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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個女人,她是誰?”
衛韜捏住一片雪花,感受著指尖的瞬間冰涼。
“哦?”
雄罡三角眼一瞇,頗為詫異。
“真是個天大的笑話,你身為一條被豢養起來的狗,竟然不知道自家主人的名字?”
“還是說,她還沒有真正把你馴服?”
他眼珠轉動,兇光四射,“如此不聽使喚的狗子,要是換做我的話,早就一巴掌直接打死。”
“我其實,也挺想被你打死。”
衛韜深吸一口冰冷空氣,再緩緩呼出,“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能力,還是說,你只敢像狗一樣會亂吠,最終卻只會夾著尾巴逃跑。”
雄罡沉默下來,體內氣血開始加速運轉。
雙手交疊相觸,發出金鐵交鳴般的響聲。
他臉上再次泛起猙獰嗜血笑容,“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就算后面被那個女人不喜,老子也要扭下你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著什么東西。”
雄罡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地上積雪都被踩得出現大面積塌陷,地面也在微微顫動。
瞬間越過十數米距離,青黑色的大手向前探出,重重抓向了衛韜的頭顱。
狂風撲面,呼嘯而來。
衛韜聞到了一股滿含鮮血味道的腥苦氣息。
對方這一撲一抓,就像是一頭人立起來的猛虎,朝著自己揮舞出了爪子。
巨大的壓迫下,他的發根根根直立,猛的豎了起來。
氣血鼓蕩涌動,盡數匯聚于雙拳之內。
然后手上兩道漩渦猛然爆發,伴著紅線拳最為剛猛的翻天錘猛地向前轟出。
兩道身影,一高一矮,在村外石門牌坊下方猛烈對撞。
雄罡背脊起伏拉開,勁力到處骨骼筋肉舒張暴漲,爆發出噼噼啪啪的鳴響。
他身高本就超過兩米,發力出拳又膨脹數分,猶如巨虎揮爪,狂暴兇猛。
衛韜則不退不讓,不閃不避,翻天錘硬頂而上。
兩團漩渦轟然炸開,道道紅線凸顯,氣血爆炸般鼓蕩,盡數通過這一拳轟擊出去。
雙拳在夜空中相互碰撞。
一只顏色青黑,近似鐵鑄,
一只如血鮮紅,如同火錘。
爆發出黃鐘大呂般的重響。
兩人筋肉骨骼劇烈震蕩,同時向后蹬蹬蹬大步退開。
衛韜咔嚓踩碎了靴子,光腳在雪地上留下一連串深深腳印。
巨大的力量,還有蒸騰的熱氣,將腳印周圍的積雪都盡數融化,冷硬的凍土變軟稀爛,化作一片污濁泥地。
雄罡低下頭,注視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表情在這一刻凝重到了極點。
剛剛一拳對拼,他清晰聽到自己的手臂發出了咔咔的脆響。
而且在那一瞬間,從皮肉到筋膜,都在一股灼熱扭曲巨力的影響下,翻轉扭動,受到了不小的損傷。
苦修虎煞拳多年,雄罡自認為自己的手臂已經練的堅韌無比。
就算是放在那里不動,讓人拿利器去劈砍,最多也不過是留下幾道白印而已。
但是現在,竟然在一記雙拳對撞過后,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痛楚。
再多來幾次,怕是連整只手臂都會被廢掉。
更重要的是,對方的拳頭,似乎還未真正達到氣血轉換的層次。
雄罡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你的手臂和拳頭并沒有臻至氣血轉換的層次,為什么能打出如此威猛的拳勢?”
“你猜……”
衛韜笑了一下,整個人陡然前沖。
掀起一道狂風,猶如一柄重錘,猛地朝著雄罡砸落。
“不能再有任何留手。”
“不然,我很有可能會死在這里。”
心中念頭閃過,雄罡身體劇烈顫抖,肌肉筋膜在氣血爆發下驟然膨脹,低沉咆哮著迎了上來。
石樓牌坊下方猶如一道驚雷炸開。
剎那間碎石亂飛,牌坊碎裂一地。
和風雪一起裹住了糾纏碰撞的兩道身影,直到數十個呼吸后才倏然散去。
兩人相隔十步,沉默對峙。
衛韜衣衫破碎,就連內里穿戴的暗甲、護臂、護腿盡皆不見。
他雙手背于身后,小臂鮮血淋漓,不住顫抖。
一呼一吸之間,逸出濃郁的血腥氣息。
然后融入到從體內散發出來的蒸騰熱氣之中,形成了大片猩紅顏色的霧氣,在白茫茫的大雪中分外詭異。
另外一邊。
雄罡嘔出一口鮮血,上半身肌肉扭曲,清晰可見數個深深拳印,勁力由此透入,甚至已經傷及內腑五臟。
“你……”
雄罡張口欲言,卻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將想說的話盡數封堵了回去。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紅線門弟子的拳法竟然會如此厲害。
明明沒有達到氣血轉化的高度,卻能和他正面對拼而不落下風。
不,甚至還占據了不小的上風。
因為除了拳頭外,那個家伙的身法步伐簡直猶如鬼魅。
倏忽左右,猝然前后。
總能在最后一刻避開他的殺招。
再出現在讓他極其別扭的位置,
打出陰狠詭秘的攻擊。
糾纏絞繞,力如抽絲。
和之前的狂暴對撞形成了鮮明對比。
也讓他在一開始時判斷錯誤,失去了先機。
接下來的戰斗,簡直讓他憋屈至極。
雄罡認為自己就像是一只強壯的飛蛾,卻被陷入到不斷編織完善的蛛網深處,
縱然能夠憑借霎時間的爆發撕斷部分牽絲,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終究還是被一點點交織纏繞,難以解脫。
剛才如果不是當機立斷,
拼著硬捱幾拳拉開距離,
有可能就會被一直糾纏至死!
咕咚!
雄罡艱難咽下一口涌上喉嚨的鮮血,沙啞著嗓音再次問道,“你的拳法只是凝血境界,為什么比許多氣血轉化的武者還要厲害?”
“凝血,紅線,自然是有不小區別,不過打你的話,凝血層次就足夠了。”
衛韜眼睛半閉,隨口說著,念頭卻已經不在于此。
他在思索。
也是在回憶。
思緒仿佛再次回到了許久之前的蒼莽山脈。
在那個烏云低沉的深夜,
一遍遍在記憶中不停回溯,孫洗月爆發加速時,那種連眼睛都無法捕捉的恐怖身法。
她好像再次活了過來,輕笑著移動腳步,環繞在他的身邊。
悄無聲息間。
那幾段紛繁復雜的線條,又在衛韜腦海閃過。
似乎比之前又清晰了幾分。
“不夠,還不夠……”他喃喃自語。
雙腿血色紋路顯現,
兩朵蓮花冉冉綻放。
下一刻,陡然一團血霧爆開。
他驟然消失在原地。
雄罡猛地瞪大眼睛,心底仿佛一堆火藥猛然炸開,一股涼氣瞬間直沖頭頂。
“青魚!?”
他脫口驚呼,聲音嘶啞破碎。
然后沒有任何遲疑,轉身便朝著村外的荒野拼命逃走。
忽然眼角黑影一閃。
雄罡意隨心動,本能朝著一側閃開。
人在半空,卻只聽到鞭炮炸開的連聲爆響。
啪啪啪啪啪啪!
依稀間,他又看到朵朵血色蓮花,在前后左右同時綻放盛開。
穿山腿法,步步生蓮。
花開花落,只在瞬間。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對雄罡來說就好像是幻覺,
來得快,去得更快,轉眼即逝。
然后,他便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重重倒在了白雪皚皚的田埂之中。
“我的頸骨斷了。”
“你的腿法,竟然和拳法一樣恐怖……不,比拳法還要更加恐怖。”
雄罡仰躺在地上,表情和語氣卻是異常平靜,就像是在說晚上吃了什么。
一道身影踉蹌墜地,直接跌落旁邊。
衛韜掙扎了一下沒能起身。
便干脆坐在那里,努力平復著呼吸,艱難開口說道,“你的身體太過堅硬,可惜還沒能練至脖頸。”
“不然,現在躺在這里的,應該就是我了。”
雄罡嘆口氣,露出苦笑,“敗就是敗,勝就是勝,敗者向死,勝者生還,天經地義。”
“老子修行多年,殺了那么多人,如今死了,也算是應了殺人者人恒殺之那句老話。”
他全身癱瘓,只有眼珠還在轉動,“早知道你是孫洗月的傳人,我絕對不會靠近這里半步。”
停頓一下后,他忽然又笑了起來,“她竟然把孫洗月的弟子當成狗來調教,果然瘋子就是瘋子,讓人無法捉摸,更難理解。”
衛韜恢復了一點力氣,開始在雄罡身上摸了起來。
又問道,“你說的她,到底是誰?”
“我不會告訴你的,你慢慢猜吧。”
雄罡唇角開始涌出大團鮮血,還在笑著,“你好歹也是孫魔女的弟子,就算是在整個黑白兩道,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難道就不能等我死了,再來摸尸體?”
“我不是孫洗月的弟子,和她也沒有任何關系。”
衛韜小聲說著,忽然拍出一掌,重重落在雄罡眉心。
將其瞬間斃命。
“不過你說的不錯,作為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最好還是先把你打死,再摸尸體。”
不久后,衛韜緩緩起身。
掌心除了幾顆血玉丹外,
還有一枚不規則形狀的骨片,
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