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第415章
以鄭修為中心，一陣陣淡黑色的光暈向四周擴散。
在鳳北說出“后會有期”那一瞬間，鄭修雙眸流光似不要錢般地沖刷著，神國之外平靜的天空驟然布滿烏云，一方云涌風卷，一方傾盆暴雨，一方炎炎烈日，一方電閃雷鳴。
斑斕的流光似觸手般從鳳北的神國中溢出，每至一處，鄭修的修正似暴君般粗魯地撕扯著這個世界的“理”，影響著世界運行的規則。
鄭修的神性如浩然天威，頃刻間瘋狂地擠壓著這個世界。
慶十三幾人前一秒或許還驚訝為何一言不合就被彈出去了，沒過多久，神國之外砰砰撞擊著壁障的惡劣氣候，驚得他們幾人以為又出現了新的敵人，膽戰心驚。
神之一怒，天地變色。
“是陷阱。”
“最后的記錄”里雖然沒有出現那蝙蝠的身影，但當橘貓聽見“宿敵·蝙蝠”的聲音時，已經有點忍不住了。當鄭修神性毫無保留地爆發，影響著外界的天氣時，橘貓目中殺氣騰騰，豎起爪子指著那漸漸淡去的“記錄”，哂笑道：“一定是陷阱。”
“那死蝙蝠就是沖著吾來的。”
橘貓的話讓鄭修微微一愣。
心想漏洞之主你是不是有點太過自信了。
人家指不定都記不得這回事了。
鄭修沒有點破。
在“最后的記錄”播放完畢后，作為“記錄者”的領航員復制體正在一點點地消失，身影暗淡。
鄭修忽然想起了什么，面無表情，五指虛握，右手探入虛空，掏出一本漆黑的航行日志。
“打開索引。”
鄭修駕輕就熟地代使神權，打開航行日志的“索引”功能。
「數據篩選。」
「篩選關鍵條目數據。」
「檢索關鍵目標：弗洛倫斯·雪莉。」
「檢索成功。」
「目標條目：3143。」
「其中：子條目：7895410。」
密密麻麻的數據于鄭修視野中浮現。
鄭修閉上眼睛，手指落在航行日志上，遲疑片刻，加入了一條搜索條件。
「附加檢索條件：」
「姐姐：弗洛倫斯·米婭。」
「檢索中。」
「檢索成功。」
「符合條件目標條目：0。」
鄭修輕嘆一聲。
“果然。”
橘貓瞇著眼睛盯著頁面上那個“0”字，用力點頭：“‘將理想變成現實’這種堪稱離譜的東西，壓根就不是吾漏出去的。”
鄭修與橘貓對視一眼，他們此刻終于肯定了心照不宣的想法，異口同聲道：“外來者！”
名為“雪莉”的某個存在，以“弗洛倫斯·雪莉”的身份，偷偷干涉了這里，介入了這里，毫無違和感地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鄭修與安妮話音未落，頁面上彈起的“0”字微微蠕動，變成了“1”。
「符合條件目標條目：1。」
鄭修沉默著點開了那刺眼的，唯一的檢索條目。
最新更新的條目：
「“雪莉”，殺死了弗洛倫斯·米婭。」
一瞬間，一神一貓身影閃動，同時出現在神國上空。
外面的風景仍舊，古典寧靜。可映入鄭修眼中的，卻是極其殘忍的一幕。
雪莉面帶微笑，她的右手變成了一柄猩紅的長刀，貫穿了米婭的胸口，將其舉在半空。
鮮血順著血肉長刀的紋理滴落在地，雪莉身邊的規則扭曲坍塌著，仿佛隨著雪莉的這一刀，她身邊有什么東西，同時也繃斷了。
“死了。”
橘貓言簡意賅地說出了米婭的下場，米婭被貫穿的瞬間，受傷的不僅僅是身體，同時被抹殺的還有名為“弗洛倫斯·米婭”的人格，組成她這個人的“一切”。
她被抹殺得一干二凈。
米婭的神情定格著強烈的震驚、不可思議，卻看不出絲毫的憤怒與不甘。最起碼，她臨死前，她的眼中，雪莉仍是那個孱弱的、生活不可自理、需要身為姐姐的她照顧的“弗洛倫斯·雪莉”。
“叔叔。”
雪莉臉上露出不屬于她的嬌媚笑容，朝鄭修眨眨眼。
米婭的尸體在雪莉的手中快速地干癟、風化，頃刻間，由一具飽滿的尸體，米婭不消片刻便變成了干尸。她的血肉仿佛被米婭吸入了體內，成為了她的養分，成為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米婭”，被“雪莉”吃掉了。
“我好餓啊。”
雪莉舔舔下唇，干癟的雙唇在吸收了米婭的養分后，變得潤紅似血。
“‘絕對不會捕捉失敗的旅人’。”
雪莉臉上稚氣未脫，可她此刻卻用一種宛如獵殺者般的目光，盯著眾人，輕輕豎起食指。
身體表面的汗毛根根立起，鄭修腦中猛地閃過“幾秒后的未來”，在他的直覺反饋中，慶十三幾人在雪莉的“理想神器”面前，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神國地面裂開，轟隆一聲，一根根形同食人花般與地面相連的“囚籠”探出地面。
在千鈞一發之間，鄭修彈了一個響指，同時觸動了“逃生通道”。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他對于“神性”的絕對理智判斷深信不疑。
慶十三、裴高雅、月玲瓏，三人在驚愕中，烙印顫動，下一秒他們便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漆黑的流光將他們包裹，分解他們的身體，傳送回鄭修的神國中。
“夫君！”
“老爺！”
“老爺！”
三人朝鄭修大喊，可話未出口，啟動的“逃生通道”將他們同時帶走，嗖地一下消失在原地。
幾乎被人遺忘的顧秋棠也隨之消失，臨走前他不忘把《物理學》捧在懷里。
“咦？”
已經啟動的“旅人”被附上了“絕對不會捕捉失敗”的“理想”，竟順著逃生通道，擠入漣漪，入侵到鄭修的神國中。
“啊——”
“啊——”
神國各處，慘叫不斷。神器·旅人幾乎同時在神國各處出現。
“這是阿諾‘復制’的能力。”
“是阿諾吞噬了她，還是她吞噬了阿諾？”
不由鄭修多想，雪莉一眨眼便將神國中的所有幸存者用“旅人”困住，她定住所有幸存者后，再嘻嘻笑著，更為貪婪地舔著嘴唇。
“好餓啊，雪莉好餓啊。”
“你會原諒雪莉的，對吧？”
旅人頃刻間變成了血盆大口，咔嚓咔嚓，令人頭皮發麻的啃食聲響徹神國，雪莉一口氣將數百位幸存者吞得一干二凈。
小丑權杖無聲無息，被鄭修端在手中。
權杖轉動，停留在“貳”數字上。
流光閃爍，小丑的怪臉在流光中體型漸漸凝縮，變成了鄭修手中一柄寒光四射的飛刀。
“鏈接，神國。”
領航員小烏不知為何沒有借機亮相，一根根粗壯的管道若隱若現，瞬間插入鄭修的背部。
龐大的神力匯入鄭修體內，一顆顆如火焰般的光球在鄭修背后轉動著。
“靈感。”
鄭修久違地戴上了靈感特質。
在成神后，種種特質在他的開發下，早已轉換成類似于神通般的“神技”。
“通透世界。”
偵查與靈感兩種特質，一表一里，一理一魂，偵查升格后能窺破世界之理，而靈感破格之后，甚至能窺破一位神明的本質與內涵。
剎那間。
鄭修就似進入了雪莉的內心世界。
他看見了雪莉的內心。
這里是一望無際的雪原，冰冷，干燥，死寂，沒有聲音，沒有風，安靜得可怕。天空是漆黑的，沒有云，也沒有星空，沒有月亮，仿佛頭頂上的天空，只是一個巨大的囚籠，用黑色的幕布所制造出的“黑色天穹”。
這里是由“內心”所衍化的景色——“心象風景”。
鄭修腳下，有七道不同足跡的腳印在雪原上延伸，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
七道不同的影子，在不同方向、腳印的盡頭，如猙獰的剪影般，扭曲地映在了天穹上。
其中一道，酷似少年，裂開大口。
“阿諾，暴食。”
鄭修認出了他。
另一道，人身鳥嘴，六顆血色的瞳孔，幾欲睜開。即便那六顆眼睛僅僅睜開了一絲，那瞳孔中如洪水般仿佛無人可擋的殺意，隨著那一絲光芒傾瀉而出。
“告死鳥……憤怒。”
另一道，剪影宛如一朵巨大的花蕊，于花蕊中躺著一位姿態慵懶的女子。花蕊中躺著的女子仿佛察覺到鄭修以“通透世界”窺探著“雪莉”的心象風景，慢悠悠地伸了一個懶腰，向鄭修這邊望來。
“花，懶惰。”
另一道，剪影上看似乎是一頭可怕的螳螂，巨大的刃足如兩柄巨剪交叉豎起，其中一根似乎被什么東西傷害了，缺了一角。高高撅起的蟲尾妖嬈多姿。這分明就是許多年前，鄭修在當郎山中，與鳳北一同轟回常闇中的那一只。
“母螳螂，色欲。”
另一道，扭動的蛇軀高大若山，可怕的豎瞳并立，就似日月，冰冷閃爍著。
“蛇，嫉妒。”
目光移向第六道剪影，這道剪影令鄭修不由一顫，那是一頭巨大貓兒的剪影，貓兒舔舐著毛發，忽然動作一頓，仿佛察覺到鄭修的“窺探”，貪婪的目光向鄭修的方向望來。
“哼。”
最后一道剪影，卻似一位驕傲的女王一般，背生蝠翼，蝠翼攏起，映得其身材妖嬈。她睜開眼睛，雙瞳血紅，一輪輪地散開，散發著一股詭異的攝迫力。仿佛在心象風景中望著那對眼睛，一股困意襲來，令鄭修忽然間有種昏昏欲睡的沖動。
“不好！”
鄭修已經窺探得足夠久了，外面一剎，心象風景中甚至可停留半月。七道剪影，悄然盤踞在雪莉的心象風景中，而一路上鄭修與橘貓二人竟未能絲毫地察覺，若非鄭修趁著雪莉發難，趁其心思不穩時，用“通透世界”強行侵入，也未必能發現雪莉心中奧妙。
讓鄭修驚訝的是，這剪影一道道的都并不陌生。他在輪回千年、梳理“結”的途中，祂們就曾以一縷投影，與鄭修有過千年的糾纏。
“花”還曾經附著于二娘的身上，讓二娘成為暴君女帝。
更別提那只六眼怪鴉，分明就是燭當初無意間窺見的那詭異生物。因此燭，也就是鄭修穿越回千年前的一道化身惡童，借此窺探，創造出“養鴉人”，其本尊竟在此處被鄭修遇見，驚鴻一瞥！
最后兩道剪影，一頭似貓，一頭似蝙蝠……如此詭異的巧合，令鄭修心頭劇震，浮現出無數的問號。
困倦襲來，鄭修眼角流出了黑色的血液，眼眶劇痛。他努力將目光向深處眺望，再深處些。通透世界令雪莉的心象風景毫無保留地攤開，展現在鄭修面前。
漸漸地，鄭修在七道剪影的身后，看見了一團比黑暗更為深沉的陰影，一團尚未形成實體的陰影。正是這無邊的陰影，如一把傘，遮住雪莉的心象風景，遮住了這片天空。
那漆黑的傘下，鄭修的通透世界中，忽然亮起了一團微弱的光。那微弱的光芒就似凜凜寒冬野外，怒吼狂風中隨時都會被熄滅的火苗。那火苗竟是一位背影削瘦的小女孩，她正舉著一根樹枝，在死寂枯朽的雪原上，背對路口，默默地畫著什么。
“快出來！”
鄭修還想再看清晰些，耳邊卻傳來安妮那氣急敗壞的聲音。
軟綿綿的肉球拍在鄭修的背后，頃刻間，鄭修回過神來。雪莉高高漂浮在虛空中，她的右手化作了一柄弧線優雅的長刀。
“你看見什么了伱？差點被吸進去了！”
安妮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立即掛在了鄭修的身上，給予鄭修“掛件”般的加持。
“七位‘神’，你漏出去的那些。”
“你放屁！”
鄭修與橘貓同時用高速神言低吟。橘貓罵道：“哪怕是七位偽神，也不可能真正地共存于同一個載體上。先不說那姑娘還是區區的人類，類人種，就算是真神，也只能以‘副權柄’的姿態容納祂們喵！”
“我知道你不信，其中兩位……”鄭修沒有猶豫，他與安妮早已擰成了命運共同體，他很好奇接下來安妮會給他一個怎么樣的合理解釋，便道：“很有可能是‘你’，還有‘蝙蝠’。”
安妮忽然安靜，她驚愕地瞪大眼睛。
她驚愕的同時卻沒有立即否認，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找到了哦。”
雪莉高高舉起長刀——那是曾經被名為“神器·快刀”的平平無奇的進化小武器。可如今握在雪莉的手中，卻不知被賦予了何種“理想”。
“原來‘路標’叫做‘鳳北’呀。”
“謝謝你，叔叔。”
“‘雪莉’，”雪莉另一只手戳了戳自己的額頭，用一種平和的口吻說道：“注定要殺死一樣東西，并成為‘他’，然后代替‘他’，推開那扇門。”
“有一個聲音，是這么告訴雪莉的。”
雪莉開心地朝鄭修揮揮手，手中長刀虛空斬下。
“‘能斬斷一切的快刀’。”
雪莉的刀子并沒有落在他的身上。
可當雪莉“能斬斷一切的快刀”劈落的瞬間，密集遍布于虛空中的“理”，悉數被斬斷了。
可怕的斥力從四面八方向鄭修擠壓而來，扭曲的空間形成了一條無形的通道，像排泄似地，將鄭修與橘貓擠出了“世界”。
雪莉那一刀，并非斬向鄭修，而是斬向鄭修與橘貓與這個世界的連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