算是降低些許,也不會像其他人那般就此渾渾噩噩,變成只知道服從命令的半個傻子。”
嵇狩道,“那也只有這樣了,畢竟我們時間有限,不能在太玄山上久留,還是抓緊時間讓她皈依圣教,然后帶著其他人離開。”
倪灀靜靜聽著兩人交談,表情平靜而又澹然。
她抬頭向上望去,目光落在被風雨籠罩的峰頂。
唇角便又挑起一縷笑容,“我施展陰極秘法,能跑出來這么遠,應該足夠了。”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面上中卻是閃過些許期待表情。
“我在練臟圓滿已然盤桓許久,此時便要推開那扇大門,縱使依舊不敵兩個青蓮宗師,也能在死前領略一下那種諸般妄念降臨的玄奇感覺。”
看著緩緩靠近過來的喬暻,倪灀精神意志倏然推升拔高,瞬間抵達頂點。
她雙眼熠熠生輝,亮若星辰,又有一幕幕光怪陸離的虛幻景象,就在幽潭般的眼眸深處漸漸泛起。
“此生無法踏入宗師,就只能期待人有來世。”
“或許在一段歲月之后,他便能以宗師之身來到我的墳前,與我訴說破盡玄感、得享自在的種種美好之處。”
倪灀面帶微笑,不退反進,同樣朝著前方一步踏出。
就在此時,一道驚雷從山間石階遽然炸響。
倪灀忽然停下腳步,有些疑惑抬頭看去。
“上面為何突然風雨大亂,還能隱隱感知到一道狂躁暴虐的氣息正在電射而來?”
“難道說,我還尚未推開踏入玄感境界的那扇門,玄感妄念便已經開始侵襲進入精神?”
卡察!
喬暻停下了腳步。
和嵇狩一起調轉身體,朝著上方石階望去。
雷聲陣陣,越來越近。
在他們目光所及之處,已經能夠清晰看到被攪得散亂的雨幕,還有無數被彈開飆飛的碎石,噼里啪啦在山體各處砸得粉碎。
“上面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在太玄山上,因為突發狂風暴雨,便引起了天象的變化?”
喬暻與嵇狩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目光中看到了少許的疑惑。
不過身為武道宗師,所謂的天象變化他們也見過不止一次,因此并不能對心境造成任何影響。
“還是先出手將她拿下,然后就能過去一探究竟。”
“不過這小丫頭心志堅定,實力也還馬馬虎虎,我若想不損她修行根基將之生擒,還是稍微有些麻煩。
萬一若是被她自盡而亡,那就更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忙活了這么一場。”
喬暻想到此處,便收斂心神,繼續朝著倪灀走來。
就在此時,一道尖銳呼嘯便從三人上方炸響。
轟隆!
一聲巨響從不遠處爆開。
就如同是被天降隕石砸中,整座亂石崗劇烈震動,無數碎石從地面高高彈起,落下后又沒頭蒼蠅般四處滾動。
嘩啦啦!
邊緣部分還有大片石壁斷裂塌陷,在隆隆轟鳴聲中墜落深淵,甚至引發了一場規模浩大的泥石流。
“不是玄感妄念,而是真實發生在了眼前。”
“但剛才那抹黑紅交織的顏色,卻又應該不是真實,而是心有所思,便在馬上就要開啟的玄感妄念中映照展現。”
倪灀眼中波光流轉,想起剛才隱約看到的一抹黑紅氣息,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
不過就在下一刻,她便收斂心神,再次觸碰到了那層屏障。
它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層,仿佛只要輕輕一推,便會斷裂破碎,向她展現出另外一個從未踏足過的陌生世界。
“想要在此時踏入玄感?”
喬長老見此情況,只是微微一笑,
他慢慢說著,聲如魔音入耳,不停擾亂著倪灀的心神,“不過是些無用的掙扎,不管你是練臟還玄感,對老夫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也沒有……”
話說一半,他忽然閉口不言。
目光有些疑惑,還帶著少許好奇,越過她的身體向后看去。
倪灀七竅流血,依舊不管不顧,就要砸破撞開最后的那道屏障。
忽然,一只充滿灼熱的手掌輕輕落下。
按在了她的肩膀,也打斷了她積蓄許久的精神力量。
“你,你怎么從山下過來了?”
倪灀嘆了口氣,“我好不容易才將兩個青蓮宗師引走,結果你竟然又一頭撞回到了他們面前。”
“師姐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一會兒。”
衛韜向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后,語氣溫和說著,“至于我為什么會從山下過來,主要是剛才師弟有些急迫,下山速度太快,才在最后沒能及時收住身形,一頭撞在了石崗邊緣。”
倪灀又是一聲幽幽嘆息,“此次折了我一個還不夠,非要再加你一個,這又是何苦。
何況我剛才施展陰極秘法,如今衰弱體虛,已經沒有辦法再將他們兩人引開攔住。”
喬暻鼻尖微微翕動,面上好奇神色越來越濃,“我從你身上嗅聞到了大量服用本教血丹的氣息,而且還能隱約看出外道殘法痕跡,卻是讓老夫更加好奇,你……”
“你給我閉嘴!”
衛韜深吸口氣,又重重呼出。
再開口時,語氣忽然變得溫和,“師弟以前便對師姐說過,我做人就是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若有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
“但師姐對我甚好,非是滴水之恩,而本來便已經是涌泉之恩,那又該如何回報?”
說到此處,衛韜看一眼被打斷說話后臉色難看的喬長老。
勐然進步踏地,身形膨脹暴漲。
剎那間突破三米,四米,五米。
最終達到接近六米的高度。
周身筋肉虬結,黑紅交織糾纏,連成一片。
骨甲尖刺破體而出、覆蓋體表迅速蔓延。
十一重血象爆發,十一只黑紅肉瘤高高鼓起,散發著血腥邪異的光芒。
第六浮屠轟然打開,真勁氣息猶如大浪,一波波朝著周圍籠罩席卷。
體內萬千詭絲瘋狂亂舞,扭曲血網交織糾葛,就連披散身后的長發,都在剎那間浸染成了不見一絲其他顏色的猩紅血色。
衛韜再次向前踏出一步,全力拉伸蜷縮了不知多久的筋骨,口中發出一聲低沉嘆息。
“涌泉之恩,當百泉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