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維齊爾的意見，還真是夠駭人聽聞的，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黃金打造的王座上，巴赫拉姆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身后的宦官適時遞上一杯香茶，但他卻只是煩躁地擺了擺手。
法蘭克人公然打出自己那叛逆弟弟的旗號，就是為了分化群臣，又以雷霆般迅猛的攻勢，營造出了一種幾乎不可抵擋的威勢。
只有天知道，隨著哈迪塞淪陷的消息傳遞回來，泰西封和巴格達的貴族們，還會剩下多少抵抗的勇氣。
流亡，自然是下下之選。
若是能打贏，巴赫拉姆也絕不會萌生這種想法。法蘭克人突如其來的閃電攻勢，使原本還不怎么看得上這些野蠻人的巴赫拉姆，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懼。
他根本想不通法蘭克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哪怕敵人有魔龍助陣，守城的施法者們抵擋不過，難道連個消息都傳不回來嗎？
眼看著巴赫拉姆似是有些意動，阿里總督倒是急了。
流亡北方，他個杰濟拉的阿塔貝格還能有什么地位？他的伊克塔領地，宅邸，擁有的工坊，商棧，豈不是都要成了法蘭克人的所有物？
“陛下不可，若真信了穆斯塔法的鬼話，豈不是等于將正統和大義拱手讓人？”
急切間，他連尊稱都不提了，直呼穆斯塔法的名字。
“薩拉丁好歹是以身殉國，在大馬士革的皇城下，跟異教徒戰斗到了最后一刻，所以阿尤布依舊能憑借‘抗擊異教徒的大義’割據一方。”
“而阿巴斯塔爾大區如今只剩下阿扎爾拜疆一隅之地，原本靠著連接高加索和波斯的商貿通道還勉強能算是富裕之地，眼下戰火頻仍，商貿凋敝，百業衰頹，如何能支撐得起未來的反攻？”
阿巴斯塔爾大區即薩珊王朝的北方大區，鼎盛時期囊括高加索地區和亞美尼亞地區，只是這兩地早就已經丟失很多年了。
巴赫拉姆被這么一說，也回過勁兒了：“阿里將軍，你說實話，若以你為帥，統領泰西封大軍跟法蘭克人對壘，你有幾成勝算？”
阿里立刻露出胸有成竹的神情：“陛下，敵人的先鋒僅是一支數千人規模的騎兵，只要有宮廷法師的配合，臣下有十成把握能勝。等吞掉敵人先鋒，法蘭克人主力抵達之時，我們即使不敵，也能依城堅守，固守下去。”
他的聲音有些激動：“臣下不知法蘭克人是如何穿越廣袤的沙海天險，攻破的拉赫巴，但這必定限制了敵人的兵力投送與后勤補給，只要將戰斗拖為拉鋸戰，遲早他們會因糧草耗盡而退兵。”
巴赫拉姆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剛要說話，就聽穆斯塔法冷笑道：“阿里將軍大話說得輕巧，法蘭克人以騎兵稱雄，先鋒數千具裝甲騎一路攻城拔寨，無人能擋，戰斗力可想而知，哪里是那么容易吞下來的？”
他神情不虞地看了一眼這位大維齊爾：“好了，不必多說了，法蘭克人的確兇悍，但我如果連斗都不敢跟他們斗一場，豈不是還不如薩拉丁了？未來，還有什么面目做拜火教世界的領袖？”
“就讓阿里將軍先跟敵人戰上一場好了。”
他坐直了身子，又有些猶豫道：“但大維齊爾所說也有其道理，阿里將軍，你切記與敵人先鋒作戰時，不可折損太多主力。”
阿里將軍果斷領命。
穆斯塔法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再發一言。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巴赫拉姆其實已經對穆斯塔法的提議心動了，只是他又太過愛惜自己的名聲，對局勢發展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萬一他贏了呢？
打破法蘭克人的皇帝不可戰勝的神話！證明自己比薩拉丁那個死人強！這對巴赫拉姆而言，宛如蜜糖編織成的美夢，只是想想就要沉溺于其中了。
穆斯塔法釋然一笑，他已盡力為巴赫拉姆謀劃了，也算了盡了當初在先王面前立下的承諾。
其實，他本來也沒指望巴赫拉姆能同意，如果巴赫拉姆真有那個魄力，國家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只是，既決定打，又要留有余力，畏手畏腳。
這種情況下，阿里這個此前從未展露出什么統兵才能的“阿塔貝格”，真的能贏嗎？
穆斯塔法心中愁緒萬千，突然聽到上方巴赫拉姆正在小聲喚他，回過神來的穆斯塔法才意識到大殿之上，已經沒有旁人了。
“咳咳。”
巴赫拉姆輕咳了一聲，面露歉疚之色：“大維齊爾別怪我在方才駁了你的面子，實在是若我不戰而逃，將有辱先祖威名。只是我雖已決定與法蘭克人戰斗到底，但也正如你所言，敵我雙方力量存在一定的差距，一旦事敗，還得考慮要謀劃一條后路啊。”
穆斯塔法苦笑了聲，只得應下。
這下，他是對阿里此戰能否取勝，再無半點信心了。
“既然陛下決意要戰，那么撤離的事就要秘密進行，不然一旦傳出去對軍心就會造成重創，所以陛下務必要精挑細選一支可信賴的親信隨我行事。”
巴赫拉姆趕忙道：“那是自然，對外就宣稱我誓跟泰西封共存亡！絕不使這圣火永燃之城，落入到異教徒之手！”
洛薩此時，還不知道薩珊朝堂上，連“主逃派”這種稀罕物都被他給嚇出來了，他此時正率領主力大軍，進駐拉赫巴堡。
原本被關押在城堡里的俘虜們如今都已被驅趕了出來，上了囚車。
拉赫巴的地理位置至關重要，土地承載能力也有限，留著這些人繼續在拉赫巴還要浪費糧食養活，不如全部拉回后方去。
已效忠于他的薩珊王室子弟，巴赫拉姆的同父異母弟弟庫斯魯倒是提出要將他們收編為自己的禁衛軍，只是被洛薩否掉了。
效忠誓言的含金量毋庸置疑，洛薩不懷疑庫斯魯這個傀儡對自己的忠誠，卻懷疑他是否真有收服這些俘虜的能力，反正他也不缺這點仆從軍。
正如阿里阿塔貝格所說，要維持這么一支龐大軍隊的遠征，對如今的海外帝國也是一件難題，龐大到夸張的補給隊伍，此時正沿著河谷地區緩慢前進著。
為了支持此次東征，洛薩幾乎征發了大馬士革王國和耶路撒冷王國半數以上的馱畜，埃及因運輸困難，人口太過稠密，只征發了四分之一的數量。
用于維系補給線的民夫，超過了五萬之眾。
而這，不過是為了支持三萬輕重步兵，一萬騎兵的遠征。
對海外帝國而言，此次東征雖然還不算是舉國之力，但也絕對是傾力而為了。
對付薩珊人，顯然有些大材小用。
但洛薩真正的目標自然不是那只剩下半壁江山，主力軍團除了不死軍以外，都已折損大半的薩珊，而是東方那個比亞歷山大還更有資格稱為“世界征服者”的草原大汗。
他騎著日蝕，遠眺向旌旗一直綿延到天邊，仿佛一條永不斷絕的湍流的行軍隊伍。
耳畔適時響起系統的提示音。
你已開啟了一場帝國級戰役。
戰役目標，攻占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宣稱亞述帝國全境。
獎勵：漢謨拉比法典。
漢謨拉法典是由古巴比倫王國第六代國王漢謨拉比頒布的成文法，古巴比倫和古亞述帝國也算是一脈相承，相互影響頗深，屬于一個文明圈子里的兩個政權。
鼎盛時期的亞述帝國，其全境，恰好囊括埃及，以及大馬士革王國，耶路撒冷王國，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組成的“新月沃地”。
會有這種獎勵倒也正常，洛薩估摸著應是一件代表“王權”“法則”的神器。
只是對于現在的洛薩而言，神器也顯得聊勝于無了。
他身后的骨螺紫披風被美索不達米亞的晚風吹起，顯露出上面金色的雙頭鷹與尾端用金線繡成的流蘇。
也難怪海外帝國一直有“南帝國”的稱號，被韃靼人視作跟東帝國一體的割據政權。
海外帝國雖然保留了許多法蘭克人的風俗，但從禮制，法典，行政制度都更偏向于東帝國，尤其是這面分別代表了非洲和亞洲兩部分領地的雙頭鷹旗，更像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洛薩收回了眺望麾下軍隊的視線，他的眼前泛起一縷金輝，雖然人還在原地，意志卻驟然間跨越了數百公里的范圍，降臨到了遠方的哈迪塞城。
圣諭回響這項特殊能力，將洛薩同每一個扈從，轉職士兵緊密聯系成了一個整體。