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接下來的一夜，于荒族、金族而言，是此生不堪回首的一夜。
他們的祖宗八代平生第一次被人罵得狗血淋頭。
每次圍上某一族，都會被罵一頓，而且罵得越來越狠。
罵他們背信棄義，罵他們軟骨蟲，罵他們不行人事，罵他們不配遠古異族……
然而，罵歸罵，最終的結果已經注定。
石族號稱最硬的人，在被周天殺陣四周一罩，面對荒族和金族數千名長老虎視眈眈之時，也只能軟。
接下來的巨人族，面對的就不再是荒族和金族兩族了，他們面對的是三族，加上了石族幾乎所有的長老。
雪球就是這樣滾的！
越滾越大！
西河叛軍設想中的七道防線，每道防線都可以讓林蘇的百萬大軍損失慘重。
而真實的戰局一展開，所有人全部傻眼。
林蘇根本沒有走這條標準的行軍路線，而是在防線之外的異族腹地滾起了雪球。
以異族之力攻克異族，一夜之間，將雪球一路滾到了玄族地界。
然而，巨人一族宣誓完成之時，林蘇遙視天際，看到了玄族無數的黑影沖天。
他知道，閃電戰到此結束。
這一戰，打的就是措手不及。
玄族這昔日的上四族之一，已然驚動，那就達不到出奇制勝的效果。
一場戰役，只有一天一夜。
起于九寨，終于三河谷，收伏四族：荒、金、石、巨。
滅了一族：鱗族。
“大帥！”巨人族的族長在林蘇面前低下了巨大的身軀：“是否連夜拿下玄族？”
這話一出，所有族長長老高度關注。
異族跟異族也是有區別的。
玄族，乃是上四族之一，實力比他們強很多，地盤比他們廣得多，往日的巨人族，是不敢起攻擊玄族之念的，但今日，林蘇的強橫，三大異族的組隊，讓這位巨人心氣也大了不少。
林蘇輕輕搖頭：“玄族已然警覺，突襲達不到效果，今夜暫且休整！”
巨人族長道：“請大帥和各位族長入谷！”
巨人族的山谷，今日迎來了遠方的客人，百萬大軍也終于顯露了真身，與盟友正式會面，戰爭打到這種程度，讓路天高也好，巨人族的將領們也罷，全都如在夢中。
一般邏輯下，他們該當是在戰場上殺得血肉橫飛，而現實是，他們在異族的地盤上，盡享貴賓待遇。
這，大概就是大帥的與眾不同吧？
路天高喝了三碗酒，對天發出了靈魂一問……
與此同時，西河城中，統帥府，側房之中，兩人對坐于窗前。
四月初的夜，月光不明，星光迷離，一珠亮如晝，那是西江夜明珠的光。
珠光之下，對座的兩人，俱是年少風流。
左側之人，乃是二皇子紀約。
右側之人，乃是天族圣子天無雙，天無雙很長一段時間都叫劍無雙，他在江湖中的名號，也只是劍無雙，是故，咱們依然稱他為劍無雙。
夜已靜，茶尚香。
劍無雙持壺，給紀約續了一杯茶：“殿下還在揣摩林蘇今日九寨泛歌之用意？”
雖然西河離九寨三千里之遙，但是，林蘇的一舉一動，還是在眾人的監視之中，最起碼，那幾條防線上的探子都盯著呢。
剛剛探子回報，今日的林蘇，帶著一個侍衛、兩個女子泛舟九寨湖，吟了兩首詩，奏了三首樂。
樂他們未曾帶回，但詩，已經抄回了。
這一抄回，劍無雙拍案叫絕！
面對劍無雙的這一問，紀約輕輕點頭：“大戰在即，九寨放歌，究竟是何用意？”
“也許這本身并無用意，只是他的習慣而已。”
“習慣？”
劍無雙道：“面臨一場真正激烈的戰事，各人有各人的習慣，有的人習慣于通宵擦劍，有的人習慣于屋頂漫步，有的人習慣于洗澡，有的人習慣于閉目靜坐，而他，習慣于長湖放歌。”
習慣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說的第一句話……
紀約目光抬起：“面臨一場激烈的戰事……你的意思是，他要攻了！”
“與他為敵，得適應他的兵道節奏！”劍無雙道：“攻如閃電之速，定如大浪之礁，攻有攻的道，定有定的道！他在西河入口處停下來，不是休整，他只是利用這個時間，完成身后占領區的整頓，現在二十九州整頓已經完成，他后顧無憂，今日長湖泛歌，明日當是攻擊之始！”
房門突然被推開。
一陣香風撲面。
一個聲音傳來：“兄長錯了，錯了兩點！”
八個字從外面傳來，伴隨著一個女子大步而入。
這個女子，烏發披肩，面如桃李，卻也冷若冰霜，目光一轉，宛若天空之星光就此沉寂，她就如同廣寒宮最高貴的仙子，雙腳不屑于踏上萬丈紅塵。
唯有肩頭一只白色的異獸，雙目靈動處，給她增添了三分嬌俏色。
她稱劍無雙為兄長，只因為她是天族圣女蓮心。
她的肩頭，就是她曾經擁有過的白魅。
那只被人啃了，又有了一只。
“圣女！”紀約欠欠身。
蓮心圣女向紀約躬躬身，以示回禮。
劍無雙眉頭微皺：“為兄錯在何處？”
蓮心道：“第一點，林蘇九寨放歌，絕非沒有用意，尤其是第三曲，第三曲乃是他的傳世戰曲《十面埋伏》！”
劍無雙眼睛霍然大亮：“他與荒族的戰事已起？”
“兄長且聽我說完！”蓮心道：“《十面埋伏》不僅僅是戰曲，更是兵道！他不是以戰曲直接攻擊，而是以戰曲營造大軍橫空的天道投影，借此為掩護，以他絕世兵道，將百萬大軍調動了……該死的位置！”
劍無雙心頭怦怦跳：“該死的位置？”
“是！這就是兄長的第二點錯誤了！”蓮心緩緩俯身：“戰事不是明日開始！戰事已經開始！林蘇第一戰，就是調動百萬大軍，演繹周天殺陣，目標就是荒族！”
紀約猛地站起：“荒族……荒族滅了？”
“如果滅了就好了！如果滅了，也就沒有后面更加驚心動魄的戰局！”蓮心道：“林蘇強勢逼迫之下，荒千古這個老王八妥協了，發下天道誓言，率領整個荒族投了林蘇！”
“什么？這……”紀約心頭大亂。
蓮心道：“殿下是否感覺有些心驚肉跳？莫急，還有后續！林蘇在荒族都沒停下喝杯茶，轉個背就帶著荒族之人去了金族，金族那些王八蛋一般無二，到了鱗族，然后是石族，接著是巨人一族，就在你們在這里坐著分析他明天如何干的時候，他已經干了，真正是靜如楚子，動若雷霆，一日一夜時間，收伏了四大異族！”
紀約看著外面的天空，他的大腦有一定程度的昏眩……
“周天殺陣先啟，滿天殺機之下，滿耳族人哭叫之下，何人敢不服？”蓮心圣女道：“鱗族！鱗族打算降，林蘇沒給他們機會，言，鱗族幾千上萬年的下三濫種族，本帥沒啥興趣調教，于是就滅了！世人皆言殺人而誅心，這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這番話說完，蓮心圣女胸口輕輕起伏，顯然自己也被刺激到了。
劍無雙臉上風云變幻。
紀約臉色微微發白。
“兄長，議事廳已經炸開了鍋，這個時候，乃是兄長最好的機會，你得……”蓮心一縷神識傳音傳入劍無雙的耳中。
正如她所言，議事廳已經炸開了鍋。
林蘇一日橫推兩千七百里，收服四大異族，殲滅鱗族之事，已經傳來。
一傳來，坐在最上首的紫氣帝師金河，左側第一位的無法長老大腦就是嗡嗡的。
他們第一時間被林蘇鬼神莫測的兵道，打得懷疑人生。
鱗族長老拍案而起：“金應水你個王八蛋，你們金族竟然攻我鱗族，滅我祖業之仇，殺我親人之恨，今日報之！”
一爪抓向旁邊的金族長老。
金應水手一起，兩人手掌相交，整個大廳眼看就要傾覆，但上方無法手猛地一抬，控制場面。
鱗族長老兩眼血紅，如同要擇人而噬。
荒四野臉上一片糾結：“本座跟你們都在西河，我如何知曉族中之事？本座是大長老，又不是族主！”
“各位長老莫要怪罪在座的四座大長老，都是他們族主的決定，這些王八蛋……”
有人在旁邊打這個圓場，但這個圓場打的，依然讓這四位大長老面皮抽搐。
鱗族長老也呼地站起：“本座相信玄族，必不似荒族、金族、石族和巨人族這般軟骨懦夫！”
四族大長老同時大怒，但感受著場中氣氛，也只能忍。
鱗族大長老血紅的雙眼掃視全場：“本座以為，西河城事關重大，決不能容許背叛之人居之，荒、金、石、巨四族之人，該當全體清除！”
這下，四族大長老如何忍？
四人同時站起，巨人一族的大長老頭頂屋頂，聲若雷霆：“鱗三甲！本座忍你好久了，你鱗族被滅，你有氣，本座能體諒之，但你竟然想殺了我等？那行，本座先滅了你！”
“殺了他們！”鱗三甲全身一震，黑霧紛紛。
“住手！”一聲斷喝從門口傳來，伴隨著一道劍光。
黑霧橫空，已然一片烏七八糟的議事廳，伴隨著這道驚艷至極的劍光，突然化成了春水長河。
鱗三甲盯著這道劍光，身上的鱗片都豎了起來。
因為他感覺到了危險。
這道劍光，博大無倫，神秘莫測，即便是他這種真象境界的高手，也能感受到入骨之寒。
劍無雙一步上前：“林蘇賊子，策反四族，根本目的就是引發西河三十異族的內訌！如果你們真的按照他的設想走下去，那就中了他的毒計！鱗長老，直接滅你鱗族的乃是林蘇之周天殺陣，真正的元兇是林蘇！你還愿策應他，助他實施離間大計否？”
鱗三甲全身甲片嘩嘩響，終于還是長長吐口氣，重重坐了下去。
這番話一出，滿場之人盡皆驚醒。
是啊，只要引入林蘇這條計策，大家也就都會清醒過來。
眼看就是一場內訌，劍無雙一語解之。
劍無雙目光慢慢投向荒、金、石、巨人一族的四族大長老：“四位大長老，你們這些時日身在西河，并不知族中決策，其錯不在你們！然而，你們族主已背叛聯盟卻是事實，是故，你們的確不便于留在西河，給你們一個時辰時間，帶上你族所有人，離開西河！”
“正該如此！”無法輕輕點頭。
其余各位大長老也一齊點頭。
荒、金、石、巨四位大長老面面相覷，同時吐出一口氣：“那好！本座……離開！”
四人全部離開。
一場風波就此止息。
帝師目光移向無法大長老：“貴族圣子處事，還真是進退有度，人才也！”
無法輕輕一笑：“圣子幼年遠赴異域，他之見地，他之智謀，亦是年輕一代中首屈一指也。”
劍無雙轉向玄族大長老：“李長老，林蘇今夜留宿巨人一族，明日該當就是兵指你玄族，你欲如何？”
玄族大長老道：“本座剛才已然說過，玄族絕不會如荒、金、石、巨四族這般，必定斬林賊于族外！”
“斬？如何斬？”
玄族大長老冷冷道：“玄族，上四族之一，圣子以為我族不足以擋住林賊之兵鋒？”
劍無雙道：“玄族之實力，的確遠非適才列舉四族可比，然而，大長老忽略了一件事情，明日之戰，不僅有林氏之兵，還有四族之聯合，玄族一族之力，能夠與這五大勢力抗衡否？”
玄族大長老心頭猛地一跳。
在座之人也盡皆心驚。
是啊，如果一對一，玄族可穩坐所有異族中的前三。
但是，明日可不是一對一！
林蘇本身是一大力量，還有他收服的四大異族，五大勢力聯合，玄族也就沒有勝算。
火族大長老霍然站起：“圣子所言甚是！本座以為，我等剩下的二十四族，該當全力助玄族！”
“正是！”木族大長老站起：“我等明日親自帶隊，相助玄族，且看林賊和他的四條狗，如何突破這天羅地網！”
一時之間，群情激奮，形成最強烈的共識。
劍無雙手輕輕一抬：“各位大長老先請靜一靜！”
全場鴉雀無聲。
劍無雙道：“明日之戰，如果我們聽之任之，玄族危矣！然而，世間之事，有危俱有機！明日之危，如果轉換得當，就是我等最大的機！”
最上方的帝師眼睛大亮：“圣子請細細道來。”
劍無雙向上方微微一禮：“林蘇其人，行事向來決絕，欲策反他人，必是以大勢壓迫，逼迫他人不得不從，這即是他向來所標榜的陽謀之說……明日，他必定也會使用周天殺陣！然而，周天殺陣，并非無解！”
全場所有人心頭齊齊大跳。
周天殺陣，是他們所有人頭頂的利劍。
從當日林蘇入西河，首次使用周天殺陣之后，這幾乎已是思維定勢。
而今日，一個年輕天驕橫空出世，言，周天殺陣并非無解。
他的手輕輕一抬，虛空劃過。
玄族三千里山川盡在大廳中浮現。
劍無雙手指輕點：“要覆蓋這三千里山川，最佳的陣基點，在這些區域！”
他的手指一劃，山川之上，出現了一百零八個金圈，金圈在這廳中不過一個小點，但在現實中，大概是三十里方圓的一座山頭。
無法紅光滿面：“圣子察三千里山川，定陣基之所在，這才是跳出棋盤看棋盤，本座以為，明日之戰，我方實是有機可乘！”
劍無雙向大長老微微一鞠躬：“一般人面對林氏的強勢，看到的可能只是解法，而本座以為，林氏其實并不強，完全可以一局反殺之！”
木長老心頭微跳：“圣子之豪氣，本座深敬之，敢問圣子，如何反殺？”
劍無雙微微一笑：“木長老以為，林氏強在何處？”
“陣道！兵道！”
劍無雙道：“所謂陣道，有基才有陣，本座適才已然劃下區域，明日我方只需出動高手，提前占據這些區域，任何一只戰艦進入，先期毀滅，毀滅一艦，他的陣就不成！如果全部毀滅卻又如何？”
眾人心頭同時大跳……
全部毀滅！
那林蘇就只剩下一個孤家寡人了！
螭族長老緩緩抬頭：“借勢而反殺！圣子之計大妙也，然而，圣子似乎漏了另外四支反叛力量，那四族，又該如何？”
這一刻，眾人似乎已將劍無雙視為主心骨。
劍無雙輕輕一笑：“眾位觀局勢，需要先明晰大勢，這四族之收伏，基于林氏的絕對壓迫，等到林氏大軍折翼，孤掌難鳴之際，這四族也必定知道大勢已改，縱然身受天道誓言之制約，最多是不親手殺他，內心斷然不至于真心服他，反而希望林氏早點死，好一勞永逸地解除天道誓言。螭長老覺得，我們那個時候除掉林蘇這個禍根，四族會救他出這必死之局嗎？呵呵，《十面埋伏》，到了那個時候，他唯一能感受到的西河風云，大概就是真正的十面埋伏。”
“哈哈！”金河帝師慢慢站起：“久聞天族圣子驚艷之才，本座今日才真正見識到！圣子之才，真正可與林氏抗衡！”
“謝帝師夸獎！”劍無雙鞠躬而謝。
天族大長老站起，手輕輕一揮：“各位大長老，選派最強的高手，你們親自帶隊，按照圣子所畫下的區域，先行布控！”
“好！”
一時之間，議事廳盡空，西河各大高手集體出城，奔赴各自的戰場。
這一戰，不再是玄族守護戰，而是反殺林蘇之戰。
天族圣子劍無雙剝繭抽絲，讓眾人在毫無頭緒之際，找到了破解周天殺陣之法，大家信心大增，豈有不連夜出城之理？
議事廳只剩下兩人。
帝師金河，天族大長老無法。
金河輕輕一笑：“貴族族主前期所提之事，本座已然認同！待得回到紫都，必定與陛下提及，相信陛下亦是允許。”
無法微笑：“謝帝師大人！”
金和笑道：“我朝對外聯姻，對方實力是一方面，聯姻本人更得是人中龍鳳，貴族圣子如此人才，足以配得上我朝公主，待得好事辦成，紫氣文朝、東域仙朝以天族為紐帶，真正打通東西界限，形成惠及千億蒼生的東西長廊，我等作為締造者，也該當青史留名也！”
“本座敬帝師大人一杯，祝賀此千秋偉業早日達成！”大長老提起壺來，給帝師倒上一杯。
帝師接過這杯茶，慢慢托起：“四族原本該當密不透風，一日之內竟然全線失守，由此可見，林氏滲透的手段，變幻莫測，城中防護，大長老要費心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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