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兵敗了!曹軍敗了!”在眾人自營中相巡,一同走過之時,一人排開眾人到徐臻面前,將消息送了回來。
丞相南征之舉毫無意外的失敗了,為江東那位周公瑾做了墊腳石,成就其千古之名。
如此大事,震驚天下。
再看此人,是曹真自營中而來,大肆呼喝,他想要回去。
立刻回許都去,所以才會如此大張旗鼓。
好在,徐臻這段時日,讓他在軍中不斷帶兵,已經訓練出了成千上萬的精銳勐士,曹真恐怕不是千古名將之才,但一定能勝任大軍統帥,假以時日,若是所學兵法能在大戰之中不斷結合印證,再多思多學,一定能夠更加老辣。
徐臻有一點舍不得,但也只是一點。
“我已經知道了,”眾人在前列,徐臻背手睥睨,俯視曹子丹,這人本來已經該死了,不過是自己的寬仁讓他又活得下來罷了,否則必死無疑。
“你意圖如何?”
“我,我……”
曹真臉色發懵,他也想問自己這個問題,到此時了還能做什么?繼續留在西涼,日后恐怕要被曹氏除名。
當年自家父親用命去救丞相,換來了自己的前途,后卻因為某事泄露,差點被殺,如今在西涼受恩情,卻不可一直盡力。
現在必須要做個抉擇。
車騎不是個喜歡扭捏的人,容不得自己糾結。
“車騎不回軍許都?”
曹真臉色狐疑,當即起身來與徐臻對視,臉上略微不滿,“曹氏大敗,需車騎回去,方可穩定軍心,若是此時回去,才是最大的恩情。”
“我當守西涼邊境,不讓賊人禍亂后方,唯有后方安定,才是最大的功績,此時丞相回軍,就已經足以讓人心安定,荊州?荊州本身就不屬曹氏,劉表在荊州鎮守多年,得了無數名望在手,他的功績不可埋沒,哪怕是改朝換代都不可能被人忘卻,何況只是區區一年有余。”
徐臻的話,剛勁有力,且訣意分明,內心不見絲毫猶豫之意,他的確是根本不打算再回去了。
聽了這番話,曹真就已經明白了,他們之間或許不可能再回到當初那等珠聯璧合的地步。
或許還真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若是當時沒有漏出馬腳,不被張遼發現,也就不會有后續的這些事。
車騎不會走得那么堅決,此時才深刻明白,他最后那一走,大張旗鼓,并沒有擔憂后續有什么追兵。
他是看荊州有多少仇人,有多少人敢對他動手,更加是看曹氏會不會也參與其中。
一旦參與了,那什么解釋都沒必要,自然是要趁勢而起。
“唉,”曹真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拳頭捏緊卻又無力垂下,有些渴望的又看了徐臻幾眼,知曉已經沒辦法勸說了。
和徐臻一年多,他看到了在西涼的徐臻是如何日夜不休,每日堅持練兵理政的。
真正的軍政大才,無師自通。
講道理,曹真是在過繼給了曹氏之后,才明白這世上無論兵法與學術,都是有家學的,曹氏的家學很深,他得以進入曹操膝下,為他義子,那曹氏的許多資源都是對他開放。
在求學時候,曹真也是求學若渴,從不懈怠,在軍中訓練將士之后,也會一直讀書苦學,來充實自身,力求以戰體悟,不斷成長。
這還是有家學,有先輩來教,甚至是雄主曹操親自教導,但卻比不過徐臻分毫。
令他感到詫異的是,徐臻沒有師承,可卻能夠收孔明為弟子,并且將他教導成才,如今能獨當一面。
這些,都是讓曹真敬佩之處。
此一去,這些消息當然也會傳到許都,供諸將堤防。
可是,現在一想到日后要和徐臻交戰,自己就會感到后怕恐懼,至少是心中有不少忌憚。
此刻,徐臻見他不說話,于是也不再多問,直接邁步而前,和馬超一同觀閱新的甲騎騎槍陣。
這又是在甲騎的基礎上,一改之前的環首刀與長槍,直接打造勢大力沉的騎槍,用于沖陣所用。
一時半會是不打算出營了。
曹真聽說過那騎槍,但是在營中一直不敢打聽,所以也只是存在于聽說,從未見過。
一炷香后,就有人來告知曹真,他所率的兵馬已經被黃敘接手,黃敘是忠武將軍黃忠的兒子,傳承了黃忠的刀法、馬術、箭術。
傳承了徐臻的環首刀、趙云的槍術、典韋的練力氣之法,還有賈詡教導經學,同賈璣等年輕人一起。
又隨時可以在萬卷樓一層之中觀書,光是這些,已經足以讓很多士族之后羨慕不已,乃至是心生嫉妒。
可謂是眾星捧月的一位年輕人。
知道是他,曹真也只能苦笑,這就是自家培養的后繼之人,黃敘的命是徐臻救的,也算是他的半個兒。
所以曹真很快就離去了。
知曉曹操敗績之后,曹沖似乎也動了心思,但是他讀過太多經學的書籍,也在冀州、幽州、西涼分別得了很多名師教導,所以明白師恩之重,不方便提及,只能繼續留在萬卷樓觀書。
徐臻也暫時沒有去詢問,只是通過曹節知曉其心意。
在這段時日內,許都那邊似乎也是忌憚西涼的兵力會有所威脅,所以未曾和徐臻明言,只是下了一封表書,來表彰徐臻從三州之地調撥二十萬石軍糧南下,助大軍攻城之時,并且賞了五百斤黃金。
爵位并沒有什么變化,也不曾提及西涼要有什么動向,甚至曹操也不來一封書信,仿佛對徐臻百般信任。
兩人之間隔著的最后一層窗戶紙,還沒有被捅破。
這個時候的許都,是無事可做的。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守住南方。
讓孫劉兩家唯一能取得的戰果就是大半個荊州而已,宛城還有張繡在鎮守,這位也不是容易敗退的主,至少經營宛城數年之久,人心根深蒂固,輕易不會退讓,只要一只腳還在荊州境內,就不會輕易的崩盤。
不崩盤,那這一場赤壁大敗,就只會成為一個轉折點,讓孫劉有所本錢的轉折點而已。
對于自己,則是得了大量的時間。
孫劉追趕曹操巨甚,可的確也無法殺死他,讓情勢崩塌。
在六月追殺,八月開始,就已經放棄追趕了,任由曹操撤軍去,被換任去守南方的夏侯惇也很懂。
憑他多年打惡仗的經驗來看,只要據城池而守,就能守住一條防線,讓孫劉來爭利。
因為任何一方,都不會毫無顧忌的繼續追殺而放棄攻城略地,荊州大半的土地,率先讓給他們,而退守南郡。
便是曹操臨去北方之前,給出的最后軍令。
夏侯惇在無比堅實的執行。
果然不到一個月,只有周瑜還在攻南郡,他認為可以乘勝追擊,但卻久攻不下。
而劉備則是轉頭去取南部其余三郡,速度之快比之乘勝進軍不落分毫氣勢,讓周瑜氣憤不已。
仗,是江東軍民一心,同仇敵愾打的,而劉備所在的江夏只是策應,當然,當初定下的掎角之勢,就是讓側面來威脅曹操兵馬,可攬功卻太快了。
這一點,周瑜雖嘴上怪劉備,大肆宣揚其叵測心思,但心中卻不得不敬畏此人,這是他唯一的機會,若是不抓住,永遠都是個小諸侯。
這輩子都只能給人打策應,好在是他抓住了。
緊趕慢趕的拿下了數郡之地。
而對于夏侯惇來說,舍棄了許多領地也穩住了當前的局勢,故而現在的南方,進入了一種頗為詭異的平衡之中。
真正暗潮涌動的反而不是曹與孫劉之間。
就是孫劉之間。
到這一步,曹操終于可以稍微緩一口氣,在頭風接連犯了十幾日之后,慢慢的緩和了下來。
此時的許都,經歷了兩次刺殺事件,都不了了之。
一次是荊州當年忠心于劉表的死士,為蔡夫人與劉琮而設計,另一次則是西涼馬騰那些未曾完全清除的死士。
至于這和徐臻有沒有關系,曹操并沒有追究。
但他明白,這一戰敗,徐臻是真的壓不住了。
曹昂在這個時候從冀州回來,特意為了給父親匯報在這數月之間,徐臻的各種動向。
適逢曹嵩已不能下地,臥病在床,三代人之間,第一次同室而言,長談日后方略局勢。
當然,曹嵩也只能聽和嘆氣。
每每提及徐臻,他就多會嘆氣,而說起局勢,則是閉嘴而聽,期間夾雜著深深的擔憂。
“至少,在赤壁之前,我沒見到徐臻南下動兵,他只是在向外擴張,守西涼邊境,不讓外族有欺辱邊境百姓的機會。”
“倚長城、山險等地,駐軍防備,興建道路方便通行,是以我們在冀州太行八百里關口的布防,都落空了。”
曹昂說到此處,還是嘆息了一聲。
心里發疼。
他接手的冀州,早就不如徐臻所在時候那么富庶,而且今年的收成而已不佳,遠沒有三倉滿粟、布匹成山的壯觀。
連棉花也種不出多少來,只能靠商道迎西涼騎商,好在徐臻還沒有將騎商割斷,否則冀州繁榮將會完全不復。
在此狀況下,還去防備了一通不存在的大戰,耗損巨資,但是卻得不到好的結果,為主事者如何不惋惜。
而徐臻,現在所望是何處,他根本猜不透。
“不算可惜,不必如此心痛,”曹操眼皮抬了一下,有些粗俗的話想脫口而出,但是想想兒子也大了,于是作罷。
他本心想著,老子幾十萬大軍兵敗,被一把火燒成了這樣,堪稱奇恥大辱,回到家來不過是睡了半月就好了,你損失點軍資又能如何。
不過是錢財、糧食罷了,沒了一年年攢就是了,我占據中原大地,日后還是最大的雄主,可不斷擴張邊境,穩中求進,只是現在不能再貿然行事。
“如今,進魏公之事還要繼續。”
“兒覺得,不可繼續了,父親應當再穩幾年,先想辦法將幽州收回來再說,要看徐臻所圖是何方,若是冀州,那么數年之內,與幽州必定會開戰。”
“他若是不望冀州,反而想要川蜀益州,那么幽州將會相隔甚遠,我們便可取其不便之處,取而代之。”
“若是進魏公,人心難免會離喪不少,若是普天之下,士人之心無所去處,倒是無妨,但現在徐臻還在,豈不是白白將人推給他?”
“崔氏有崔琰在許都,有崔林在西涼。”
“甄氏也如此,馬氏、龐氏,連同弘農楊氏都是如此,他那名叫銅雀臺的萬卷樓閣里面,可有楊修獻出的不少書籍,父親豈敢貿然行事。”
曹操沉默以對,但此事都已經推行到了這一步,三辭已過,若是不行事,再過幾年,人們忘卻了,又要再來三辭。
麾下文武,勸進之意深濃,無非是想要早點分功,以守勢護疆土,再得數十年光陰,對于他們來說,日后天下誰屬似乎不是件要命之事。
只要家族還在,毫無仇怨,總能令族人長存下去,若是此時不進位,多年來渴望之事無法達成不說,日后還要讓兒子再走一次。
徐伯文,現在勢大,但是卻也不說要攻打。
他一旦出兵打我,不也是不義之師,身邊多少人又會棄他而去。
伯文是個注重羽毛之人,從他多年來不肯放棄律己奉公的品質,就可明白,一個十年不收受任何禮物,從不徇私枉法之人,怎么會愿意自己的名聲被污。
且人心離散呢?
“你不了解徐臻,”曹操沉下臉來,雙手十指交叉撐在眼前,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不會來攻打我,至少不會主動來。”
“若是要攻,在數月之前,是最好的時機,否則,我為何要你們以重兵鎮守在冀州關口要道處,”曹操自信的看向曹昂,帶著教導的語氣,“觀人當以言行舉止,徐臻這么多年來,未曾有變,如一日般奉公守紀,他都不會令自己所立之心崩塌。”
“我進公之位,已是勢在必行,徐臻不會趁機來犯,這也是我在逼他,不管怎么說,我此行并非沒有先例,且是陛下以旨表彰多年功績,他應該恭賀。”
“若是徐臻反對,那自然就是自立,如此人心也會離他而去,別忘了,他身邊有多少人是我舉薦而去的?”
“一旦分崩離析,乃是兩敗俱傷而已,他不會走這一步。”
或者說,他不會讓我如此兩難。
賭一把,徐伯文絕不會狠心害我!
曹操此時暗自咬牙,但表面上,他從不會讓任何人看出他有所虛心。
此次的確有賭的成分。
但曹操賭對了。
詔書下后,天子派出信使送消息給徐臻,并詢問回復,但徐臻沒有恢復,并且出甲騎三萬將鄰側的羌胡揍了一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